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关系 是能解开凯西……
第一百二十一章有关系
不止詹姆斯, 就连迪诺都被凯西的反应吓了一跳，旁边的巡警也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但凯西却完全没多注意他们，他眉头紧紧皱着, 脸色也沉着，是他鲜少会露出的一副神情，让一向和他斗嘴的詹姆斯都愣在了当场。
凯西朝詹姆斯那边踏了一步, 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谁？”
迪诺能听到他的声线带了微微的颤抖……
詹姆斯有些犹豫,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迪诺，似乎想问你搭档怎么了。迪诺对他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问, 回答就好。
于是詹姆斯就回答了：“安迪.克瑞斯。怎么了，你认识？”
凯西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给詹姆斯：“钱包给我。”
詹姆斯拥有着出色的专业水平，他先是递给了凯西一副手套，等他把一次性手套戴好以后这才把钱包递给了他：“你真的认识啊？那他可挺惨的，被人捅了好几刀, 浑身都是血, 身上还有被虐待的痕迹, 本来就就没了半条命, 又被那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开车撞飞了。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好的。”
詹姆斯在一边絮絮叨叨，凯西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先是盯着那棕色的钱包，看着外皮上的皮革的纹路，然后才慢慢地、慢慢地把钱包翻了开来。
钱包里没有钱也没有卡，看起来似乎遭到了抢劫, 空空如也，只有一张驾照孤零零地塞在了钱包内侧PVC的塑料格后面。
凯西盯着那张照片出神。
他的手在抖。
迪诺在一边看着他，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他看到凯西脸上的怒火、仇恨……还有很多别的他无法描述出来的东西。
詹姆斯被这个氛围搞得如坐针毡, 立刻转身就走，把这一块小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迪诺犹豫了一下，凯西的状态不太对，他有点怕自己被甩开，但他还是伸手覆在了凯西的手上，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唤回凯西的思绪：“怎么了？”
他的声音好温柔，温柔得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很轻，但又能把凯西从回忆里拉出来。
他抬眼看了看迪诺，那一眼里没有什么感情，好像刚才那些呼之欲出的复杂情感在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这一秒他是空洞的，下一秒他又变回了平时的那个人。
凯西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一个熟人。”
迪诺垂眼看着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凯西的手在细微地颤抖，他低声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凯西的笑容僵住。
迪诺微微叹了口气：“……是你的朋友吗？”
凯西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气音，像是嘲笑又像是冷哼，很短又很刺耳：“那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朋友了。”
凯西侧过头去看着现场地上的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说出下一句话的语气是哪怕面对德兰.斯诺也没有过的冰冷：“他最好今天就死了，不然我亲自动手。”
迪诺蓦地攥紧了手，他无意识的力气用的很大，但凯西丝毫没有感受到痛。
……
迪诺回到警局的时候，办公室里并没有人。
刚才他们从现场回去，凯西说他约了宁医生吃早饭，迪诺不傻，现在才五点，宁远不可能起床陪他吃早饭，但他没有说破。等凯西走了以后，他来了办公室。
早上五点的凶杀重案组灯是关着的，外面还没有天亮，显得房间里灰蒙蒙的。迪诺回手准确地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下把灯打开了。
他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打开电脑登入了警局内网。
警局的内网里可以查到进过系统里的人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有过犯罪案底、公职人员存档、献血等行为，但如果没做过这些，则个人信息则不会被记录进去。
迪诺登上了自己的账号，输入了安迪.克瑞斯的名字。
凯西刚才的反应太大太不对劲了，他潜意识里觉得有问题，但是又想不出来，干脆来警局查一查。
系统的页面在转着圈加载，迪诺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桌面，显然是十分烦躁。
电脑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了滴——的一声，还有点明显，是结果出来了。
——还真的有他的记录。
迪诺看着跳出来的页面思忖，这个安迪已经四十八岁了，和凯西能有什么交集呢？
他下滑着鼠标，仔细看着安迪的资料。
他的信息之所以会在系统里，是因为他曾经是初中老师，毕业以后在伊利诺伊州当老师，十五年前又来到了纽约，在纽约工作过一段时间，但没有他去学校就职的记录，不知道在纽约干什么了，五年后又离开了纽约，去了佐治亚州，一直到上个月才回来。
迪诺随手拿过桌子上的笔和本，算了一下这个时间。
安迪现在四十八岁，他在纽约的时候是十五年前，也就是他的三十三岁到三十八岁是在纽约度过的。凯西之前和自己说过，他刚从寄养系统里出来就参了军，刚退伍就去了国际刑警，没有什么时间在美国旅游，几乎在美国的所有时间都呆在纽约了。
那这样算下来，他们唯一有交叠的时间线就是十五年前。
可那个时候……
迪诺写了个数字，若有所思。
十五年前，凯西才十岁，就算加上五年，也才十五岁。
他们会有什么交集？为什么凯西会对他反应如此之大，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迪诺？”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背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看到是奥斯顿，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奥斯顿对他抬抬下巴：“你怎么来这么早？”
“刚从案发现场回来，折腾一趟。”迪诺反问，“你又为什么来这么早？”
奥斯顿下巴上有着一点青色的胡茬，他淡淡一笔带过：“昨晚睡这儿了。”
迪诺奇怪：“你最近有什么案子要忙吗？”
也没见别的警督像你这么拼啊。
奥斯顿摇摇头：“只是不想回家，没什么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第四大道的案子什么情况？”
迪诺把那个没死成的诈尸行为给他讲了一下，奥斯顿满脸无语，他摆了摆手：“既然没死就不归我们管，把案子移交给分局吧。”
“等等。”
迪诺说：“这个案子我想接下来。”
奥斯顿皱眉：“闲的？闲的话档案室一堆还没结的凶杀案，去搞那些。”
迪诺也没有瞒着奥斯顿，直说了：“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安迪.克瑞斯，我认为他和凯西有关系。”
奥斯顿想当然的以为是好的关系：“有关系那就更要避嫌了。”
“不是那种裙带关系，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总感觉，”迪诺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目光幽深，“这是能解开凯西心结的最好时机。”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是现在 我本来以为……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是现在
奥斯顿挑了挑眉：“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我不知道。”
迪诺坦然相告。
奥斯顿不吃他这套：“你如果要查, 一定查得到。”
“你说得对，我如果要查，一定查得到。”迪诺慢慢地说, “但我不想背着他做这些。”
奥斯顿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他往后一靠，靠在了格洛瑞娅的桌子上, 和迪诺隔着个过道聊天：“所以你们, 你和凯西，现在是什么状态？”
迪诺一笑：“我不知道。”
奥斯顿：“……”
奥斯顿简直来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迪诺摇摇头：“他太抗拒了。他整个人都像一只刺猬，平时看起来收着刺缩成一团, 可一旦伸手过去，他浑身的刺都竖起来，能把人扎的血流不止。”
“血流不止……我看你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奥斯顿饶有兴味：“来，跟我聊聊。”
迪诺挑眉：“我还以为你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搞办公室恋情。”
“无所谓，只要你们不给我整出事情来，我权当不知道。”奥斯顿耸肩, “HR那边的表格别让我填就行。”
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一般如果是警局内部有亲密关系的话, 都是要向上报备的, 不止是和直系领导报备，也要和HR部门报备，有的部门警督会介意，甚至会把有亲密关系的警员调开，以免意气用事。
但这种所谓的亲密关系, 在警局里也只指男女之间，一般来说，同性的关系不会上报, 更多的人会选择隐瞒。
因为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在警局、法院这样的地方，同性恋依然要承受更多，天花板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从明面上的变成了透明的而已。
迪诺好笑：“怎么还扯上HR了。”他伸手拿起刚才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其实我能感受出来，我已经慢慢地靠近他了，也在慢慢地去触碰他的心。但不管怎么样，都始终感觉差了一步，总是迈不进去。”
他把咖啡杯放到了一边，咖啡的雾气袅袅而上，氤氲了他的脸：“他让我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给了我远超于其他人的信任，我也能感受得到，他也是喜欢我的。”
奥斯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但是呢”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把整个人都袒露给我看。”迪诺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想更主动一点，或者更强势一点，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反而会应激一样地躲得更远。”
“他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愿意告诉我，也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迪诺眉宇间拢着，“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打破最后一层的冰，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个案子，这个安迪.克瑞斯就是最后的那一层冰。”
奥斯顿颔首，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迪诺一字一顿：“破而后立。”
……
几个小时以后，警官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凯西把一块三明治扔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这是他来的时候在楼下餐车随手买的早饭。
他看到对面迪诺已经坐好了，还有点纳闷：“你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回去睡觉了。”
迪诺摇头：“我睡不着，早点过来写上个案子的结案报告。”
也不算说谎，和奥斯顿聊完以后他确实在写上个案子的结案报告。
凯西“哦”了一声，也没当回事。
这时候奥斯顿走过来，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那个案子，什么情况了？”
“人没死，医院里躺着呢。”格洛瑞娅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被谁捅了好几刀，身上还有被电击殴打过的痕迹，又被车撞了，半死不活的。”
奥斯顿点了点头：“那——”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凯西就先开口了：“既然人没死，那就不归我们管了吧？”
奥斯顿一顿，他把目光移向了凯西。
他能刚过三十岁就坐上了警督的地位，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凯西强行伪装的若无其事。
迪诺说得没错，这个案子，这个人，对凯西的影响很大。
“你们最近手里有案子吗？”奥斯顿问。
格洛瑞娅和杰瑞手里都有一个快到尾声要准备出庭的案子，不是很忙，但也挺够呛。凯西有文书工作要做，于是奥斯顿顺理成章：“迪诺，这个案子你接了吧。”
凯西猛地把头转向迪诺，在迪诺若有所感地看过来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匆匆别开，又说了一遍：“人没死，不算我们的范畴——”
“反正也没什么案子，别闲着。”奥斯顿懒懒道，“万一这人没撑住，那就还是我们的案子，别来回折腾了。”
凯西咬了咬内腮，没再说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迪诺看着他，眼神幽深。
这时候门被推开，心理医生宁远一边打哈欠一边走了进来：“早啊——你们人挺全啊。”
格洛瑞娅毫不留情：“宁医生，几点了？你是不是也有点太晚了？”
宁远笑眯眯：“哎呀，不要那么严格嘛，反正我们又不打卡，晚一会儿就晚一会儿——”
奥斯顿在一边咳嗽：“我还在这儿呢。”
宁远：“……”
完了，没看见。
奥斯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忙各的去。
宁远眼神一转，看到了正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出神的凯西，他连自己盯着的电脑已经黑屏了都没意识到，眼睛都不聚焦。
宁远凑过去，轻轻拍了拍凯西的肩膀，把他的神志召唤回来，这才小声说：“聊聊？”
凯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迪诺，见他没有注意这边，小小地松了口气，然后和宁远站起来去找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
等他们走了以后，迪诺才抬起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
他们左找右找，最后找到了一个没人的楼梯间。
宁医生显然很疑惑：“凯西，我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短信，说今天想谈一谈，为什么早上又发短信说先不谈了？”
凯西先是道歉：“对不起，宁医生，我——”
“不不不，不用道歉，你没有麻烦到我什么，”宁远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是我太想尽我所能地帮你，所以总想着推你一把。”
凯西垂下眼睛：“我……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聊一聊的最好时机。”
宁远叹气：“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那个最好的时机呢？时间越拖越长，这些过去纠缠的你也会越痛苦。”
凯西的目光盯着虚空，不知道在看什么，声音很轻：“我本来以为现在就是那个好时机，可偏偏……”
宁远没懂他的话，跟着问了一句：“偏偏什么？”
凯西收回目光，加重了语气，眼睛里的恨意毫不掩饰，甚至把宁远小小地吓了一跳。
“……不是现在。”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怎么配 他怎么配有……
第一百二十三章他怎么配
凯西和宁远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办公室,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让人看不出刚才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交谈。
迪诺没有问，他只是把手边的咖啡慢慢喝完了, 在站起来出发去查案的前一刻还在心里斟酌要不要问凯西是不是要一起。他和奥斯顿的话说得狠，说什么破而后立，但真的要开始破了, 他心里还是有着巨大的舍不得。
“走吗？我和你一起。”
正在他还在犹豫的当口, 凯西却站了起来，一边拿外套一边问他。
迪诺惊愕地看向他。
凯西看到迪诺的表情，居然还有点好笑, 他伸手轻轻锤了锤迪诺的肩膀：“你这什么表情。”
迪诺神色复杂，他说：“我看你昨天的反应，本来以为你不会愿意掺和进这个案子里的。”
“我们是搭档，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查案吧？”凯西伸手捞过桌子上的三明治，“我对我自己的专业能力还是相信的，影响不了案子, 你放心吧。”
说完他反而先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迪诺伸出手, 手掌朝上：“车钥匙, 我开车。”
迪诺把车钥匙递给他，心里五位交杂，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
既然是凯西开车，那他是一定会开警局的SUV的，绝对不会碰迪诺那辆天价的跑车, 他有心理负担。
受害者安迪.克瑞斯昨天被送到圣玛丽医院去了，他们现在就往圣玛丽医院去，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如果醒了那还要跟他了解情况。
迪诺坐在副驾驶，很安静地看着凯西开车，凯西开车不像他一样随心所欲，开得很平稳。
凯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迪诺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视线却一点没收回来。
凯西突然说：“你有查到关于安迪.克瑞斯的资料吗？”
“查到了。”迪诺把视线收回来，打开了随身的笔记本，逐字念给凯西听，“安迪.克瑞斯，四十八岁，在佐治亚州当老师，上个月来到的纽约。”
“佐治亚州？”凯西轻轻皱了眉，“他什么时候去的佐治亚州？”
迪诺问：“你们不是在佐治亚州认识的？”
“不是。”凯西修长的手指攥紧了方向盘，青筋都露了出来，“在纽约。”
……果然。
迪诺用一个问题就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凯西和这个安迪.克瑞斯，果然是在他十岁到十五岁，安迪.克瑞斯在纽约的那五年里认识的。
迪诺确定了时间线，就继续和凯西说：“系统里能查到的是他十五年前从伊利诺伊州来的纽约，在纽约待了五年，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相关的职业记录。五年后离开了纽约去了佐治亚州。”
凯西冷冰冰地扯了扯唇角。
别人不知道他在纽约做了什么，他可是清楚得很。
迪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怎么回事，对吗？”
凯西一脚刹车：“到医院了。”
这是明摆着拒绝了。
而且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凯西不想说的时候也是用这一套堵迪诺的嘴的。
迪诺伸手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他不急着一定要凯西和他和盘托出，不管凯西说不说，他最后都会知道，而且都会一一解决好。
在他们两个之间，他可以容忍所有的阻力来自于凯西这个人的不安感，但不能容忍是因为别人而埋下的隐患。
两个人踏进了圣玛丽医院的大门，圣玛丽医院一如既往的忙碌，急诊室人来人往。他们直奔前台，问了安迪.克瑞斯的病房以后就过去了。
很巧，他们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迪诺出声问：“你好，请问里面的病人是安迪.克瑞斯吗？”
医生摘掉口罩：“你们是？”
凯西和迪诺给他看了自己的警徽，医生就如实以告：“里面是他，但他的状况不太好，现在只能说是情况刚刚稳定，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好说。”
迪诺在那边和主治医生交谈，凯西站在病房的玻璃外面看着。
安迪.克瑞斯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那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里的脸，现在满是青白之色，泛着病态的虚弱，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
凯西就这么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想让他干脆就这么死了，还是希望他千万别就这么死了。
这两种想法在他心里疯狂的互相拉扯，让他不光呼吸粗重，就连眼睛都酸痛到似乎下一秒都要滴出泪来，但他瞪着眼睛，死也不要让那几滴泪流出来，哪怕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半死不活地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根本看不见，那也不行。
这时候有哒哒的脚步声传过来，迪诺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金发女人，她满脸焦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医生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语气恐慌：“安迪……安迪，我丈夫，他怎么样了？！”
迪诺一怔：“女士，你是安迪.克瑞斯的夫人？”
她胡乱点头：“是，我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迪诺微微皱了皱眉，温声让她先冷静下来，示意医生可以先去忙别的病人了。等到医生走了以后，迪诺才指了指玻璃：“现在还不让进去，你可以在这里看看他。”
克瑞斯夫人赶快扑到玻璃前，双手捂住了嘴，眼里不停地掉出眼泪，看样子心疼悲伤的无以复加。
凯西站在她旁边，强压着怒意，出声问：“你们结婚多久了？”
克瑞斯夫人没有听到他的话，凯西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怔怔地看过去：“八年了……一直都很好，我们很幸福，还有了一个孩子，怎么会在——是谁做的？！是谁做的？！”
孩子？
迪诺眼看着凯西的表情在听到孩子的时候就不对劲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拳头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话：“他居然有、孩、子？！”
他显然是把克瑞斯夫人吓到了，比起感到冒犯，她更迷惑为什么眼前这个金发碧眼俊美得像模特的人会这种反应：“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夫人！”眼见情况要朝着不对的趋势发展，迪诺连忙拽过凯西，对克瑞斯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纽约警局凶手重案组的警官迪诺.埃斯波西托，这是我的搭档，他今天状态不太好。我们先不打扰你了，你可以在这里多陪陪你丈夫。”
说完他硬拉着凯西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迪诺把凯西拉到了僻静无人的角落，低声道：“凯西，你——”
凯西沉着脸，咬牙切齿：“他有孩子——他怎么配、怎么配有孩子？！”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是凯西？ 最乖最可……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是凯西？
这个角落在人来人往的医院算得上僻静冷清, 几乎没人路过。
迪诺双手捧住凯西的脸，微微抬起让他看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不配？”
凯西咬着牙，用力到脸侧的咬肌都分外明显, 好像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但是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迪诺用那双蜜棕色的眼睛沉沉地看着他，也没能让他把话说出来。
凯西往右偏了偏头, 把自己的脸从迪诺手里撤了出来, 他平稳了一下心情，往后退一步，声音有些低哑：“没事了, 回去吧。”
迪诺垂眼看着他：“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凯西抬头看他，眼神坚决：“我说了，我没事。”
——铜墙铁壁，无法撼动，像一个本来就没有口子的蚌壳。
迪诺没有再逼他，但也只是此时此刻, 他把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了。
凯西轻轻点了点头, 声音小得像呢喃：“……多谢你。”
说完他从迪诺身侧, 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走出了这个僻静的角落。
迪诺转过身,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他突然之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凯西抗拒和被人发生肢体碰触，对寄养系统的怨气和怒意，对安迪.克瑞斯大得出奇的反应，得知了他有孩子以后脱口而出的他不配……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转瞬即逝, 却让他毛骨悚然，在热意炎炎的夏天，冷汗打湿了后背的衬衫。
……
“喝点水吧。”
迪诺把装着水的一次性纸杯递给了克瑞斯夫人, 温声道。
他们现在坐在医院一个安静的茶水区，不管是迪诺还是凯西都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就是专业的警官，谁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失态的神色。
克瑞斯夫人擦了擦眼泪，接过水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迪诺问：“克瑞斯夫人，请问你知道你丈夫为什么会从佐治亚州千里迢迢赶来纽约吗？”
克瑞斯夫人说：“不只是他，我们全家是都从佐治亚州一起搬过来的。”
迪诺奇怪：“一起搬过来？不回去了吗？”
克瑞斯夫人摇头：“不回去了，安迪在纽约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我们就从佐治亚州搬来了这里，打算在纽约开始新的生活——天啊——”
她崩溃地捂住了脸：“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没放学，我该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一直没说话的凯西突然出声，他的手里还把玩着桌子上医院的一个玻璃的雏菊花小摆件：“你的儿子多大了？”
克瑞斯夫人闷闷的声音从双手后面传来：“十岁了……我该怎么说……天啊……”
迪诺瞥了一眼凯西，后者的脸上却面无表情，好像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迪诺把视线收回来，又转移到了克瑞斯夫人身上，继续问：“你们来了多久了？”
“一个月，刚刚一个月。”克瑞斯夫人抽噎，“我儿子甚至今天第一天去上新学校！”
迪诺暗自点头，这倒是和资料里的对上了，他继续问：“方便透露一下你丈夫来纽约得到的那个工作机会是什么吗？”
“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联系了他，”克瑞斯夫人说，“想请他去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当文学老师。”
“啪”的一生，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迪诺和克瑞斯同时循声望去，凯西依然站在那里，神色木然，双脚前方是一地的玻璃碎渣，碎的彻底，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雏菊花的模样。
“凯西！”
迪诺下意识地站起来朝他大步跨过去：“怎么了？手没划伤吧？”
凯西摇摇头，简短地说了一句没事。
“凯西？”
克瑞斯夫人却突然在嘴里念叨了两边凯西的名字，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过来：“你是凯西？凯西.巴伦？！”
凯西和迪诺同时愣住，凯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但我知道你。”
克瑞斯夫人站起来，似乎是想凑近仔细点看他，还没等凯西反射性地退后一步，迪诺先站在了他前面，高大的身影立刻挡在了他们中间，哪怕对面是一个高挑瘦弱的女性，他潜意识的保护欲依然溢了出来。
克瑞斯夫人被迪诺挡着，她没有再试图上前，因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动作并不是被欢迎的，但她还是站着说：“我在家里的地下室里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安迪经常和我说，你和你的姐姐是他碰到过的最乖最可爱的孩子。”
凯西的耳朵里开始轰鸣。
克瑞斯夫人之后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耳朵里灌满的都是嗡嗡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像是一场他无法抵挡的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迪诺一回头看见的就是满脸惨白的凯西，他本来就白，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像是身体里的血液都快流干了。他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地流下来，顺着脸滑到脖子上，又从脖子上滑进他的半袖领口里。
迪诺被他吓到了，伸手去握他的手：“凯西——”
下一刻凯西就应激反应一样地打开了他的手，他完全没有思考，力气很大声音也很响，啪的一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茶水间。
但迪诺没有躲，他甚至没有缓一缓被打红了的手，执意地伸了过去牢牢地攥住了凯西的手，一字一顿地叫他：“凯西，是我。”
凯西失焦了的眼神好半天才重新聚拢，耳朵里的嗡嗡声依然没有停歇。
迪诺完全不顾克瑞斯夫人还在这里看着，伸手就把凯西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凯西轻轻挣动了一下，在下意识的抗拒以后闻到了一个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味，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迪诺的手很大，几乎盖住了凯西大半个后脑勺。
他闭着眼睛，开始怀疑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究竟正不正确。
他究竟是在帮助凯西走出来，还是在第二次地反复伤害他。
……
凶杀重案组里，格洛瑞娅伸了个懒腰，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迪诺发过来的短信，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格洛瑞娅知道这个短信的意思是让她查一下，于是她打开警局的系统，输入了夏莉.伯特这个名字。
“夏莉.伯特……”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什么，直到系统里慢慢出现了这个夏莉.伯特的照片。
格洛瑞娅瞪大了眼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椅子都带翻了。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揭开了 我相信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揭开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 凯西和迪诺回到了凶杀重案组的办公室。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格洛瑞娅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迪诺以为她是来和自己汇报的, 他还说：“格洛瑞娅，我刚刚给你发的那个名字有查到什么资料吗？”
格洛瑞娅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嗯……查到了。”
迪诺敏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挑起眉：“怎么了？”
格洛瑞娅没回答他, 把视线看向了凯西：“凯西，我们聊聊？”
不止是被略过了的迪诺惊讶，就连被问的凯西也是一愣：“……现在吗？”
格洛瑞娅的语气不容拒绝：“就现在。”
凯西看了眼迪诺, 迪诺朝他点了点头，会议室满了，他就和格洛瑞娅随手打开了离得最近的一间空着的审讯室的门，刚进去格洛瑞娅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凯西实在是摸不着什么头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不会是卡尔出了什么事吧？！”
“不是卡尔，你别害怕。”
格洛瑞娅先让他放下心, 看凯西吁出一口气后才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边点亮屏幕一边问他：“刚才迪诺发给了我一个名字让我查, 叫夏莉.伯特, 这个名字是哪里来的？”
凯西想到了刚才在医院里的时候，神色闪过一丝僵硬，很快又消失不见：“安迪.克瑞斯的妻子，她和我们说他们一家从佐治亚州搬来纽约是因为安迪.克瑞斯接到了纽约的一个新的工作机会，去一所孤儿院当文学老师。夏莉.伯特就是这所孤儿院的院长, 是她下发的工作offer。”
格洛瑞娅没有说话。
凯西皱眉：“怎么了？”
格洛瑞娅双唇张张合合几次，才终于说出口：“你认识她吗？”
凯西被她说的一愣：“我不认识吧——”
格洛瑞娅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夏莉.伯特的照片：“你应该认识的。”
凯西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 下一刻却立刻从会客室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失声：“怎么会——”
格洛瑞娅知道他认出来了，这才往下说：“你应该知道，在你姐姐杰西帮我从雇佣兵那边脱身以后，有一段时间我是住在她家里的。”
她伸手指了指手机屏幕：“在她家里的时候，我看到过在客厅里摆着一张她和一个女孩子的合照，我问过她是谁，她说是另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那个人就是夏莉.伯特。”
格洛瑞娅很聪明，她能在枪林弹雨尔虞我诈的雇佣兵世界中存活下来，没有两把刷子绝对做不到。在看到夏莉.伯特照片后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这个案子中凯西的状态，想到了多年前杰西家里那张照片，然后她飞快地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格洛瑞娅上前一步，把手机从凯西手里抽走，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小时候在孤儿院猥*亵*了杰西和你的那个老师，是不是这个安迪.克瑞斯？”
审讯室里有一面镜子，其实是一面单向的玻璃。
在无数次审讯的时候，嫌疑人坐在审讯室里，警官们和检察官站在有单向玻璃隔开的另一个房间里，听着、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而现在，迪诺站在单面玻璃背后，轻轻地旋上了传音的转钮。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为什么凯西这个看上去如此阳光的一个人，身上却会有这么大的矛盾点，会有这么多深深埋着的颓然和极端。
——所有的原因，都在这一刻被揭开了。
那些肢体上的抗拒，那些深夜里的惊醒，还有在他步步试探步步紧逼下依然的心防高筑，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在迪诺还没有说请进的时候就被打开了。
杰瑞刚推开门就被转过脸来的迪诺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迪诺这样的眼神，冰冷又暴怒。
他明显的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迪诺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平时的他，除了兴致不高以外没什么不同，恍然间都让杰瑞在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迪诺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杰瑞回过神来：“抱歉直接推门进来了，内务部的人来了。”
迪诺想起来了之前那个起诉了纽约警局的威廉，这件事确实还没有解决。
迪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抬脚朝外面走过去，杰瑞说：“他们是来找凯西的。”
迪诺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
杰瑞叹了口气：“你来的时间不算长，没有经历过这种流程。但我是见过的，内务部现在来，而且一副来势汹汹的气势，证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凯西违规的证据，现在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迪诺转过身，感觉太阳穴有点跳着跳着的疼：“……有多不利？”
杰瑞说：“他们是来收走他的配枪和警徽的。”
迪诺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们敢！”
“没关系。”
这句话是凯西说的。
迪诺忙循声看去，凯西和格洛瑞娅已经出了审讯室，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凯西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迪诺身上，然后又往前看，落在了从走廊尽头正朝他走过来的内务部警探桑迪的身上。
他垂下眼，浓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形成了小小的阴影，等到桑迪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抬起眼来看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称得上虚假的笑：“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巴伦警官。”
桑迪也以一个假笑回报：“我们查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可以确定你是在看到威廉开车走了以后才故意接近他的妻子并且透露他的隐私的。因此这次来，也是希望你配合。”
说完，他冲着凯西伸出了手。
迪诺踏前一步，半挡在了凯西和桑迪之间，语气里全是沉沉的怒意：“就算是你们内务部，这样的行径也十分不尊重凶杀重案组。”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肘弯被轻轻地碰了碰，是凯西。
凯西从腰后把配枪卸了下来，也把警徽拿了下来，最后留恋地摩挲了一下灿金色亮眼的警徽，然后把它们放在了桑迪的手上。
迪诺侧过脸，急急说：“凯西！”
“我说了，没有关系。”
凯西的声音却很平静，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迪诺的肘弯里，甚至安慰性地拍了拍：“现在我短暂的不是警官的身份了，也无法再代表纽约警局，那我就有去完成我的未竟之事的自由了。”
迪诺一怔。
“而且，我相信你。”
凯西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笑得好看：“我相信你。”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还没死呢 她惹上什……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还没死呢
迪诺眼看着凯西把配枪和警徽交给了内务部的桑迪, 依旧一脸平静地问他：“你们现在要逮捕我吗？”
桑迪是个比凯西还高大的黑人男子，他很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抻长了声音：“现在还不需要。”
言外之意, 至于以后会不会逮捕，那可不好说。
凯西笑了笑：“那我要走了。”
说完，他对迪诺他们挥了挥手, 伸手拿过椅子上面的薄外套就走出了凶杀重案组的门, 没有回头。
迪诺看着他的背影，眼底蕴着巨大的风暴，连格洛瑞娅叫了他三次都没听到, 知道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好像突然惊醒过来。
格洛瑞娅眉头皱着，美艳的脸上满是担忧：“他不会真的折在内务部手里吧？”
“不会。”
迪诺沉沉道：“我还没死呢。”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虽然不知道迪诺准备做什么，但格洛瑞娅悬着的心慢慢地回落到了肚子里。
她虽然不清楚迪诺的底细，但她知道他绝非常人，他说能做到, 就一定能做到。
不过迪诺显然没有跟她说自己打算的意思, 反而把话题岔到了案子上：“我让你查的那个夏莉.伯特, 你有查到她的住址吗？”
格洛瑞娅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然后说：“我查到了她家里的地址，刚要查孤儿院地址的时候系统崩溃了，现在也没好。”
警局的系统经常崩，IT组一直说在维护，也没维护出个什么来。
迪诺看了她一眼, 没说别的，只是说：“那就先去她家里看看她在不在吧。凯西不在，你先和我一起行动好吗？”
格洛瑞娅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小地松了口气。
……
凯西开着车，这车是他找沈烈借的。
虽然他只是上交了警徽和配枪，还是可以开警局配备的SUV的，但是每一辆警局的公车里都有GPS定位，他并不想被别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开迪诺的那辆跑车，但还是去找沈烈借车的原因，那辆车未免太显眼，整个纽约也就那么一辆。
而且沈检察官一直都是很有社交礼仪的，从来不会多问什么，凯西刚一张嘴一把钥匙就扔了过来，至于开车去哪里为什么要借车，一个字都不问。
而现在凯西开着车停在了手机里格洛瑞娅发过来的地址对面的街旁，把副驾驶的窗户摇了下来，遥遥地注视着对面的孤儿院。
自从他十七岁参军离开了孤儿院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甚至于，偌大一个纽约，除非案情需要，他根本不会踏入皇后区的这条街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孤儿院的大门依然是铁栅栏，但开关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发出陈旧的吱呀声，曾经他们哪怕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会被吵到耳膜痛。里面的滑梯依然是红黄相间的，但看上去新了很多，不再是以前摇摇欲坠的样子。门口挂的牌子也从“福祉福利院”变成了“自由福利院”。
自由。
凯西扯了扯唇角，把副驾驶的窗户摇了上来，下车穿过了马路。
孤儿院的门口有一个保安，看到他过去连忙站起来叫住他：“请问你是——？”
凯西下意识地撩衣摆想给他看自己的警徽，等摸到了空空的腰带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我想见一下你们的院长，夏莉.伯特。”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有预约吗？”
“没有。”凯西从容道，“但你跟她说，凯西.巴伦来找她，她会见我的。”
保安狐疑，但凯西看起来不像是回来闹事的，所以他还是拿起座机的话筒给夏莉.伯特打了电话。
也就是五分钟后，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楼里出来，看到凯西的时候眼睛一亮：“凯西！”
凯西看向她，半晌才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好久不见了。”
……
“咖啡？茶？”夏莉对凯西温柔笑笑，“还是葡萄汽水？”
凯西说：“水就好了。”
他们现在坐在了夏莉的院长办公室里，中间隔着一张她的办公桌。
夏莉给凯西接了一杯饮水机的水递给他：“真的很久没见了，算起来好多年了，你现在住在纽约？”
凯西点头：“我在纽约工作。”
夏莉问：“在哪里工作呢？”
凯西淡淡：“纽约警局。”
夏莉给自己倒咖啡的手一顿，下一秒又像没事发生一样直起身来：“你居然做警官了。”
她又问：“杰西呢？也在纽约警局吗？”
凯西目光一黯：“她曾经在FBI。”
“曾经？”夏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现在辞职了？”
凯西轻声道：“她死了。”
夏莉手一抖，马克杯掉在了地上，瓷杯的碎片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咖啡渍里。夏莉惊叫：“你说什么？！”
凯西不想多说，只说：“殉职了。”
夏莉跌坐在了椅子上，半晌都回不过来神。
凯西喝了口水，问：“你改名字了？”
夏莉被他这句话才拽回来神志，恍惚地点点头：“对，我……我不想让以前的人找到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
说着说着，她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问：“凯西，我已经改名换姓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凯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要让安迪.克瑞斯来你这里工作？”
夏莉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过了半分钟，她才说：“所以你是作为纽约警官来到我这里，像询问嫌疑人一样询问我的，是吗？”
“不是。”
凯西给他看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我没带警徽，也没带配枪，我现在不是纽约警局的警官，我只是多年前的凯西.巴伦。”
夏莉的神态稍微放松了些许。
凯西倾身向前，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作为朋友，我只想问你一句，安迪.克瑞斯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
迪诺和格洛瑞娅到了夏莉家门口，迪诺按了两分钟的门铃都没人开。
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现在是工作时间，她应该在孤儿院。”
格洛瑞娅轻咳了一声：“应该是，我看看系统恢复了没啊。”
说着她解锁了手机屏幕，但没有点进系统里，而是发了短信给凯西，凯西很快回了消息说他已经结束了。格洛瑞娅松了口气，跟迪诺说：“系统好了，我查到孤儿院的地址了。”
迪诺点了点头，他们刚要转身走，夏莉隔壁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丰腴化着浓妆的漂亮女人，看到他们有些惊讶：“你们是谁？”
迪诺回头，见她是夏莉的邻居，于是说：“我们是纽约警局的，来找夏莉.伯特。”
漂亮女人挑了挑眉：“夏莉？她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幸亏他一点都没变 还……
第一百二十七章幸亏他一点都没变
迪诺挑眉：“你们认识？”
漂亮的丰腴女人顿了下, 然后耸了耸肩：“你看见了，我们是邻居，平时总有往来的。”
迪诺注意到她手里还夹着一根抽到了一半的香烟, 他问：“那你介意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吗？”
漂亮女人摇头：“不介意，问吧。”
话虽如此，但她没有丝毫邀请他们进屋的意思, 只是靠在门边上和他们说话。
“从自我介绍开始你觉得怎么样？”迪诺温声道, “我叫迪诺.埃斯波西托，凶杀重案组的警司，你呢？”
女人吸了一口烟, 轻轻吐出了几个眼圈：“露丝。”
没有说姓，迪诺也没有追问，他只是问：“你和夏莉.伯特的关系好吗？”
“还可以吧，”露丝懒洋洋地回答，“她是个好邻居，不吵不闹, 也不带男人回家, 让我能好好休息。我对邻居只有这点要求, 只要给我满足了就是好邻居。”
格洛瑞娅问：“她没有带过男人回家？从来都没有？”
“反正没让我看见过。”露丝道。
迪诺问：“昨天晚上也没有？”
露丝又抽了一口烟, 烟雾笼罩了她的脸，她摇了摇头。
“有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动静吗？”迪诺又问。
露丝：“没听到，我睡得可好了。”
“好的，多谢你。”见问不出来什么，迪诺也就不再多问, 谢过她就招呼格洛瑞娅一起走了。
格洛瑞娅跟在他身后下楼梯，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露丝把房门关上, 一截被掐灭的烟头从门里丢了出来。
迪诺注意到她的动作，问：“怎么了？”
“没什么，”格洛瑞娅收回目光，反问迪诺，“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你是怀疑夏莉.伯特吗？”
“有点。”迪诺淡淡道，“她是安迪.克瑞斯回到纽约的原因。”
还盘下了当年的孤儿院，又对安迪.克瑞斯发出了邀约，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但如果是她，她也不会是在家里动的手。”格洛瑞娅推断，“看安迪.克瑞斯身上的伤，他可被虐待的不轻。这种虐伤程度动静很大，如果在家邻居不会听不到的。”
她回忆了一下夏莉房间的位置：“她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一面靠墙，只有露丝这边有人住，如果她没听到，那应该就不是在这里。”
“那就还有一个地方。”
迪诺一把推开了公寓一楼的大门，正午的阳光自上而下打在了他的脸上。
“去孤儿院。”
……
迪诺和格洛瑞娅离开夏莉公寓的十分钟后，一辆奔驰停在了公寓对面。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黑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下了车，穿过了马路径直走入公寓，跑上了四楼。
现在是上班的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
鸭舌帽男人急匆匆地穿过走廊，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用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拿着钥匙开了门。
进门以后，他回手把门关上，这才吐了一口气，把帽子摘了下来。
——那一头的金发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房子看起来不大，是一人独居的loft，一室一厅一卫。一楼是客厅和卫生间，凯西在楼梯处停下了，他看了一会儿浑然一个整体看不出来任何不对的楼梯，伸手用指节敲了敲，是实心的。
但他没有放弃，一点一点地敲过去，终于在一片实心的墙上敲出了一块空心的。凯西在空心的那块周围敲了敲，确定附近都是空心的了，这才伸手用力一推。
——一扇门突兀地被推开了。
凯西记得夏莉的话，他随手把旁边放着的扫帚堵在了门边，以免门在外面闭合。这扇门没有任何的把手，不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没有。而它又是由外朝里推的，这也就说明哪怕没有锁，这扇门也只能从外面打开。而如果这扇门关上了，里面便会严丝合缝，一点缝隙都没有，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凯西确定了扫帚可以把门挡住以后，躬身弯腰进入了这个楼梯下的小小空间。
这个空间很明显被人打扫过，里面还弥漫着漂白水的味道，显然有人不想让这里留下任何东西，不管是血迹还是DNA。似乎是为了遮掩，还放了很多杂物，满满当当的。
但凯西也不是过来找血迹和DNA的。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楼梯间里仔细搜寻，终于在一袋旧衣服下面翻到了一个小纸盒。
凯西把纸盒打开，里面是一个U盘。
他注视了一会儿那个U盘，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它揣进了兜里，然后转身走出了楼梯间。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楼梯间里太憋闷，漂白水在不通风的空间里憋着的味道太过刺鼻，刺激得他太阳穴都有点痛。
他漫不经心地一个垂眼，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几张相框。
凯西走过去，拿起了那几张相框。
一张照片是现在的夏莉，搂着她肩膀的是一个漂亮女人，这个女人凯西并不认识，但也会在心里感叹一句真的很美艳。
另一张照片的夏莉明显小了很多，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旁边是同样十四五岁的杰西和凯西。
凯西凝视着这张照片，久久都没有动作，好像被这张照片带回了那些岁月里。
窗外一只马蜂飞得太快，砰的一下撞到了窗户玻璃上，然后又昏头昏脑地飞走了。这使凯西惊醒了过来，他伸手把这张照片从相框里拆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衣服的里怀。
然后他又戴上了鸭舌帽，还对着镜子小心地把自己所有头发都掖了进去，确定没有任何一根金发露在外面，然后压低了帽檐遮住脸，匆匆地走了出去，好像从来没来过
自由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
夏莉.伯特把迪诺和格洛瑞娅迎进来，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警官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的。”
迪诺隐蔽地扫视了一下她的办公室，看起来中规中矩，没什么异样的，他说：“伯特女士，你认识安迪.克瑞斯吗？”
“叫我夏莉就好，”夏莉摆了摆手，“安迪？当然认识，我给他发了offer邀请他过来我们这里做文学老师，孩子们缺少一个能教他们诗歌的引路人。”
迪诺在她的示意下坐到了她对面，他问：“无意冒犯，但请问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毕竟他过去多年都在佐治亚州。”
“噢这个啊，”出乎迪诺和格洛瑞娅的意料，夏莉笑吟吟的，看起来坦然又真诚，“因为他曾经是我的文学老师，影响了我很多，所以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幸亏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对孩子们很有热忱。”
她偏了偏头：“怎么问起了安迪？出什么事了吗？”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想见你 你要做的这……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想见你
迪诺问：“安迪.克瑞斯已经入职了吗？”
“还没有呢。”夏莉说, “他应该下周一入职的。”
“很抱歉，那他可能短时间内入职不了了。”迪诺淡淡道，“他被人殴打, 虐待，在大半夜的纽约街上游荡，被一辆车撞伤, 现在还躺在重伤监护室昏迷不醒。”
夏莉惊愕：“什么？！”
迪诺牢牢地注视着她的脸, 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但他除了表面的惊讶以外看不出来什么，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带宁医生一起来，他这样专业的心理医生应该能从表情中看到更多的东西。
夏莉喃喃：“怎么会这样……”她皱着眉, 问迪诺，“他在哪个医院呢？我想去探望一下。”
“圣玛丽医院。”
格洛瑞娅听见迪诺告诉了夏莉，她有点讶异地瞟了迪诺一眼。
她本以为迪诺不会说的，毕竟夏莉现在算是嫌疑人，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她第一次没杀得掉安迪, 难道不会再杀第二次吗？这种情况下, 如果她知道了安迪在圣玛丽医院毫无反手之力地躺在病床上, 她会善罢甘休？
夏莉点点头：“多谢警官, 我过两天去看望他。怎么会这样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文学老师下手？说不过去啊！”
她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感觉到这件事的奇怪，也很迷惑。
迪诺站起身来，他觉得在夏莉这边已经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还不如回去从别的角度挖一挖, 于是礼貌地告别：“多谢你的配合，我们先回去了，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可能和安迪.克瑞斯有关的线索, 请联系我们。”
说完他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过去。
夏莉笑着接过来，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在临出门之前，迪诺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夏莉：“夏莉，这间自由福利院是你改的名字吗？我们查到这所福利院以前叫什么来着……哦对，福祉福利院。”
夏莉一怔，显然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是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刚才说安迪.克瑞斯曾经是你的文学老师，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学校呢？”迪诺微微眯起眼，虽然看起来温柔好说话，但夏莉的神经却绷了起来。
夏莉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虽然调整得很快，但也被迪诺捕捉到了。她说：“就是在纽约，我……我以前就是福祉福利院长大的，现在我想为其他孩子们多做一点事，所以才收购了这家。”
格洛瑞娅看了看这占地还算不小的福利院，若有所思：“方便问下你现在做什么的吗？我看这福利院挺大的，收购应该挺贵的吧？”
夏莉笑了起来：“我比较幸运，被人很好，家庭条件也优渥的一家收养了。现在我偶尔回公司帮帮忙，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忙福利院的事。”
格洛瑞娅扬起了眉，那可真的是蛮幸运的。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小皮球，一头撞在了夏莉的小腿上，夏莉低头看他，刚才客套梳理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真心实意温暖的弧度：“你又去哪里疯啦？脸上都沾了土，小脏孩。”
她蹲下来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地把那一小块泥土给他蹭干净了，金发小男孩对她咧嘴一笑，故意坏心眼地扑进她怀里撒娇，夏莉一把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的，嘴里带着笑的骂他：“脏死了！”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两个警官已经走了。
她怀里抱着小男孩，蹲在了福利院的门口，眼神空茫茫的落不到实处。
小男孩笑够了，奇怪地问她：“夏莉，你在想什么呀？”
夏莉被他唤回注意力，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喃喃：“……想一些永远无法磨灭的事。”
迪诺和格洛瑞娅坐上了停在街对面的车，他坐在主驾驶，透过窗户遥遥看着在福利院门口蹲着的夏莉，不期然地在想，如果没发生那种事，如果凯西当年遇到的是现在的夏莉，他是不是就能像那个小男孩一样真正的快乐。
不用一辈子都背负着梦魇，不会在每个深夜满头冷汗的惊醒，不会心墙高筑用伪装把一切外人都拒绝。
迪诺收回目光，好一会儿都没动作。
格洛瑞娅见他一直不发动车，问：“怎么了？你要留在这里观察夏莉吗？”
迪诺摇头：“你能自己回去吗？我有个别的地方想去。”
“……啊？可以当然是可以，”格洛瑞娅一愣，伸手把刚系上的安全带解开，“但是你要去哪儿？”
迪诺眯起眼，对已经下车关上车门的格洛瑞娅摆了摆手：“别问。”
然后打火，一脚油门，跑车的尾气喷了格洛瑞娅一脸。
格洛瑞娅：“……”
迪诺.埃斯波西托，你礼貌吗？
……
电梯门打开，迪诺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右边一户人家的门口，伸手就按门铃。
门铃响过三次，门被打开了，凯西打开门看到他显然非常意外：“……迪诺？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挂着的钟表：“现在你不应该在出外勤吗？”
迪诺蜜棕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想见你。”
凯西：“……”
凯西的耳朵根开始红了，他开始支支吾吾：“不是……这也就刚一天，倒也……”
迪诺温柔又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能进去吗？”
“啊……”
凯西又回头一次，他显然有什么顾虑，把头转过来以后脸上表情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发：“现在，不是很合适。”
不是很合适？
这是他们关系突飞猛进之后，凯西第一次委婉地拒绝他进入他的家门。
迪诺显然也没预料到，实际上他刚才的问话只是出于礼貌，根本没有设想过凯西会真的拒绝！
“不是！不是因为你怎么样，你不要多想！”凯西看到他脸上微妙的表情，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是我，是我现在有一点别的事要做，所以——”
“你要做的这件事，不能让我知道吗？”迪诺问。
凯西沉默。
半晌，他才说：“我被停职已经很糟糕了，如果我们两个都被停职，奥斯顿会杀人的。”
迪诺缓慢地点了两下头：“我知道了。”
他听明白了凯西的言外之意。
他要做的这件事，是违反警局纪律和法规的，所以他不能让迪诺知道。
——而这件事一定和安迪.克瑞斯的案子有关。
他没有进一步逼迫凯西，只是后退一步转身按开了电梯的门。
凯西没有关门，他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里的迪诺。
他的心头有千思万绪，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梯门关上了，他注视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从八到了一，然后才把门关上。
凯西回到了客厅里，卡尔去上学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他深吸一口气，把U盘插*进了电脑里。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不如就一个一个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那不如就一个一个来
U盘里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点开以后是一段AVI视频。
凯西的手有点抖，他的手碰到了鼠标，立刻又缩了回来, 这样反复了四五次，他才真的下定决心点了播放键。
视频里很黑很暗，前几秒好像有人在争执, 但是声音很小, 凯西也听不清。几秒过去，才有了画面。
这个画面让凯西呼吸都是一窒。
安迪.克瑞斯被绑在椅子上，他的双手被固定在两边的椅子把手上, 椅子把手上似乎绑了什么东西，凯西看不清，他也没有分心去看，他的全部注意都被安迪.克瑞斯吸引了。
这个高大到曾经让他深深为之憎恨又恐惧的男人如今像一只待宰的猪一样被捆了起来，这次轮到他满眼都是恐惧和绝望。
凯西知道自己这样的心理也许是极度不健康的，但他不得不承认, 在看到安迪.克瑞斯露出这样的神情的时候, 一种战栗感从他的天灵感席卷到了四肢百骸, 甚至让他轻微的颤抖起来。
你也会害怕吗？
你也会恐惧吗？
这个时候, 你在想什么？
凯西双眼紧紧地盯着笔记本屏幕，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就把音量调高了。
视频里安迪.克瑞斯的声音很高，听起来恐惧到破音：“你……你要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女声, 凯西听出来这是夏莉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有想起我吗？”
“后来的我过得怎么样，是堕落了还是自杀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吗？！”
这时又有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比夏莉的要低哑一些，相同的是声音里面的绝望和暴怒。
“你毁了我的一生，然后就这么走了，好像我只是一块你用过的抹布，撕破了就丢了？”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在凯西的心上钻心剜骨。
“你他妈的——”
面对安迪.克瑞斯的破口大骂，那个声音的主人笑了一下，下一刻安迪.克瑞斯就大叫着抽搐了起来，凯西凑近了看，发现他被困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在明显的发抖抽搐，再联想到圣玛丽医院的医生说他身上有电击伤，凯西猜测椅子的扶手上应该通了电。
凯西突然想到，他刚才去夏莉家里那个隐蔽的楼梯间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这把椅子。而且这把偏中式的椅子和夏莉家里欧式的装修格格不入，难道她已经给销毁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凯西的注意力又被视频吸引走了。
用了变声器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是信天主教吗？你不觉得现在到了你该忏悔的时候了吗？”
安迪.克瑞斯在电流间歇期喘了几口气，他显然是看见了摄像头，知道这一幕被录了下来，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他又开始抽搐。
接下来五分半的视频都是周而复始的内容。
被虐待的人痛得大喊大叫提泪横流，而动手的那个人说的每一句都在发抖，每一句都在发颤，到后来越来越尖利，连变声器都开始走音，精神似乎已经在崩溃边缘。两种声音回荡在凯西的耳机里，让他的脑袋一阵刺痛，他猛地一把把耳机扯了下来丢到一边。
凯西从沙发上滑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抱住了头，整个人蜷缩成一个蚕蛹。
茶几上电脑的屏幕开始循环播放这段视频，被他扔到一边的耳机里隐隐约约传来了惨叫和咒骂声。
凯西捂住了耳朵，他在发抖，一米八几的男人看起来脆弱得像一块薄薄的冰，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
迪诺从凯西那边碰壁之后，只能下楼沉着脸走到了他那辆跑车里坐着。他现在的表情如果被爱玛看到，小姑娘估计当场吓哭。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一拳锤在了方向盘上，无意中按响了方向盘上的鸣笛键，刺耳又巨大的鸣笛声在凯西公寓楼下突兀地响了起来。
迪诺捏住了鼻梁，胳膊搭在了方向盘上，头埋进了胳膊里。
这是除了他和凯西在初见以外，他又一次感到无力的时候。
他的理智知道，如果要真的治愈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不把外面的疮疤划开是做不到的。
可这一刀刀下去，鲜血淋漓的不是只有凯西的心。
迪诺从胳膊里抬起脸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那不如就一个一个来。
……
跑车在干净整洁的高档社区停了下来。
迪诺走下车，到街道对面的房子门口，抬手按住了门铃。
他心里带着气，自然也不会温柔到哪里去，平时按一下他就会松开，现在他一直按着，让门铃声不断地在房子里响起，直到门被粗鲁地打开。
来人显然被这不礼貌的门铃弄的生气，一边开门一边语气不好地说：“该死的到底是谁——”
他一看见迪诺，后面的字就咽了回去。
迪诺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你好，麦登先生。”
威廉.麦登知道他是谁，他冲到凶杀重案组办公室里给那个凯西.巴伦一拳的时候，就是这个高大俊朗的法国人出面把他以袭警罪抓了起来，虽然后面因为他对凯西提出了正式的指控，内务部取消了这个袭警的罪名，但他也免不了在中央拘留所待了几天，遭了这么几天的罪，他对这个来纽约当警司的法国人印象可是十分深刻。
他双手环胸，冷冰冰：“警官，你来做什么？为你的搭档和纽约警局的所作所为道歉吗？现在可是有点晚了。”
“晚吗？我觉得不晚。”迪诺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觉得不必了。”威廉说，“你如果要道歉的话，就在这里道歉吧。丑话说在前头，哪怕你道歉了，我也不一定会放弃追责和指控。”
迪诺透过他肩膀的缝隙看了看明显有些寂寥空荡的房子，笑了笑：“怎么样，麦登先生，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顺心吗？”
威廉.麦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被冒犯到：“你他妈——你到底是不是来道歉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道歉的？”
迪诺脸上的笑意在顷刻间消逝的一干二净，他比威廉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让威廉心底隐隐有些发冷：“你也配？”
威廉瞳孔紧缩：“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呢，是来给你提供一个二选一的方案。”
迪诺把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第一个，就是你撤销投诉和控告，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凯西从来都没有违反过警局守则，也没有侵犯你的隐私权，他还是一个模范警官，你也还是你年薪百万的华尔金新贵。”
威廉嗤笑一声：“你没事吧？大白天做什么梦呢？你的搭档毁了我的人生，让我的妻子和儿子唾弃我，离开我，让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觉得就凭你一句话，我就会轻易地放过他？！别痴心妄想了！”
迪诺轻轻点头：“我猜也是，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你可以试试 你不会真的……
第一百三十章你可以试试
迪诺踏前一步, 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条正在吐信的毒蛇，让威廉.麦登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沉沉的像下击暴流之前的蔽天乌云：“第二条路, 那就是我把你是个患了艾滋病还欺骗无辜女人结婚生子的消息散布到你的公司去，散布到你的父母家人那边去。纽约街头的每一家纸媒，电视里能看到的每一个频道和节目, 开车时广播里能听到的每一家电台, 都会反反复复说着你的故事。”
“——相信我，到时候你失去的就不只是你的妻子和孩子了。”
威廉.麦登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他在艳阳高照的正午如坠冰窟：“你他妈——你他妈敢威胁我？！你不怕我把你和凯西.巴伦一起起诉吗？！”
“你可以试试。”
“对了, 你的老板是霍利普对吗？”迪诺淡淡道，他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手机屏幕，转过去让威廉看着拨出号码的页面，“电话号码熟悉吗？”
威廉.麦登看着自己所在的投行大老板的电话号码，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迪诺命令, “立刻打电话给内务部的桑迪, 告诉他你弄错了, 一切都是误会, 你要撤回投诉和控告。”
威廉刚张开嘴，迪诺又说：“很简单的二选一，不是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我打这个电话，你来选。”
威廉咬着牙：“你别想威胁我！就算你真的捅到了我的公司去, 如果我被开除了，我一定把你和你的搭档毁、到、底！到时候就不会这么轻易了，我的生活被你们毁了是证据确凿的,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不如你猜一猜，”迪诺完全不为所动，“你的老板敢不敢站在你的那一边来和我对着干。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从警局系统里才找到你上司的电话吧？”
威廉.麦登死死地瞪着他，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迪诺忽而一笑，轻轻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以后接通了，电话那边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您好，哪位？”
威廉像是被人电击一样抖了一下——那确实是他老板的声音！
迪诺淡淡道：“霍利普先生，我是迪诺.埃斯波西托，之前有托人联系过你，还记得吗？”
“埃斯——埃斯波西托先生！”
电话那边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显然是之前有人和他说过：“怎么好让您给我打电话——”
迪诺眼看着威廉.麦登一瞬间面如死灰，他对着他微微挑了挑眉，嘴上缓慢地说：“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有件事要和你说。”
“埃斯波西托先生请说——”
话音未落，威廉.麦登终于放弃了。
他闭上了眼睛，举起双手示意他认输了。
迪诺轻轻一笑：“没什么，我之后会让人联系你的，多谢。”
然后他按掉了电话，双手环胸对威廉.麦登扬了扬下巴：“轮到你了。”
威廉脸色青白，他扶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分明，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谁？”
“你不必知道。”迪诺言简意赅，“打电话。”
威廉咬得牙根都痛，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客厅拿了电话出来，拨给了内务部的桑迪。
迪诺就这么看着他听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了桑迪，不管桑迪有多惊讶有多试图挽回，他直接挂了电话，再也没有力气愤怒，只剩下浓浓的疲惫：“满意了吗？”
“还可以。”迪诺说，手指一转把手机扔回到了衣兜里，“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如果我再听到你的消息，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过得很舒坦。”
“另外。”
迪诺走开两步，回头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在下水道里生活的，浑身发臭的，见不得光的老鼠。
“不是别人毁掉了你的人生，是你亲手毁了你自己，和别人的人生。”
“也不必着急地把自己套进受害者的套*子里。”
“咎由自取。”
……
凶杀重案组
迪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算不上好看，哪怕已经解决了威廉，麦登的事情，只要一想到凯西和安迪.克瑞斯，他的心都一扯一扯的痛。
杰瑞抬头看到他，正好对他招了招手：“迪诺，我查到了点东西。”
迪诺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地回到案子上来，虽然他心里非常怀疑——甚至是有些认定了安迪.克瑞斯被虐待这件事是夏莉.伯特为了报复而做出来的，但他需要证据，他现在除了合理怀疑和巧合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确定当年安迪.克瑞斯是不是也同样伤害了
他走过去问杰瑞发现什么了。
杰瑞说：“我查了一下车祸发生附近的监控录像，大部分的摄像头都没拍到什么，但这个——”
他指了指屏幕：“这个是街对面一家首饰店安装的监控，很清晰，角度也很好，能看到安迪.克瑞斯是从这个方向跌跌撞撞跑过来的。”
说着，他点击了屏幕上的播放键。
迪诺垂眼看完了一遍这个监控录像，食指点了点桌面：“再放一遍。”
杰瑞闻言又从头放了一遍，还特意放了0.5倍速。
迪诺盯着安迪.克瑞斯慌不择路跑过来的方向，眯了眯眼：“我没看错吧？是不是并没有人在追他？”
杰瑞也仔细地看了看：“没有。”
“那他应该是逃出来的。”迪诺猜测，“慌不择路跑到了凌晨大街正中央，才会被那对情侣开车撞飞出去。”
迪诺又问：“他的交通卡有查到什么信息吗？”
“没有。”杰瑞耸肩，“最后一次使用是五天前，他这几天应该是没有使用地铁卡。”
“信用卡呢？”迪诺问。
杰瑞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唔了一声：“前天晚上他的信用卡在这家酒吧里有过消费记录。”
迪诺凑过去看，是一家叫夜莺的酒吧：“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消费记录了吗？”
“没有了。”杰瑞摇头。
迪诺点点头，谢过了他，转身对格洛瑞娅勾了勾手指：“格洛瑞娅，走了，请你喝酒。”
格洛瑞娅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大太阳：“……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