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开始庭审 正式提出DN……
第六十一章开始庭审
“啊, 呃,是啊,”格洛瑞娅的声音让凯西从迪诺那双蜜棕色的漩涡里拔了出来, 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讪笑,“堵门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 只要你们两个下次记得开个房间就行。”
格洛瑞娅只是随口揶揄了一句, 也没有认真,所以她没想到凯西的反应如此之大:“什——不——你开什么玩笑!”
格洛瑞娅这下真的停住了,她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 神色古怪:“我刚才确实是在开玩笑,但我现在不确定了。”
凯西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从喉咙里发出尴尬的气声,晃了晃手里的证物袋,又指了指门外:“呃,我去把DNA证据给詹姆斯送去。”
迪诺笑容不变的朝他挥挥手。
凯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推开詹姆斯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给他吓了一跳。
詹姆斯拿着解剖刀, 目瞪口呆, 他往凯西背后张望:“我现在躲丧尸还来得及吗?”
凯西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证物袋交给詹姆斯, 里面是擦泰特.弗叶打出的喷嚏的那张面巾纸:“给你,泰特.弗叶的DNA,沈应该和你说了吧?”
“是,说是说了,”詹姆斯接过证物袋, 把里面的一团面巾纸拿了出来,“不过这是哪儿来的DNA?”
凯西挠了挠脸:“呃,说来话长, 使了一点小手段。”
詹姆斯换了个手套把面巾纸从证物袋里拿出来展开,被黏腻的组织恶心了一下:“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这是哪儿来的?”
凯西思考了一下从何讲起:“他不喝我们准备的水,所以我把空调的温度调的很低——”
詹姆斯的动作顿了一下:“所以这是他的鼻涕?”
“不,”凯西不太确定哪个更糟一点,“是他打喷嚏打出来的——”
“——痰组织。”
詹姆斯从喉咙里发出反胃的声音。
凯西嘿嘿笑了一下,问:“多久匹配结果能出来?”
“明天中午见。”说着说着詹姆斯背朝他挥了挥手,凯西识趣地出了法医室,关上了门。
凯西在等电梯,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正好是格洛瑞娅,并且只有格洛瑞娅。
格洛瑞娅挑了挑眉:“聊一会儿?”
凯西踏进了电梯:“聊什么?你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了?”
“没错,”格洛瑞娅双手环胸靠在电梯的墙上,“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他就在这儿。”
“这儿?”凯西微微皱眉,“‘这儿’指的是,美国?”
“不,”格洛瑞娅道,“‘这儿’指的是纽约。”
凯西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他淡淡道:“我会找到他的。”
“我们会找到他的。”格洛瑞娅纠正他。
凯西没再说话。
过了大概二十秒,他有些尴尬地主动提起:“我很惊讶你没有问我,关于刚刚在办公室门口,我和迪诺——”
“噢,”格洛瑞娅打断了他,露出了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对我来说那完全不算一件可以值得聊一聊的事,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关我的事。”
电梯到了,格洛瑞娅率先出了电梯,回头对她眨了眨眼睛:“并且根据我的亲身经验,偶尔和同性谈谈感情,转换口味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凯西:“……”
我没有,和同性,谈感情。
凯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中午
詹姆斯很准时地把DNA送到了检察官助理办公室,沈烈正转着笔,一脸吓人的严肃,詹姆斯敲了敲门,当沈烈抬头以后,他倚在门框上,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打趣道:“看起来有人早饭吃的不合心意?”
沈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午餐时间。”
“忙碌的人没有资格吃午餐。”詹姆斯注意到了沈烈的腕表,心里疑惑为什么一个检察官助理能戴的起这么贵的表。
沈烈指了指门边的小茶几上放的一袋食物:“那有我助理给我买的吃的,你先吃着。”
詹姆斯也没客气,打开了那个袋子发现里面是个芝士汉堡,他咬了一口,嘟囔:“还挺好吃,就是有点凉了。”
沈烈打开了文件,挑了挑眉:“因为那是我的早餐—— DNA吻合了?”
“100%”
“看来我的早餐值回票价了。”沈烈用手指弹了一下文件,“我下午就正式提出诉讼,我看了下时间表,运气好的话明天就能召开听审会。”
詹姆斯咽下第二口芝士汉堡:“运气不好呢?”
沈检察官短暂的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尤其是这次。”
“你看起来很自信。”詹姆斯耸了耸肩,“我听说法院最近几天忙得很。”
“因为我能。”沈烈拿起电话拨号,“你好,是威斯敏书记官吗?我是沈,纽约曼哈顿警局助理检察官……我想预约一下明天上午的听审会……是的,嫌犯是泰特.弗叶……明天排满了?不,我相信还会有空隙的,如果你问一下诺丁法官他就有空的……好的谢谢。”
沈烈挂上话筒,给了詹姆斯一个“看?”的表情。
……
曼哈顿法院第三法庭
“案件号SK132,纽约人民诉泰特.弗叶,八项一级杀人罪,两项二级杀人罪。”
书记员说完以后,坐在法官席的诺丁法官——一个相比大部分白发苍苍的法官要年轻的多的法官,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坐在那个地方很少有人会认为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已经是个法官了——低头看了一眼文书,瞟了一眼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泰特.弗叶,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检察官:“允许保释吗检察官?”
“控方申请不予保释,并请求单独监禁。”沈烈道。
“控方在没有准确物证的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是很不合理的。”辩方的律师是一个瘦高的女人,她的脸部轮廓非常突出,高颧骨和瘦削的下巴让她看上去相当不好惹。
沈烈完全不吃这套,他淡淡道:“控方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法官阁下可以在控方提交的材料里看到,DNA是完全吻合的,如果这都不是准确物证,那我很怀疑什么才叫铁证。”
女律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相当刻薄的微笑:“这就是辩方想表达的重点了——我们正式提出DNA证据无效的动议。”
沈烈的眉毛登时拧了起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听证交锋 庭审见,法官……
第六十二章听证交锋
“是我幻听了吗?还是辩方律师刚才真的说出了‘请求DNA证据无效的动议’?”年轻俊美的检察官看向辩方律师, 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动人的女性就假以辞色,“我想请法官阁下注意一下,整个获取DNA的过程都是合法合规的, 没有暴力执法,没有不恰当的审讯,也没有威逼利诱。我实在是不明白辩方律师是打算以何种‘正当’并且‘有说服力’的理由来申请DNA证据无效。”
辩方女律师微微一笑:“哦?是吗?我怎么听说审讯时候的警官将我的当事人置于寒冷的低温状态下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上一次听说这个手法是什么时候来着……让我回忆一下……噢!还是20世纪40年代的纳粹集中营呢”
沈烈反唇相讥:“如果这是20世纪40年代的重演, 你的当事人现在就不会坐在你旁边露出志得意满的恶心笑容等着你来给他擦屁股了。”
女律师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双手环胸:“所以现在检察官是可以对我的当事人言语攻击了是吗——”
还没等她说完,沈烈抢先一步:“我的错,法官阁下, 但是是辩方律师先开的头,她往我的警官们身上泼脏水,就像她不愿意我言语攻击她的顾客一样,我也不接受这种对于我的警官们身上毫无意义、无中生有、并且后果严重的虚假指控。”
女律师被沈烈这一长串气都不换的话气的刚要继续反驳,就听见坐在上面的诺丁法官轻轻地用右手食指的骨节敲了敲桌子:“安静。律师们,这里不是庭审现场也不是你们大学里面的法律辩论赛, 还没到你们自由辩论的环节。现在都给我安静。”
女律师只能悻悻闭嘴, 沈烈瞟了她一眼, 笑了笑, 说了一句:“是,法官阁下。”
诺丁法官刚才手里转着笔听完了他俩的交锋,现在拿着那支看上去就很贵的钢笔隔空点了点沈烈:“检察官,哈佛法学院第一课就是教你如何控制情绪,如果你再在我的法庭上分贝超过60分贝, 我就写信寄到哈佛去让他们把你带回去重新上一遍第一课。”
“对不起,法官阁下。”沈烈道歉地非常痛快,态度也非常诚恳。他余光瞥见辩方的女律师幸灾乐祸的笑了, 他也翘了翘唇角,看来这个律师很少摊上诺丁法官。
说完检察官,诺丁法官又把笔指向了辩方女律师,他碧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至于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她的名字,“克朗女士——”
沈烈看见女律师一瞬间僵住的笑容,努力克制住嘴边的弧度,他依稀记得这个律师姓博朗。
“——至于你,克朗女士,第一,我有脑子,所以我希望你在我的法庭上不要上纲上线,夸大其词以期望能蒙蔽我;第二,请求动议无效这件事应该放在听审会结束以后,如果你连这个步骤都记不住,我会写封信给律师协会,让他们考虑是否吊销你的执照以便你可以再回到你的大学里重新学习流程问题;第三,如果下次正式开庭以后你的当事人还穿着运动服出席的话,我就判定你们两个藐视法庭。”
博朗的脸现在很像被人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诺丁法官说完以后,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非常炫目的笑容:“现在退庭——哦对了,被告不准保释,还押候审,我们正式庭审再见。”
……
沈烈走出法庭,高跟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是辩方律师。
她叫住了沈烈,沈烈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过来:“有什么事吗,克朗女士?”
女律师咬牙:“也很高兴见到你,顺便一提,我的姓是博朗。”
“噢,对,”沈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博朗女士,我的错——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博朗把手里的文件递了一份给沈烈:“这是我提出的DNA证据无效的动议,我提前给你一份,等分配的法官确定以后,我们在法官办公室还要再见一面。”
沈烈接过动议,都没有翻开:“关于这个,我该说的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博朗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你到时候还会需要再说一遍的,因为我相信到时候的法官不会是诺丁了【注】。”
沈烈微微笑了笑:“不会吗?”
博朗皱眉:“你在暗示什么?”
“我在暗示什么?你误会了律师,我什么都没说。”沈烈笑了笑,他把那份动议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包里,“大陪审团见。”说完他看了眼明显正在等电梯的博朗,礼貌的指了指隔壁的楼梯,示意自己要走楼梯了。
……
沈烈刚走下两层楼梯,脚步顿住:“几年过去,你蹲在楼梯间抽烟的习惯还是没改。”
“陈述无效,我并没有‘蹲’在楼梯间。”金发碧眼的男人靠着楼梯间的门,烟雾笼罩了他的下半张脸,只有那双碧绿的眼睛清清楚楚。
“这可真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沈烈道,“否则纽约曼哈顿法院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法官蹲在楼梯间抽烟这一幕登上纽约时报之后,全国人民都将开始为美国的司法系统感到担忧。”
“几年过去,你的伶牙俐齿还是没变。”诺丁法官笑了笑。
“我靠这个谋生,法官阁下。”沈烈伸手看了下表,“而现在,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应该走了。”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被诺丁法官靠着的门。
“噢,当然了。”诺丁法官笑眯眯道,没有站到一边,而只是侧了身。
沈烈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上门把手,正要侧身开门出去的时候,诺丁法官转过头,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他嘴里的烟雾随着他说话而全都喷在了沈烈脸上,随即飘散在了狭小的楼梯间里:“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你换了工作以后第一次和我见面?”
沈烈面不改色:“时移事易,我现在是检察官助理,和法官私交甚笃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诺丁又吸了一口:“我没想到你会来当检察官。”
“没有人想到,而且我也不想再讨论那件事。”沈烈的声音一下变得冷冰冰。
“唔,但是我想。”诺丁吐出烟圈,然后把烟掐了,“因为你打败过我无数次,而只有这次,我虽然没赢,而你输的更惨。”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张东方和西方颇具代表性的俊朗面孔互相凝视着,最后沈烈打破了这场较量,他按下把手,走出了这个烟雾笼罩的楼梯间。
“庭审见,法官阁下。”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别搞砸了 警官们,收拾收……
第六十三章差劲的老师
“所以, 不得保释——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凯西喝了口咖啡,道。
“是啊,太好了, ”沈烈冷笑一声,“你刚才真的应该坐在法庭里看看诺丁是怎么把我和辩方律师骂得狗血淋头的。”
“诺丁?迪恩.诺丁?”奥斯顿把椅子连同自己一起从面对着窗户转过来面对着他们,“我们在讨论的是那个首席大法官【注1】桑迪.诺丁的儿子, 迪恩.诺丁?”
“还有第二个叫诺丁的法官吗?”沈烈反问。
“这个案子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奥斯顿皱眉, “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沈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运气不好?”
奥斯顿看着他:“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为什么要担心?”沈烈道,“你做你的工作, 我做我的工作,他做他的工作,每个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凯西叼着咖啡的搅拌棒,想了想:“……倒也没错。”
“不管怎样,大陪审团的时间是在两天后,”沈烈站起来, 准备离开警局, “这个阶段不必担心, 但我需要你们帮我确定这几期灭门案发生的时候, 泰特.弗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格洛瑞娅挑了挑眉:“这可是个大工程。”
“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沈烈道,“大陪审团结束以后还有一两天的时间才会决定首次开庭时间。”
说完他挥了挥手,走了。
剩下警官们思考该从何处入手确定泰特.弗叶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件事。
凯西提出建议:“我去试试追踪他这几起案子发生时候的银行卡,看看能不能确定他的地理位置。”
“可以。”奥斯顿点头同意, 指了指迪诺,“你们一起。”
迪诺应了下来。
奥斯顿摸了摸下巴上还有点没有被刮干净的胡茬:“刚才沈说辩方律师会提出DNA证据无效的动议,基于我们‘冻伤’泰特.弗叶的事实证据。”
“等下, 冻伤的事实证据?”凯西本来都要出办公室去干活了,听到这儿拧起眉又转了回来,“空调调低了最多15分钟,他除了打了个喷嚏以外连感冒都没有,哪儿来的冻伤?还有事实证据?”
迪诺也很不解:“我们三个一起坐在审讯室里,只有他冻伤了?我们两个毫发无损?”
“在辩方律师出招之前,我们无法预料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杰瑞道,“这些事留给检察官去操心吧。”
……
凯西对着电脑叹气。
他是真的不太会搞这些高科技,在他以前的人生中,对这个东西就不是很了解。小的时候在孤儿院,根本没有机会碰到这种在那个年代还是稀缺品的东西;长大了离开孤儿院就又入伍了,海军陆战队也没有多少自由时间让他网上冲浪;退伍以后进入国际刑警,又天天跑外勤,各个国家换不同的身份跑来跑去,身后有一整个部门给他做支持做各种高科技的东西,他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就导致在纽约警局工作以后,他经常对着警局系统陷入焦虑。比如现在。
迪诺抬眼看见对面的凯西一脸死相,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凯西一手扶着头,一手指了指电脑:“我拿这个破烂玩意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迪诺往后稍了一下,从滚轮扶手椅上站起来,绕到凯西身后,弯下腰,温声道:“我看看,怎么了?”
凯西原本塌着的后背立刻挺得笔直,因为在刚刚迪诺弯腰的一瞬间,他的前胸贴上了凯西的后背,凯西一瞬间浑身仿佛过电一样,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有点磕巴又说的很快,“也,也没什么,就是这个页面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操作每次都是这样我真的不太会搞这——”
“嘘——”迪诺轻轻笑了笑,他的声音低哑的像大提琴,振动的声浪在凯西耳边回荡,不知道为什么,凯西感受到腰眼软了一下。
迪诺道:“我来帮你搞定这个,看着我怎么做的——”
凯西的大脑停滞了,接下来迪诺做的什么他都完全没有看进去
等迪诺演示完,他低头问耳朵根已经红透了的凯西:“我演示明白了吗?”
凯西几乎是喊出来的:“明白了!”
你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迪诺真的离开他的位置以后,他终于能专心致志地继续搞这个了。然而他根本什么都没记住!
凯西在心里怒吼。
……
两天后
沈烈推开凶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对警官们道:“大陪审团确认可以起诉泰特.弗叶了。”
“干得好兄弟!”凯西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用拳头轻轻敲了敲沈烈的肩膀。
沈烈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他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镜:“大陪审团一向没什么难度,只要检察官愿意,我们甚至能说服大陪审团让我们起诉一个钟【注2】。”
凯西:“……”
沈烈顿了下,然后说:“我刚刚和辩方律师博朗在诺丁法官办公室打了一架——”
“你和博朗干什么了?!”杰瑞惊了。
沈烈瞥他一眼:“——用我们的语言,当然了,不然你以为什么,我们两个用棍子互相殴打对方吗?”
杰瑞:“……”
沈烈继续道:“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成功地把诺丁法官惹毛了,所以他决定有关DNA是否无效这个动议,需要我们专门开个动议会来让他评定,双方都要有证人出席的那种动议会,所以——”他点了点凯西和迪诺,“警官们,收拾收拾,你们要出庭作证了。”
凯西一脸问号:“出庭作证?我需要说什么?”
“虽然你出庭之前必须把手放在圣经上宣誓【注3】,但说句实话,我不多么关心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沈烈耸了耸肩,“但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别搞砸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控方证人I. 那你到底……
第六十四章控方证人I.
纽约市曼哈顿法院, 动议会
沈烈一如既往地来的比较早,他习惯于先到法庭上呆一会,让自己熟悉这个环境, 之后再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出乎意料的是,诺丁法官来的也很早。
他披着法官的黑袍大步走了进来,黑袍的袍边在他身后翻滚成了一小片海洋。他抬眼看见了沈烈, 微微笑了笑:“检察官来的很早嘛。”
沈烈也回以一个微笑:“早点总比迟了好。”
诺丁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没错。”
好像前两天楼梯间里的剑拔弩张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奥斯顿和杰瑞坐在观审席, 他们没有被传唤为控方证人,所以可以观审,而凯西和迪诺因为要出庭, 所以不可以在出庭之前出现在法庭上。
奥斯顿注意到了诺丁法官和沈烈的对话,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游移。
动议会十点开始,现在已经十点十五了,而辩方律师博朗还没有踪影。
诺丁法官用食指的骨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沈烈能辨别出他不多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告罄。
当沈烈手腕上昂贵的表里的分针走到6的时候,诺丁法官开口了:“看起来, 辩方律师放弃了这次听证会的权利, 那么我宣布——”
还没等诺丁法官说完, 法庭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博朗律师急促地走了进来,高跟鞋在地上敲打出清脆的声音:“请等一下,法官阁下!”
诺丁法官的话被打断,他眯起了眼睛:“不,除非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原谅你迟到的理由。”
博朗律师先是诚恳地道歉, 然后道:“我做了一些背景调查,关于控方证人的,这费了很多的时间, 但我向您保证,法官阁下,在接下来的动议会中,您会知道我没有在撒谎。”
诺丁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眼神让她有一丝瑟缩,但随后诺丁法官挥挥手,向书记员表示听证会继续进行的动作,让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同时也下意识地留给了沈烈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
沈烈微微蹙眉,他微微侧过身,疑惑地看向奥斯顿,完全不明白博朗所说的背景调查指的是什么。
迎着沈烈的目光,奥斯顿也缓慢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检察官,开始吧。”诺丁法官往后稍微靠了一下,对着沈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开始。
沈烈站了起来:“法官阁下,我请求传唤控方一号证人迪诺.埃斯波西托出庭。”
“请求允许。”诺丁法官听到了以后挑了挑眉,露出了很有兴味的微笑。
法警把门打开,迪诺穿着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走了进来,他蜜棕色的双眼注视着诺丁法官,朝这个法庭的主人轻笑示意,然后径直走到了证人席坐下。沈烈问道:“我可以开始了吗法官阁下?”
诺丁法官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沈烈走出自己的座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埃斯波西托警官,你是否清晰地知道警方规定内的审讯手段?”
迪诺回答的不掺杂一丝犹豫:“知道。”
“第二个问题,在审问被告泰特.弗叶的过程中,你是否进行了超出警方规定之外的逼供手段?”
“不曾。”
“第三个问题,在审讯过程中,空调温度骤降是否是你所为?”
“不是。”
沈烈点了点头:“我的询问结束了,法官阁下。”说完他走回座位,对辩方女律师博朗道,“该你了。”
辩方律师站起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埃斯波西托警官,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纽约警局曼哈顿分局凶杀重案组的?”
沈烈伸出手:“反对,与案件无关。”
“反对有效。”诺丁法官道。
“那我换个问法,埃斯波西托警官,”辩方律师问道,“你进入凶杀重案组的时间还不到两年,准确来说,是你当警官的时间还不到两年,而根据记录,你从未当过巡警,可以说,你是“空降”到警局的,这显然是不符合入职标准的,而在你入职之前的履历是一片空白——法官阁下,我知道检察官又要因为与案件无关而反对了,但相信我,马上您就会听到与之有关的地方。”
博朗已经这么说了,沈烈只得把又举起来的手悻悻然放下。
于是得到法官默许的博朗接着问道:“埃斯波西托警官,你连入职流程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的入职考核就是你自己通过的而不掺杂水分呢?而如果你的入职考核有黑幕,那你的业务水平、职业素养、包括对于检察官刚才所问的关于警方规定的规章制度的了解和运用,都让人十分不敢信任。”
“反对,”沈烈道,“辩方律师到底是在提问还是在做总结陈词?”
诺丁看了一眼博朗:“反对有效,辩方律师你有没有问题要问?”
“有的法官阁下,”博朗笑了下,“请问埃斯波西托警官,你要如何证明给我们看,你是一个合格的,不会对嫌疑人使用超出规定之外的审讯手段的正直好警官呢?”
迪诺微微侧头看了看她,想了想,从容道:“第一,是你需要试图证明我在审讯过程中对你的当事人使用了不当的审讯方式,而不是我需要证明我没有去做,我不是被告,也不是污点证人,我没有这个义务;第二,我的入职流程记录是特殊情况,在内务部和警官总部都有秘密备份,你查不到是你的能力问题,不是我的问题;第三,我之前的履历没有做过任何修改。同理,你查到的履历是空白的,那也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迪诺的声音不大不小,说话的语速也不急不慢,在美国人听来,他说英语的口音就是标准的“法国式英语”,他在说某些单词的时候甚至会带出法语特殊的卷舌音和小舌音,但这并不影响这个法庭里任何人对他说的话的理解,他的回答甚至让辩方律师一瞬间哑口无言。
沈烈挑了挑唇角,在诺丁法官看不到的地方对迪诺比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大拇指。
辩方律师被呛到无法继续这个问题,被逼到有些气急败坏:“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当的警官?”
迪诺这次的笑容里带了些淡淡的嘲讽:“不管我是为了什么来的纽约警局,都不是为了你的当事人来的。”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控方证人II. 但你确实……
第六十五章控方证人II.
第二个被传唤的是凯西。
凯西也穿上了黑色的西装, 这和迪诺正好相反,他在进入凶杀重案组之后就很少穿正装了,基本上也只有在出庭的时候才会穿, 而迪诺哪怕是出外勤也会穿的整整齐齐。
凯西今天甚至还用发胶把他耀眼的金发梳了过去,脸的轮廓看上去更硬朗了,那双碧绿如潭水的眼眸也毫无遮挡。
由于凯西也是控方证人, 所以还是沈烈先交叉询问。
沈烈问出第一个问题:“巴伦警官, 你是否准确地知道正当审讯和不正当审讯之间的区别?”
凯西点头:“是的。”
“那你是否可以给法官阁下完整地叙述一遍?”
“没问题。”说完凯西开始从头背审讯环节的规章制度,直到诺丁法官用一句可以了打断他。
沈烈无辜地看向他:“法官大人,巴伦警官还没有说完, 以防辩方律师认为他并不知道完整的内容,我申请让巴伦警官全部说完。”
诺丁法官捏了捏鼻梁:“可以了,我认为辩方律师已经充分了解了巴伦警官背诵能力有多强。”说完他朝辩方律师博朗威胁性地递了一个眼神,眼神的含义很明确:一会儿到你交叉盘问的时候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沈烈挑了挑眉,问了第二个问题:“巴伦警官,你是否有意效仿纳粹集中营在20世纪40年代对待俘虏的冻刑来逼供被告泰特.弗叶?”
“当然没有!”凯西立刻否认, 并且表现出了极度的荒谬, “如果我做了, 那么被告现在还能坐在那儿吗?”
“第三个问题, ”沈烈徐徐问道,“审讯当天温度骤降是仅限于被告的审讯室内吗?”
“不是,”凯西说,“整个凶杀重案组的空调温度都下降了。”
“也就是说,不论当时是何种温度, 你和埃斯波西托警官,和凶杀重案组其他三十多名警官一样,都和被告处于同一种温度下, 对吗?”
“是的。”
“最后一个问题,”沈烈勾了勾唇角,“在经历了和当事人一样的温度以后,你是否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
“没有,我很健康,”凯西道,“甚至据我所知,我所有的同事,都很健康。”
“没有要问的了。”沈烈转身回了座位,辩护律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发问:“巴伦警官,是不是你调低了空调的温度开关?”
凯西点头:“是。”
辩护律师博朗追问:“为什么?”
凯西从容:“我有点热。”
博朗:“……”她咬牙,“热到调低了至少十度?”
凯西道:“我们办公室那个空调面板一向都不好使,延迟严重,我按了调低温度的按键,但是面板一直没有反应,我就连续多按了几下,还没等我等到面板上显示出来正确数字,就被叫过去继续工作了,所以我也不能准确地知道我具体调低了多少度。”他说完一脸无辜地看着诺丁法官,“法官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诚地邀请您去看看我们办公室的空调面板,我们已经报修过至少四次都没有人来管。”
不得不说凯西长得就让人很容易相信他,加上他一脸真诚,辩护律师可以看出诺丁法官已经有一些相信他了,她回身走到辩护律师的位置,拿起了一个文件,问凯西:“巴伦警官的意思是你从未想过通过不合规的手段来折磨我当事人是吗?”
“当然。”凯西咧嘴一笑,他心想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折磨他,我只想要个DNA罢了。
博朗点了点头,看了眼文件,问:“巴伦警官是从国际刑警转到纽约警局的,对吗?”
“是的。”
“为什么?”
“反对!”沈烈懒洋洋地举起还拿着笔的右手,“巴伦警官的职业生涯和是否造成刑侦虐待无任何关系。”
没等诺丁法官说话,博朗先说:“法官阁下,我保证您会在两分钟后听到这其中的关系。”
诺丁同意了:“反对无效,巴伦警官请你回答博朗女士的问题。”
沈烈坐直了身体,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凯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骘,随后又立刻装作无事发生:“没什么,就是想换个国家换个生活方式。”
“是吗?”博朗微笑,“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国际刑警的最后一个任务中把一个嫌疑人德兰.斯诺在审讯室暴打到送医院才离开国际刑警的吗?”
沈烈的身体猛地前倾,他的眉毛皱紧,显然是不知道凯西的这件事,他又扭过头去看奥斯特和迪诺,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也看出了他们和自己一样的迷惑。
凯西的神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三秒,等睁开的时候,碧绿的眼睛里没有里任何的温度,他冷冷地盯着博朗,那种眼神让博朗在一瞬间居然生出了一丝怯意,那是一种被淬炼过的冰冷和残忍,和这个警官在一开始给所有人的阳光的一面大相径庭。
凯西没有说话,坐在观审席的迪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面容看到他的灵魂里。
凯西重又开口,这次他的语气很生硬,似乎这个叫德兰.斯诺的名字是一个开关,被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离开国际刑警不是因为这件事。”
博朗迅速地抓到他话语里没有否认的事实:“但你确实打了他,并且打的很严重,对不对?”
迪诺能看出来凯西现在正在咬着他的后槽牙:“是的。我打了他。”
“我很感谢你的诚实,巴伦警官,”博朗道,“你当时打了德兰.斯诺是不是因为要他承认他犯下了杀人罪?”
“……是。”
博朗摊开了手:“你为了得到口供可以对一个尚未上庭定罪的嫌疑人下如此重手,以至于他——”她打开文件开始读了起来,“两根肋骨骨折,中度脑震荡,左手手背几乎被刀捅穿——”
博朗每念一句,凯西的面色就阴冷一分,等她念完,凯西放在证人席上面的双手已经死死握紧到发白。
“——又有谁会相信你不会如法炮制来对我当事人严刑逼供来得到他的DNA呢?”
说完这句反问,博朗一脸志得意满地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示意诺丁法官她没有问题了。
诺丁法官刚想宣布今日的听证会结束,就听见凯西开了口。
凯西坐在证人席,遥遥地看着辩方律师博朗,他的话冰冷又刻薄。
“德兰.斯诺,我恨不得他死是因为他杀的是我姐姐,而你的当事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想聊聊吗? 不是现在……
第六十六章道德绑架
凯西的交叉询问结束以后, 沈烈站了起来:“控方没有证人了。”
博朗也站了起来:“辩方请求传唤辩方的最后一位证人,泰特.弗叶。”
“请求允许,”诺丁点点头, “法警,麻烦你去帮助一下弗叶先生。”
因为泰特弗叶是坐着轮椅的,所以他自己无法站起来坐到有一个小台阶的证人席上, 法警把他的轮椅推到了证人席旁边, 又把麦克风稍微拉过来一点让泰特.弗叶可以对着它说话。
因为泰特.弗叶是辩方证人,所以由辩方律师博朗先提问:“弗叶先生,请问在你被纽约警局逮捕以后, 是哪位警官对你进行的审讯工作?”
泰特.弗叶抬起眼看着坐在观审席的迪诺和凯西,指了指他们:“巴伦警官和埃斯波西托警官。”
“好,那么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你是否感到了温度的明显降低?”
“是的。”泰特.弗叶说,“我一开始以为是偶然,直到我看到了两位警官都有一杯热咖啡, 而我只有一杯冰水的时候, 我确信这是一场违规的私刑审讯。”
“反对, 恶意揣测, 弗叶先生并不是内务部【注】,他的判定标准没有任何意义。”沈烈道,诺丁法官判定反对有效。
博朗换了个问法:“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审讯室内温度骤降之后,两位警官都有热咖啡来保温, 而给你准备的却是一杯会让人更加寒冷的冰水?”
“是的,”泰特.弗叶说,“除此之外两位警官穿的都是长袖外套, 而我只穿了一件短袖。”
“那之后你生病了吗?”
“是的,我发烧到40度,并且并发了一定程度的肺炎。”泰特.弗叶说,博朗把他的病例复印件给了诺丁法官一份,又给了沈烈一份。
博朗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这种特殊手段,你会自愿把自己的DNA给警官们吗?”
“绝不可能。”
博朗问完以后,沈烈推了推眼镜,站起来把西服的扣子扣上,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弗叶先生,你是否对警官们对温度骤降这个现象提出过异议?”
“提出过。“泰特.弗叶点头,“我问他们是否打算效仿纳粹集中营来冻伤俘虏。”
沈烈点了点头:“那你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泰特.弗叶顿了一下,才说:“巴伦警官跟我说是因为空调坏了在检修,但是他刚刚在作证的时候却说是他因为感觉热了才去调低的温度,这明显是自相矛盾——”
“谢谢你的评判,弗叶先生,但据我上一次的了解你只是个卖枪的,而不是法官。”沈烈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并且巴伦警官也说了,这个空调的按钮和面板已经坏了很久了。下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巴伦警官和埃斯波西托警官给自己做了热咖啡,但却给了你一杯冰水,对吗?”
“是的。”泰特.弗叶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亚裔检察官,觉得他会在每一个字上给自己挖坑。
沈烈笑了笑:“弗叶先生,你觉得纽约警局的警官们有这个义务给你热咖啡吗?”
泰特.弗叶哽住。
沈烈问他:“据我所知,你所说的那两杯热咖啡,咖啡机是埃斯波西托警官自费买的,咖啡豆是埃斯波西托警官自费买的,就连杯子都是巴伦警官买的,没有一个原料是走的公费,请问为什么这两位警官要给你提供热咖啡呢?”
泰特.弗叶被他堵的说不出来话。
“下一个问题,”沈烈见好就收,开始挖下一个坑,“弗叶警官,你被逮捕的时候,是否穿着外套?”
泰特.弗叶摇头。
沈烈又笑了笑:“那你凭什么让警官们把自己的外套给你穿?”
泰特.弗叶又无话可说。
沈烈最后总结:“弗叶先生,你不能试图用道德绑架来使DNA无效,法律和道义可是两回事。”
博朗在旁边脸都绿了,她是真没想到沈烈会在法庭上打道德绑架的牌。
沈烈说完又对诺丁法官道:“没有问题了,并且控方也已经举证完毕没有其他证人了。”
诺丁法官把询问的眼神递给辩方律师博朗,后者也表示自己没有证人了。
“感谢两位律师和证人们,”诺丁法官看了眼纪录的本子,然后宣判这场听证会的结果,“在听取了控辩双方的证词后,本庭认为虽然在审讯时温度骤降,但鉴于只有被告一人产生反应,且被告所宣称的警官们的对应措施均非义务范围内,本庭宣布被告泰特.弗叶的DNA证据可以用作证据在陪审团面前作证。本次听证会解散。”
沈烈松了口气,他回头去看坐在观审席的警官们,奥斯顿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他颔首,下一秒去看向凯西,凯西的脸上依然没有笑模样,他站了起来走出了审判庭,迪诺匆忙地对他点了下头,然后追着凯西出去了。
沈烈微微皱起眉,这时辩护律师博朗走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准备接受控辩交易吗?”
沈烈把视线收回来,从容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博朗试探:“八项一级杀人罪,二项二级杀人罪,四项同时服刑。”
沈烈嗤笑出声:“不可能。”他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二级杀人罪可以去掉,八项一级杀人罪不同时服刑。”
博朗咬牙:“那是三百二十年刑期!他是个残疾人他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他在监狱里活不下去!”
沈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与我何干?他在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会在监狱里活不下去?”
博朗语塞。
沈烈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留给博朗一个冷淡的背影:“你不接受也可以,我们庭审见。”
但其实沈烈很清楚,她毫无选择只能接受,因为只要上了庭审,不到十分钟陪审团就会宣判他所有罪名成立。
……
凯西走出了审判庭,又顺着走廊走到了天台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胸口堵着的怒气缓和了一些。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侧头后,他看到了自己棕发棕眼的搭档:“是你。”
迪诺“嗯”了一声,靠在了他旁边的栏杆上,陪他一起吹风。
五分钟后,迪诺开口:“想聊聊吗?”
又过了五分钟,凯西回答:“不是现在。”
迪诺说:“好。”
一阵风吹过,是夏日的风,夹带着一丝微凉吹散了此时此刻天台上的酷热,吹起了迪诺颊边的碎发,也吹湿了凯西的眼眶。
第67章 [第四案 懦弱]第六十七章 是我们的错^……
曼哈顿是这个灯火不夜城的心脏, 凌晨十二点的风从地铁口吹了出来,吹过停在酒店门口的迈巴赫,吹过缩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的流浪汉, 吹过站在街头穿着性感正在低头点烟的金发女人,最后消融于弥漫在哈德森江上的朦胧雾气。
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从一辆SUV上下来,急匆匆地跑过东张西望的人群, 瞥了一眼停在楼门口的医疗救护车, 推开了这个公寓楼的门。他没有等电梯,而是蹬蹬蹬地一口气跑上了五楼,在走出楼梯口的时候却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透过在门口站着的两三个警官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门。
凯西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干哑,他走过那两三个警官,伸手把隔离带抬起钻了进去,抬着担架的两个警官迎面走来, 凯西低头去看那个担架上面躺着的人, 可那个人的脸却被白色的布盖上了, 凯西知道这块白布的言外之意——人死了, 不把他的脸暴露给无关的人是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那两个警官搬着担架和担架上的尸体走远了,凯西还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个低沉的声音把他的神智叫了回来,他回过头,是自己的搭档迪诺。迪诺比他高快半头,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凯西沉默了一下, 用唾沫润了润嘶哑干渴的喉咙,他问道:“是她吗?”
迪诺说是,凯西哦了一声, 没有再说什么。
凯西从迪诺身侧擦了过去,朝案发现场厨房走去,厨房里还有几个鉴证组的警官在收集证据和采样,但他的目光都集中在厨房燃气灶旁边的墙上,白色的瓷砖有几块已经碎裂了,上面沾染了鲜红的血,还有一些白色的物质。
凯西盯着那些血迹,感觉那几块血迹就在他的眼前朝他慢慢地逼近,让他窒息。然后他听到了身后传来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哒哒”的声音——有人进了厨房,站到了他的旁边。
他以为是迪诺,没想到是沈烈。
沈烈也在看那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半分钟后,他说:“这是我的错。”
凯西说了他在接到通知以后的第二句话:“这是我们的错。”
……
两个月前
纽约警局凶杀重案组办公室
凯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办公室,迪诺问他:“昨天晚上没睡好?”
凯西叹气:“卡尔一直想听我讲故事,我给他讲到两点他才睡着,以后不能让他下午睡那么多觉了。”
迪诺把给他泡好的现磨咖啡递给他:“喝点咖啡。”
“多谢,你真是救了我一命。”凯西捧着咖啡吨吨吨了半杯。
这时候奥斯顿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对迪诺招了招手让他进去。凯西愣住,嘴角的咖啡渍都没来得及擦,赶紧小声问迪诺:“你没犯啥事吧?”
迪诺摇头。
凯西想了想,有点心虚:“上次我开车逆行了,不会是交管队告状来了吧?”
迪诺失笑,伸手把凯西嘴角的咖啡渍擦掉,然后拿了个面巾纸优雅地把手擦了干净:“你别想那么多。”
凯西没反应过来,等迪诺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他才脸上发烧,四下环顾发现没人看见这才坐回工位。
……
迪诺进了奥斯顿的办公室,回手关上了门,问奥斯顿:“怎么了?”
奥斯顿伸手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迪诺:“我要去进行一个卧底任务,任务时间具体不定,为了不让警官总局派一个新的不认识的警督来接管我们组,我建议你去参加警司考试。”
迪诺愣住:“我参加警司考试?”
奥斯顿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迪诺反手用右手大拇指指了指门外的杰瑞:“按照资历来说也应该是杰瑞来当这个警司吧?”
“杰瑞要负责我卧底期间的对接工作,他不具备成为警司的必要条件,”奥斯顿解释道,“你放心,我已经和杰瑞聊过了,你是他提出的建议人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迪诺也断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等他出来以后,凯西问他好事坏事,迪诺想了想,还是小声和他说了。
凯西立刻竖起大拇指:“好事,升职了!”
不过他转而一想,升不升职的迪诺应该也不在意。
这时候凯西桌子上的座机响了,凯西捞起听筒,神情严肃起来:“有案子了。”
……
上西区
凯西和迪诺到达案发现场,迪诺去问报案人,凯西进去看现场和被害者。
但是凯西进去之后并没有找到尸体,他问了巡警,巡警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一开始报案的时候,报案人说死人了,我们就直接叫的凶杀重案组,但是急救车到了以后发现人还没死,只是暂时休克,就给拉走了,还折腾你们一趟,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凯西心想要是没死,是不是不算凶杀重案组的活儿,他问巡警,“那现在有人接管这个案子吗?”
巡警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分配。”
凯西看了眼时间,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他说:“那我们直接去医院看看吧,受害者在哪个医院?”
……
仁爱医院
凯西和迪诺一边走进医院,迪诺一边跟他说报案人的情况:“出乎意料,报案人本意是来进这户人家偷点值钱的东西去倒卖,没想到进到卧室就发现受害者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他以为是死人了,就赶紧报了警。”
凯西无语:“……这小偷还挺能分清轻重缓急。”
他们在医院的前台问到了被送进急诊室的受害者在哪个病室,两个人就直奔那个病室而去,巧的是他们刚到屋门口,就遇到了急诊科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医生见他们要进去,立刻拦住:“你们是——?”
凯西和迪诺给医生看了警官证,然后问医生受害者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把口罩摘了下来:“只能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情况还是挺严重的。她身上有被□□过的痕迹,而且新旧交加,甚至有些旧伤没有好就又被新的覆盖,她的体重低于正常水平,营养水平也不够,这次最严重的伤其实是后背处被开水大面积烫伤,烫伤的伤口又没有经过专业的消毒处理导致感染。”
凯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躺着的那个黑发的瘦骨嶙峋的女人,她呼吸的时候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微弱。
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不是现在 怎么可能日复一……
凯西轻轻敲了敲门, 和迪诺走了进去,躺在病床上的瘦弱黑发女人闻声朝他们看来,凯西温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女人虚弱地点了点头:“还可以。”
凯西坐到她病床边的一个凳子上, 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说她叫艾比,艾比.利兹,迪诺说:“你放心, 医院已经联系你的家人了, 他们在路上。”
艾比没有说话。
迪诺又问:“你的情况很严重,你一直在被虐待,对吗?”
艾比却摇了摇头:“不, 没有人虐待我。”
迪诺和凯西交换了一个眼神,迪诺叹了口气:“你身上的痕迹就已经很明显了。你的营养水平很低下,也过于瘦弱了,你说没有人虐待你,谁会相信呢?那你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艾比抿紧了干到有些起皮的嘴唇,坚持:“没有人虐待我, 这些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凯西问:“那你的烫伤也是你自己烫伤的?”
艾比沉默了一下, 说:“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壶。”
凯西一针见血:“你自己打翻的咖啡壶会烫到你的后背上?”
迪诺俯下身, 他温柔的蜜棕色眼睛直视着艾比, 柔声道:“没关系的,你告诉我们,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艾比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先发出了一声泣音, 凯西心想迪诺对付女人还真是好用,这就是要开口的先兆了——
可这时病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还没等凯西转过身去看是谁, 就听见了一个焦急的男声响起:“艾比!”
迪诺眼见着本来要开口的艾比瑟缩了一下,她骨节分明的手倏地攥紧了床单,迪诺微微皱了眉。
这时凯西站了起来,迎向来者:“我是纽约警局曼哈顿分局警官凯西.巴伦,你是哪位?”
来者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腋下还夹着公文包,他面上有着焦虑的神色:“我是艾比的丈夫,施瑞德.利兹,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妻子在这儿,我立刻赶来了。她怎么样?”
说着他试图拨开挡在他和病床之间的凯西,急于去看艾比,凯西伸出胳膊看似轻缓实则不容拒绝地拦住他:“来,我们先到外面聊一聊。”
说着近乎于硬拽着施瑞德离开病房到走廊里去了。
迪诺垂着眼看着艾比攥着床单的手微微地放松了一点,他问道:“没关系,现在只有我和你,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
艾比舔了舔嘴唇,说:“没有人虐待我。”
迪诺知道他是问不出来了,施瑞德的出现让艾比刚刚鼓起的勇气消失殆尽,又缩回到了壳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轻轻塞到了艾比的手里:“至少拿着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艾比有些抗拒:“我不会有事的。”
迪诺说:“拿着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对吗?”
……
于此同时,走廊里的凯西正在询问施瑞德:“你们夫妻今天没有在一起吗?”
施瑞德摇了摇头:“我早起去上班了。”
凯西扬了扬眉,不着痕迹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圈,又问:“你妻子被很严重地虐待过,你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施瑞德讶异,随后他解释道,“艾比生活中很粗心,她经常会弄伤自己,所以会有一些伤痕,但应该不至于达到被人虐待的程度吧?”
凯西拧起眉:“你妻子身高一米七,才不到八十斤,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我觉得!”施瑞德烦躁,“这当然有问题!可是她就是不喜欢吃东西,我怀疑她是厌食症,我们一直在努力克服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什么成效!我也很着急!”
凯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也不能再进一步地说什么。
这时施瑞德再次提出要进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凯西也没有理由继续拦着他,只能放任他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半分钟后迪诺走了出来,应该是被施瑞德请了出来。
凯西和迪诺对视一眼,凯西耸了耸肩,迪诺也学着他耸了耸肩。
……
纽约警局凶杀重案组
今天是奥斯顿卧底前最后一次上班,正好赶上凯西和迪诺出外勤回来,他问情况怎么样,凯西耸了耸肩:“这如果不是家暴我把这个桌子吃了。“
奥斯顿顿了下:“人死了吗?”
凯西摇了摇头:“救回来了,甚至明天就能出院了。”
奥斯顿又问:“妻子提出正式指控了吗?”
凯西又摇了摇头。
奥斯顿说:“那就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了。”
“她再这样下去,被打死是迟早的事,”凯西把自己的额发烦躁地撩到后面去,“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眼看着她去死吗?”
迪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法律规定,没有提出指控的受害者,就没有案子。至少我们把她作为疑似家暴受害者记录在案了。”
奥斯顿抓起自己的外套:“我走了,迪诺今天就可以用我的办公室了。”
迪诺却问他能不能还留在自己的工位上,奥斯顿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无所谓你自己决定。
奥斯顿已经踏出了办公室的门,又转过身来提醒凯西:“不要再想这个事了,还有别的更恶劣的案子等着你,你没有办法救每一个人。”
坐在凯西隔壁工位的格洛瑞娅放下话筒:“这就来了,第三大道发现了一具男尸。”
迪诺把外套捞起来扔给凯西:“走吧。”
……
一周后
天色很晚了,凯西下班回家,一开门就被卡尔撞了满怀,卡尔甜甜地和他说晚上好,让他心软软。他的身后是说着想念卡尔而来看看他的迪诺,迪诺手里还拎着新的乐高玩具,得到了兴高采烈的卡尔的一个亲亲。
保姆罗拉见状就和他们告辞了,凯西谢过她,开始全心全意地陪儿子搭积木玩,沙发位置有限,迪诺索性不顾形象直接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卡尔最近迷上了哈利波特,迪诺恶补了哈利波特,然后给他买了哈利波特里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乐高模型,耐心地教他怎么搭。
凯西去厨房给他们倒了两杯牛奶,回到客厅的时候,在客厅和厨房的交界处顿住了脚步。他注视着正玩着乐高积木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恍惚间只有一个想法: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地步的?
距离他们初次见面成为搭档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里迪诺和他正式地表达过爱慕之情,被他拒绝了以后也没有再次直白地告白,也没有什么越线的举动,但也没有放弃。日复一日就这么下来,被他这锅温水煮的青蛙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不但没死,还在里面懒洋洋地泡起了温泉。
凯西低头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牛奶表面因为高温而结成的奶皮,一时有些怅然。
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日复一日被这样爱着而毫不心动呢?
可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是迪诺的手机在响,凯西把牛奶端过去的时候迪诺问他可以把手机帮他拿过去吗,迪诺拿到了手机,脸上原本的笑意凝固了。
他接了电话,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对凯西说:“艾比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你救救我 你好啊,凯西……
第六十九章你救救我
保姆罗拉又被叫了回来, 勤勤恳恳,面对凯西的道歉也没有半分不乐意,反而很开心今晚又能和小甜心卡尔一起睡觉。凯西在卡尔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就和迪诺一起开车奔着仁爱医院而去。
圣玛丽医院哪怕是大半夜也没个清静,急诊室里依然灯火通明。两位警官走到急诊室前台,迪诺问道:“打扰一下, 我想问下艾比.利兹在哪个病房?”
前台皱眉:“病人的信息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凯西拿出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 她这才去电脑上操作找资料,然后给他们指了指路。
迪诺和凯西走到艾比的病房门口,凯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迪诺问他怎么了。
凯西透过玻璃看着这才一个月就又进到重症监护室的艾比, 叹了口气:“你想好怎么劝说,她才愿意承认自己被家暴了吗?她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吗?”
迪诺率先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A计划,晓之以情;B计划,动之以理;C计划,言语威逼。但不管是哪一个计划,都得试试再说。”
凯西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管是哪一个计划, 都不能让她的丈夫来插一脚。”
迪诺微微皱眉:“我们无权阻止夫妻见面。”
凯西朝医院门口看了看:“但可以拖延。”他示意迪诺先进去, 他去门口堵着施瑞德.利兹。
迪诺拧开门把手, 病床上躺着的艾比闻声艰难地转过头来, 在看见迪诺那张让人无法忘记的脸以后明显怔忪了一下:“……是你。”
迪诺温柔地笑笑:“是我,他们发现了我的名片,就给我打了电话。”
他走到病床旁,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艾比的脸色很不好,进病房前, 主治医生和他们说艾比这次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迪诺轻声问:“是施瑞德,你丈夫做的,对吗?”
艾比把视线从迪诺的脸上移开到天花板上:“不是。”
迪诺没有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而是说:“急诊人员是在你手里发现了我的名片才会给我打电话的。在你心里,你是想向我求救的,是不是?”
艾比没有说话。
迪诺的视线落到了床头柜上的艾比的随身物品上,钱包被随意的摊开,迪诺看到了里面的一张合影。他伸手把钱包拿过来,把合影的照片抽出来伸到艾比的面前:“这是你儿子吗?他好可爱。”
提到孩子,艾比形如枯槁的脸上焕发出了柔软的色彩,她低声嗯了一声:“哈里斯是我的天使,他真的很可爱很贴心。”她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突然问,“埃斯波西托警官,你有孩子吗?”
迪诺说:“算有吧。”
“那你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她的手颤巍巍地从迪诺手里拿过照片,温柔地一寸一寸摸过哈里斯开心的笑脸,“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包括忍这一身的伤痛和折磨?”迪诺摇了摇头,“哈里斯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他更愿意自己的妈妈健康快乐。”
迪诺覆上她宛如枯枝一样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艾比,你知道你这次差一点就死了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死了,哈里斯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你放心把他留给施瑞德吗?”
艾比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她低声说:“施瑞德不会对哈里斯动手的,他也爱他的儿子。”
迪诺轻声问:“那你希望你儿子以后变成和他父亲一样的人吗?”
变成像他父亲一样,不尊重女性,暴力,残忍的人吗?
艾比像是猛然惊醒,她看向迪诺,眼睛里满是惊慌和绝望。迪诺感受到她的手反握住自己的,用一种不像是虚弱的人的力量禁锢着他的手,但他没有挣脱开,他知道这是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哀鸣。
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因为躺着,那串眼泪顺着她的太阳穴流到了脑后,然后浸没在医院的白色枕头里,除了洇湿的印记之外杳无痕迹。
她说:“你救救我。”
……
在迪诺和艾比在病房里的时候,凯西正在大堂里靠着墙等着堵施瑞德。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匆匆忙忙地出现了,他直奔前台,询问艾比的病房是哪一间,还没等前台问他是谁,凯西就走了过来,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利兹先生?你是利兹先生——我没看错吧?你怎么又在这儿?”
施瑞德扭过头来,看到凯西微微皱了皱眉,他含含糊糊地反问:“巴伦警官怎么也在这儿?”
凯西避重就轻:“你也知道,我们每天都有案子,这不又有案子了吗。”他主动问,“利兹先生来这儿不会是因为利兹太太又因为粗心大意让自己受伤进医院了吧?”
他故意加重了粗心大意和让自己受伤这几个单词的重音。
施瑞德干笑了几声,说:“不是,我是来看望一个朋友的。”
“噢,看望朋友啊,”凯西笑得阳光又好看,“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不然利兹先生也不会这么魂不守舍的。”
施瑞德假装没听到他话里的机锋,说自己记错医院了,应该是仁爱医院,不是圣玛丽,说完就要走,凯西也没拦着。
这时候迪诺高大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凯西正对他挑了挑眉,迪诺从腰后掏出了一副手铐,他走到施瑞德背后伸手把他的双臂拗到背后,沉声道:“施瑞德.利兹,你被逮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被用于呈堂证供来针对你;你有权找律师,如果你负担不起,法庭会为你指派——”
施瑞德一惊,立刻挣扎起来,却被迪诺牢牢控制住,他愤怒大喊:“你们以什么罪名逮捕我?!”
迪诺把手铐“咔”的一声铐上,冷声道:“什么罪名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手上一用力,施瑞德立刻疼痛到喊出声,凯西凑到他耳边,故作惊讶:“原来你也会疼啊。”
……
施瑞德被逮捕起来了,但是警官们并不着急去审讯他,打算先把他丢到关着杀人犯和瘾君子的警局拘留所待一晚上,让他也体会一下什么叫提心吊胆。
迪诺让凯西回家睡一觉休息休息,凯西就拿着外套出了警局,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在他家附近的酒吧。
凯西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到了靠墙边的位置。他喝了一口,被辛辣的味觉刺激的清醒了,他想好好地考虑一下和迪诺的关系。
窗外曼哈顿灯火通明,哪怕是午夜也一样。这个酒吧内的人不多不少,没有多到吵吵嚷嚷无处落脚,但也座位紧缺,凯西占据了最后一个独自的桌子,后来的人只能去和别人拼桌了。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把不服贴的金发拢到耳后去,和迪诺的关系问题刚思考到迪诺这个名字的第二个字,就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问能不能坐到他这张桌子来。
凯西还沉浸在思考里,头都没抬就说了一句请随意。
他的余光里,一杯同样的威士忌被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和他那杯挨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没在意,伸出手去拿自己那杯威士忌,放在杯子上的手却被另一双手握住了。
凯西登时冷汗都出来了,他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就要甩开,但对方的力气很大,牢牢地把他的手和那杯威士忌握在自己手里,连威士忌都被甩了出来溅了他们一手,对方的手都没有松开。
沙哑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怕什么?”
凯西抬起了头狠狠地瞪向他,却在看见脸的下一秒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男人有着金色的长发,低低地在后面扎成了一束,他的五官柔美,却没有人会觉得他阴柔,蓝色的眼睛像一汪深蓝色的汪洋,危险到不知何时就会卷起海上的狂风骤雨,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侧的眉毛,是完全剃掉之后,纹上的一条小蛇的纹身,蛇身上下还有几片小又精致的花。
金发男人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好啊,凯西。”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管你……
第七十章不是你死, 就是我活
金发男人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好啊,凯西。”
凯西碧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名字:“德兰.斯诺。”
他的声音里淬着怨毒和恨意, 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人也像他的名字一样在齿间碾碎了,把骨头皮肉都啃咬的干净了再吐出来。
德兰却好像完全听不出来他的恨意,悠然自得地轻轻摩挲着凯西的手, 直把凯西摸的作呕, 他说:“我看你找我找的挺费劲的,我也舍不得,不如我主动来找你, 也替你省点事。”
凯西冷声:“放开。”
德兰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说什么呢?你不喜欢就把手抽出去啊。”
话音未落,即使是在有些嘈杂的酒吧里,德兰也清晰地听到了枪支上膛的声音,他表情一凝,往下看了一眼,桌子下凯西的左手稳稳地端着一把手*枪, 黑洞洞的qiang口对着他。
这次换凯西对他笑了:“我再说一次, 放开我。”
德兰这次爽快的把手松开了, 凯西立刻抽出右手, 嫌恶地甩了甩,左手依然端着qiang在桌子底下对着他:“我还没找你,你自己从墨西哥跑上门找死?”
德兰.斯诺低声笑,他的声音是和外表不相符合的沙哑:“注意你的态度,怎么你也得叫我一声姐夫吧?”
凯西太阳穴一阵刺痛, 额头的青筋跳动的让他的反胃感更加明显,他右手抄过桌子上盛有威士忌的酒杯就朝德兰扔了过去:“滚!”
德兰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酒杯,里面的酒却在半空中泼洒了出来, 桌子很小,他们两个身上都沾了刺鼻的威士忌。
凯西咬牙切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提她——”
“她?你说维罗妮卡?噢——”德兰把酒杯在指间翻转了一圈,倒扣在桌子上,“或者应该叫她杰西才对,是吧?”
凯西的手指勾住了扳机。
德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冲动。”他往后一坐,放松地把自己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你真的以为我会孤身一人毫无武装地只为来和你喝一杯酒吗?”
凯西警惕地看着他,余光扫过周围,果不其然至少有七八个人紧张地看着这边,手放在兜里,时刻准备着拔枪而起。
“不如你把你那个小玩意儿收起来,”德兰拿起自己那杯还完好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我们好好聊聊?”
凯西看了他一会儿,知道就算他拿枪指着德兰,自己在这个局势下也毫无胜算,只要德兰动一动手指,下一秒他就会被按到地上打成筛子,于是权衡再三,他也就把枪收了起来。
“这才乖,”德兰把威士忌一饮而尽,“你那杯威士忌可惜了,再来一杯龙舌兰?”
凯西双手环胸冷淡地看着他:“不必了,你很清楚,你我之间不是这种可以把酒言欢的关系。”
“哦?”德兰饶有兴味,“那我还真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如你告诉告诉我?”
凯西一字一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德兰.斯诺一边“啧啧啧”一边摇了摇头:“年轻人,不要喊打喊杀。再说了,我可是你的姐夫,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凯西反唇相讥:“你如果不舍得我死,那不如你去死吧,这样我会很高兴。”
德兰把刚刚喝光的威士忌杯子缓缓地从唇边拿下来,下一瞬间却猛地把它在桌子上磕碎了。凯西警戒地看着他,德兰挑出一块碎片对着他的脸比了比,手一松——那块碎片擦着凯西的脸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到墙上,掉到了地上。
德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沙哑的嗓子像是一张砂纸:“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巴伦警官。”下一秒他又笑到那双蓝眼睛弯了起来,“但只要你乖乖的,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凯西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你能吓到我吗?疯子。”
德兰轻轻鼓了鼓掌:“有胆色,”他的眼神在闪烁灯光下让凯西看不清,“你很像你姐姐。”
太像了……
太像了。
凯西觉得他再也不能忍受坐在这里看这个杀了杰西的凶手耀武扬威,他受够了。
凯西拿起外套站起来:“你已经说了二十分钟的废话了,我没有必要再听下去,聊天到此为止。”
出乎意料地,德兰没有让他坐下,而是在他已经迈出脚步后,出声:“杰西不是我杀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爱过她。”
凯西猛地转过身来。
……
次日早上
纽约警局曼哈顿分局凶杀重案组
凯西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黑眼圈都要掉到脚背上。
迪诺看见他都被吓一跳:“昨天不是让你早点回家休息吗,怎么还这样?”
凯西嘟囔了一句睡不着,他指了指拘留所的方向:“施瑞德怎么样了?”
迪诺说:“他当然受不了和杀人犯、yin君子关在一起,但除了硬受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凯西冷笑:“这回轮到他担惊受怕了,轮到他好好担心担心自己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会不会被打了。”
怎么会这么爽,凯西的气都顺了不少。
凯西把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走吧,去审施瑞德。”
“不急,”迪诺晃了晃手机,“我刚给沈打了电话,施瑞德要了律师,我们也得把全副武装才行。”
……
一号审讯室
施瑞德终于离开了狱室,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凯西把他的双手拷在了桌子下,自己坐到了他对面:“怎么?很紧张?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会怕呢。”
施瑞德瞪着他:“我什么都没做。”
“多稀罕啊,”凯西说,“一整个辛辛监狱的犯人都这么说。”
施瑞德的律师是个老熟人了,沈烈看见加里的第一眼就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加里倒是挺着大肚子乐呵呵的:“我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内,就能和沈检察官在两个案子上相见。”
沈烈送给施瑞德一个假笑:“我提醒你一下,你的辩护律师上次输给我输得可挺惨的——”他装模作样地问凯西,“乔安娜是二十年还是无期来着[注1]?”
凯西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是二十年不可假释——”
加里面子上挂不住了,他立刻把话题转开:“你们手里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案子立不住的。”
沈烈才不吃他色厉内荏这一套,他双手环胸,东方人独有的凤眼里满是嘲讽:“是吗?我有受害者作为人证、我有急诊室医生的证词、我有急诊病例——天哪,这真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家庭暴力案子。我来这里一趟只是出于礼貌,我根本都不需要你当事人的供词,所以你也省省吧,不必再演戏。”
沈烈把加里和施瑞德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脸色纳入眼底:“当然了,也没有控辩交易——我们庭审见。”
凯西站在沈烈身后,被他这咄咄逼人的一手震到差点鼓起掌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