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新的起点
下课铃响起,老师没拖堂准时放学。
有一部分还有问题咨询的同事围着老师继续聊天,孟慈收拾好东西先一步离开。
这栋教学楼是孟慈读大学时频繁来往的地方,把没喝完的咖啡随手扔进垃圾桶,又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杯鲜榨橙汁。
大约三五分钟,孟慈的橙汁好了,捏着吸管喝了一口,还是之前的味道,酸得发苦。
孟慈有些醒了。
她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端着杯慢悠悠地往外走。
教学楼门口是一条长长的白桦树道,绿叶已经冒了不少出来,半遮着夕阳在柏油马路上投下阴影,像是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正值下课点,门口堆了不少学生,男男女女,朋友爱人。
孟慈刚一出门,就看到了第一棵白桦树下站着的季曲。
他换了身款式基础的卫衣牛仔裤,头发也柔顺的放下来。
远远看着像是刚刚下课的学生,手里还拿着一束花,小小的,不算太大,但色彩缤纷。
季曲见到孟慈便主动迎上来,接过孟慈手里的包,把花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孟慈抱着花,轻轻嗅了一下。
季曲伸手拢了拢孟慈耳边掉落的碎发:“两点多下的飞机,本来想直接来学校,但是我穿的太正式,所以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孟慈上下打量着季曲:“你的衣柜里还有这种风格的衣服?”
季曲跟着孟慈的目光扫了扫自己:“没有,所以又去了趟附近商场,连跑带赶,怕接不上你。”
“那怎么还有时间买花?”孟慈笑笑,用纸巾擦了擦季曲额角的汗。
季曲指了指不远处:“刚来的时候看到有学生在卖,就挑了束最新鲜的。”
孟慈顺着季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几个摊子并排摆着,这是学校惯有的活动,大家可以卖一些什么小玩意增进交流或者填满钱包。
季曲掂了掂孟慈的包:“怎么这么沉?”
“放了台笔记本电脑。”孟慈说。
“学的怎么样?看你好像很累。”季曲看着孟慈的眉眼间有些疲惫。
孟慈喝了一口酸橙汁,又递给季曲尝了一口,看到对方露出和自己同样的神色后才笑笑,“中午没休息,咖啡也不好喝。”
季曲嘴里的酸涩感浓郁,他看了眼依旧在喝的孟慈说:“别喝了,小心胃疼。”
“没事,我大学时候常喝,比咖啡提神快。”
季曲的车停在停车场,两个人慢慢溜达,混进了学生群中。
“我今天做了套问卷。”孟慈把花还给季曲,抱着橙汁慢悠悠地晃。
季曲单手拎着包和花,另一只手牵着孟慈,“什么问卷?”
“心理的,好麻烦,一堆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选。”孟慈抱怨道。
季曲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学生,把孟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就不选。”
孟慈停下脚步看着季曲:“不选怎么让老师分析我的心理问题。”
“你不是都嫌麻烦了?”季曲也跟着停下,“给你压力的测试没做的必要。”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孟慈转了转眼睛,扭过头继续走。
“但是你知道吗……”
“什么?”
孟慈原本想说别人知道他们两个的某些故事,但是想想又要提到那么多点,还要解释,好费劲。
“没事。”孟慈放弃表达。
季曲看着孟慈疲惫的后脑勺,问:“要不要背你过去?还有一段。”
孟慈拒绝道:“这么多人呢。”
季曲看看周围,说:“还是大学好啊。”
孟慈原本在看着路面上的彩绘井盖,听到季曲感叹,才抬头四处望望。
正值晚霞满天,旁边的小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拥抱的,接吻的……比比皆是,季曲提的背一下好像是极普通的一件小事。
季曲看着孟慈的反应,走到孟慈身前,蹲了下来,“上来吗?”
孟慈伸手拍了拍季曲的后背:“不用快起来。”
“真不用?”
“真不用。”
孟慈见季曲还在原地蹲着,便抬脚绕开了季曲,自己朝前走,没走几步左手又被牵住,紧的没有缝隙。
孟慈甩了甩,一点儿没松,看了眼比自己还闲适的打量着周围的季曲,算了,随他去吧。
问卷的边角从没拉紧的包包口露出来,季曲扫了一眼,“怎么还留作业啦?”
孟慈终于喝不动橙汁,四处看垃圾桶的位置,“没有,问卷。”
季曲问:“问卷不是应该交给老师?”
孟慈随口解释道:“他们说我的答案无效,让我重新写一份。”
季曲有些疑惑:“为什么无效?没写完?”
孟慈终于找到垃圾桶,在路对面。
她捏了捏季曲的指头,让季曲松手,季曲不非要拉着孟慈一起去。
孟慈拗不过季曲:“也不是,反正就是无效。”
她想到“无效”的原因,解释下来又要费半天力气。
而且季曲要么就是和对面一样觉得自己审题错误,要么就是站在自己这边。
无非两种结果,干脆不说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季曲说先要去季亮鸿的院子里看看锦鲤,说其中有两条的状态不太好。
孟慈反正也不饿,自然点头。
到了宅子里,季曲让孟慈在一旁的凉亭坐着,自己则捞起袖子在池子边观察。
鱼的状态倒是还行,可能是年龄到了,游起来有些慢,更喜欢在阴凉处停着不动。
季曲和师傅安顿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便去屋子里洗手准备离开。
但是没想到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孟慈已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季曲走到孟慈跟前坐下,握着孟慈的肩膀轻晃晃。
“嗯?”孟慈半睁开眼,迷迷糊糊的。
“累成这样啊?”季曲摸了摸孟慈的后脖颈,有些
凉,他用手捂住,“要不然直接回家?”
孟慈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刚刚看着季曲弯腰贴着水面看鱼,自己有些无聊,头又有些沉,干脆就倚在栏杆上休息。
力气还没恢复,孟慈干脆靠着季曲的手,转了转有些僵的脖颈,说:“你为什么最近没再和我求婚了?”
“嗯?”季曲没想到孟慈会这么问,毕竟这显然和现在的任何都无关。
孟慈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又重复了一遍。
季曲想了想,只可能是下午的那份“无效”答卷所引起的问题。
他思考了半晌,才慢慢回答:“因为我们总会一直一起,而且你好像也不太想结婚,没必要给你那么多负担。”
季曲的手很温暖。
孟慈歪歪头,靠在季曲的手腕上,“你想结婚吗?”
“比起结婚,我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季曲用另一只手牵住孟慈。
孟慈的大脑里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在外人看来,季曲的问题会是自己的问题。
在外人看来都是毫无疑问的答案,甚至能和她这个感情中的当事人争一争输赢。
看着孟慈又陷入思考,季曲试探着问:“如果我现在求婚,你会答应嫁给我吗?”
“如果我一直不答应呢?”孟慈的眼神汇聚在季曲脸上,与他对视。
季曲思考几秒,才说:“不答应也无所谓,我刚刚说过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所以法定意义上的稳定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大。”
“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我是对你有信心,不然你不会回来找我,给我机会,即使我已经让你受伤害那么多。”
“你没有伤害我,你对我很好。”孟慈小声反驳道。
季曲否认:“我确实有些地方做的很差劲,你没必要替我掩饰或者原谅。”
傍晚的风有些凉,挟着柳树枝吹到凉亭里,似有若无地好像要探到孟慈身上。
季曲伸手挡了一下,顺势把孟慈拢进怀里。
“不过……”季曲犹豫着开口。
孟慈抬起头:“什么?”
“就你现在的状态来看,我觉得我可以准备下一次求婚了。”季曲笑着问,“你喜欢人多还是人少?海滩还是草坪?总感觉下一次你就会答应我了。”
季曲提了几场他知道的求婚案例,一会儿说这个太敷衍,一会儿又评价另一场太煽情,连孟慈的神色变了都没发现。
“都可以。”孟慈轻轻开口打断季曲。
季曲这才看到孟慈已经从自己的怀里坐了起来:“什么都可以?”
孟慈认真地看着季曲,抿了抿嘴,才说:“什么样的求婚都可以,因为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认真的?”季曲觉得孟慈此刻的表现有些令他不可思议。
孟慈点点头:“不骗你。”
季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头一次他觉得有些慌张,心脏没有规律地跳,反观孟慈,她好像再平静不过。
思来想去,季曲又向孟慈确认了一次。
孟慈依旧点头,轻又重,“我好像也很害怕再次和你分开,世界太大了,我怕万一下次我又害怕想跑,会真的丢掉。”
季曲握着孟慈的手,眼底已经泛起涟漪,像是旁边被春风吹皱的池水。
“不会的,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我们相遇已经是偶然了,相爱更是。”孟慈望着季曲,又在季曲的瞳孔里望着自己,像是某种循环,“可是好奇怪,明明中间有好多因素让我们分开,但是我们还是走到现在,我的怯懦,我的恐惧,我的躲避都没法让我和你彻底分开。”
在孟慈的话里,季曲竟然掉了眼泪。
孟慈看到后想伸手抹掉,但是自己的双手都被季曲紧紧握着,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她只能贴近季曲,用鼻尖蹭了蹭季曲的鼻尖,亲昵地哄着,“好像不用我太努力,你就会一直爱我,这可能是我的好运气。”
孟慈知道,对于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拥有强大的家庭背景的季曲来说,与自己的母亲生分已经是天大的过错,她也知道季亮鸿的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家和万事兴”是对季家未来祖祖辈辈的教诲与期待。
总不能因为爱情而抛弃亲情。
孟慈其实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于这段感情最大的恐惧,就是两个差距过大的人很难走到最后。
她不能为了季曲而重新投胎一次,季曲也不能为了她抛弃一切。
但是偏偏她又爱季曲。
从最一开始到现在,这份爱只有从浅到深的变化,没有从有到无的停滞。
孟慈害怕季曲总会站在自己的父母那边,总会站在自己的家庭那边,总会站在自己的人生那边,而毫无犹豫的抛弃自己。
所以自己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走。
但是偏偏季曲不是。
他明明知道孟慈第一次离开是因为自身的恐惧。
但是那时的季曲也并未爱到非孟慈不可的地步,所以也只是为她铺好了通往未来的路,也算是好过一场,送她一程。
直到孟慈第二次离开,季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爱到非孟慈不可。
所以他和华婉翻脸,和自己翻脸,用无止境的工作麻痹自己,用身体上的疼痛惩罚自己。
孟慈显然已经拥有走向美好未来的本事能力,他显得有些无用。
但是偏偏,孟慈还是选择回来。
在马路上碰撞的那天,季曲突然发现自己坏了的心脏还能跳动;在安娜婚礼上的那天,季曲突然发现自己好想结婚,好想和孟慈结婚;在孟慈出车祸的那天,季曲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止非孟慈不可,而是如果孟慈不在,他好像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他会毫不犹豫地随孟慈去了。
他唯一害怕的是孟慈走得太快,自己走得太慢会找不到她。
后来,季曲车祸醒来后准备好了一系列的方案。
世事无常,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如果孟慈哪天不爱自己了,如果孟慈想离开,他都有办法解决。
就像初一那晚带着孟慈回家里吃饭,桌子上的都是季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们,所有人都要知道孟慈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所有人在未来都要给孟慈亮绿灯。
但是偏偏,孟慈说让自己再求一次婚,随便什么样都可以,因为孟慈也想一直和自己一起。
孟慈看着泪流不停的季曲不免好笑:“季总怎么眼睛这么浅,哭成这样?”
季曲把孟慈抱进怀里,眼泪流到孟慈的颈窝,他说了好多句谢谢。
孟慈的下巴撑在季曲的肩膀上,双手覆在季曲不断颤抖的后背轻拍,天边已经有些黑了,夕阳消失无影踪。
过了很久,直到漫长的黑夜降临,季曲才从孟慈的怀里退出来。
孟慈看着季曲,眉眼弯弯地笑,像是在努力地把季曲从悲伤情绪中拯救出来。
风挟着柳树枝沙沙地响,打在凉亭的柱子,打在斑驳的红墙,打在如镜的池面,像过去的无数时光中充斥的白噪音。
季曲摸着孟慈的脸,看她柔软地贴近自己的手心,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我爱你。
这么多年,分分合合,聚又散,最终还能一起。
真是天大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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