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除夕夜的大雪下到后半夜才停,关内一大早便开始除雪,紧赶慢赶清理出一条路。
周钰日常去关城墙巡视,各方均无异常后才回营地用食。
一连几日,突厥踪迹混乱,他心有不安,辗转难眠。
这场仗不知打到什么时候,要么赌突厥粮草告急,要么阿史那这边早日松口,周旋战事。
可在此之前,他们的储备粮草和物资又还能撑多久?多年前的大旱致使各地粮库告急,这几年堪堪好转,如此耗费下去,结果不堪设想。
但夏昀崧没催促阿史那,他亦不好冒然去逼迫。
门口巡守的士兵叩门而入,禀告道:“将军,门口自称河间城商人,带粮求见。”
粮?周钰堪堪只听见这个字,“快,快请去主帐。”
他几口喝完桌上的饭食,大步去往主帐等候。
门口传来几道踩雪声,还带着小声的攀谈,似是女儿家的声音。
还没等周钰深入思索,士兵领着几个人走进主帐,为首的是位斜插白玉乌木簪的姑娘,上着白棉袄,下穿粉柳裙,身披黄裘,脸尖鼻俏,美人之资,一双凤眼利中带亮。
周钰不由自主蹙眉,主动出声:“来者自称河间城商人,带粮求见?”
宋清凡行了大礼,恭敬道:“回将军的话,草民乃河间城宋家四小姐宋清凡。听闻边关战事频频,天气苦寒,物资紧促,特散尽家财,同河间城其他商贾一道凑足二十万银,买粮食,购棉衣,以慰战士们辛劳。”
身侧,幕僚孔咎附耳小声道:“确有此事,今晨收到消息。河间城百姓担忧战事,在宋家主持下捐银捐粮,光是宋家就捐了七万银。”
“其买来的粮食棉衣分成几处,送去南峪贯、襄平关、寒风关等重要关塞。”
待幕僚同周钰禀告完,宋清凡又道:“宋家在其他各郡亦有商行,皆各自紧促筹粮中。北部各郡百姓担忧守关将领,亦主动跋涉而来,烹粥补衣,只为守关战士们无忧后方。”
周钰沉默许久,语气中带上几抹敬重,只呐声道:“有劳宋四小姐。”
寒风关替宋清凡安排了住处,容她在这小住,顺带营中人清点物资。
宋清凡早就打听到长乐王余下旧部大多守在寒风关,小憩半日后,主动打听,知晓柳校尉有任务在身,现下不在寒风关时,脸上有些失落。
只待周钰那头将物资清点完毕后,带人径直去襄垣郡。她那傻弟弟还留驻在哪儿,她须得去看看。
司萍已率先带物资去了襄平郡,她们约定在襄垣郡会和。
两日后,阿史那即将被送去襄垣郡看押,夏昀崧随行。可临近出发那一刻,关城外传来急信:塞外有情况。
周钰当即赴关,夏昀崧看向他匆匆而去的身影,只吩咐让人把阿史那押回去看管,随及亦跟着前去。
探子来报,关门外三公里发现一群怪异队伍,约莫四百多人,正向着关门走来。
周钰皱眉,“四百多人?确定?如何怪异?”
探子单膝跪在地上,“确定。看其穿着,不像突厥,亦不像我方将士,倒像是不知哪儿来的乞儿。”
谨慎为上,周钰让四方将士严正以待,以防突厥狡诈设计。
文玄唇齿干涩,四肢无力,为赶在突厥布局又变,他们必须尽快回关,这两天两夜几乎没停留过,没日没夜的沿着地图往寒风关走,遇见突厥就原地埋伏,借雪色掩埋自己。
好几个兄弟没撑住,埋进雪堆里长眠不起。他咬牙,带着队伍继续向前。
粮食早已吃完,他们沿路饮雪团、食草根,勉强充饥。
杨天邑站在队伍末尾,确保没有人掉队,一行破破烂烂的人就这么走回寒风关。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极轻,极绵,像一朵又一朵纷飞的绒花。远处依山而建的高大城墙若隐若现,高大巍峨,隐匿于雪色中,却格外的亲切。
文玄使力将紧贴在怀中的安国军旗高高扬起,鲜红的带着烈焰黑纹的军旗在寒风下高扬,格外刺目,格外张扬。
回家,回家……
他们离城墙越发近,隐约看见伤痕累累的城门突然裂开一道小缝,几支小队从城门中跑了出来,直奔这支队伍。
城墙上,周钰捏紧土泥粘合的砖墙,激动中夹杂着惊喜,是柳校尉的队!快!快快派人去接回来!
近一月没有消息,他几乎以为这支队伍快没了。
不过,近两千人的队伍被消磨成了这些数量,他们在关外经历多少艰险,可想而知。
阿絮…….夏昀崧看向关外,多支小队急速出城,将这些人迎了回来。
他站在城门上,放眼往下看,几乎是渴求般的搜寻着她的身影。
周钰早已下城,待城门再一次紧闭后,几百人的队伍或是躺,或是趴在地上,几近喜极而泣。
用膳时刻方过,营地内却又升起炊火。处理伤口的军医带人急速奔来,奔走在这群“脏乱”的兵卒间。小伤快速处理,重伤则命人速速抬走,转去营帐内医治。
周钰没瞧见柳校尉,心中有些发沉,还没来得及询问出声,缓过神的文玄撑起身走到周钰身前,单膝跪地,献上怀中的地图。
“周将军,柳校尉命我等将其转交给您。”
周钰接过地图,此时夏昀崧亦来到跟前。
文玄嗓子干涩,只道:“除夕夜那日碰见一行突厥行迹蹊跷,柳校尉带了几人前去调查,命我等带着兄弟们速回寒风关,将此地图交予周将军。”
周钰打开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碳迹标示几乎占满整张地图,“这是……”
文玄解释道:“当初我们奔赴吴县,却发现那儿早已人去楼空,而身后亦有突厥主力挡住回路,我们被迫在外四处游击。”
“柳校尉在地图上将突厥兵力常出现的地点以及消失方向全数标注出来,还附有一部分驻扎的地点。”
“她说这份地图对周将军很重要,务必让我交到周将军手中。”
夏昀崧站在周钰后侧,地图上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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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标识似乎让他脑海中浮现出她如何将地图捧在手心中一个一个标注的情形。
周钰眉眼格外凝重,有这份地图在手,他们何需再苦苦防守?
他下令看顾好舍命归来的众战士,修书一封去襄平城,重议战略。
这边,夏昀崧单独又去见了阿史那一面。阿史那被送回软禁的房中,心中存了几分好奇,若非又是他突厥将士前来攻城?
他已经大半月未曾和外界联络,不知战况如何,心中亦焦急不已。
可惜,夏昀崧带来的是个坏消息,“我军已勾勒出你方驻防图,叶护,你没有多少思考时间。”
“届时你方溃败,你便失去谈判的权力。”
阿史那惊愕,怎会…….
他不信,“你骗我。”他的将士们都是自草原上诞生的豪杰,自小应变极快,在关外更是自由。
上次驻扎曹县乃是那个周秋易的主意,又凑巧被姓柳的给发现,这才让他被擒。
夏昀崧笑,“我又何须骗你?”
“你信与不信,与我无干。我来只为同你商议贸易一事,若你不愿配合,那我没有办法。”
“好在我军骁勇。你方纵有汗血马,四处杀伐无人敌,但我方亦有钢铁躯,千围百困中得良策。”
夏昀崧站在门前,眉眼轻轻,仿佛阿史那做什么事都不会激起他的丝毫情绪,“叶护大人,好自为之。”
周钰刚修书一封,盖上红印,门外又传来一声急报,几匹马儿直奔寒风关来,马上插/着安国军旗。
难道是柳校尉她们??她们赶回来了???
周钰抵达关门时,几匹马已经被放了进来,马上鲜血淋淋,干涸的血迹凝到马腿处,这马不知跑了多久,一进关内,竟直接倒在地上,将马背不知死活伏着的人摔下地。
一群人紧急围了上来,伸手探鼻息,又惊又喜道:“还有气!还有气!快来人啊!!”
跑在最前头的那人勉强睁开眼,他肩膀处中了一支箭,右臂上还有一支,似乎是被突厥兵马追赶。
他张了张口,看着离他最近的人,面生,不认识。可他认识他身上穿着的那身衣裳,安国军袍,玄衣红边。
他伸出满是血污的手,将其一把死死抓住,一直到那人伏在他耳边,这才用尽全身力,气声道:“突厥…….突厥可汗逃了……”
“柳校尉留下…….掩护我们…….生……生……”话没说话,他手上力道骤然一松。
那人小心翼翼探过他鼻息,大松一口气,还活着……还活着……
他当即将消息递给周将军,跪地禀告:“周将军,他晕厥之前道:突厥可汗逃了,柳校尉留下掩护他们。”
突厥可汗逃了??
他们拼死逃回来递的信荒谬中夹杂着可笑。
双方大军对峙交战多次,如今正是水深火热之际,可汗竟然逃了?
周钰不敢相信,可看着面前瘫倒各处,浑身全是伤痕的勇士们,他不得不保留谨慎,命人多方出关调查,详细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