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低低沉沉的压在河间城上空,这是叛党进城的第二月,连绵的雷雨下个不停,似乎是要把天给震下来。
偌大的城门口,手臂绑有红巾的叛党挨个审查进城的流民,大多数人都被拦在了城门外,若是听话些,那些个守门人只是咒骂几句。
胆敢反抗,颈边便会出现一把铁刀,若是还敢对峙,那颗项上人头便保不住。
五人分开打听消息,重聚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文玄和杨天邑去的城门口,司萍和宋清溪去的流民堆,柳絮去同那挑着粮食的老百姓打交道。
杨天邑脾气直,走得离城门远远的后,脸上神色便瞬间沉了下来。
他怒骂道:“好歹也是接了河间的管辖权,怎得不让百姓进城避难?当真是可耻!”
如今河间一带乱了,盗匪横起,百姓要么往南下跑,要么往河间城跑,就是希望叛军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把人关在城外,无粮无水,只怕不出三天就要收尸。
文玄让他冷静些,“总归有人进去,我们怕打草惊蛇,不敢在城门口打听。”
柳絮恰巧知道这要求,“叛军五日前传出消息,想要进城,就必须要够额的缴纳粮食和银钱。”
文玄蹙眉,“多少?”
“一人二两银钱,或是一石粮食。”
“一石!!???”司萍惊呼,流民都是一路奔波,即便有粮食也在路上消耗完了,一人一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百姓怕河间一带乱了起来,不少家中还有余粮的人都选择把粮食交了进城避难。”
“朝廷要求一丁每年税粮一石,普通人一年的收成扣去税粮,还要管这一年的饭,如今再收一石,他们即便是进了城,无钱无粮,连个地方都找不到住,还不是等死?”杨天邑气急。
“这群兴风作浪的妖孽!畜生!”
“阿萍,你们那情况如何?”柳絮目光看向回来后从未说过话的司萍和宋清溪两人。
宋清溪脸色惨白着,似乎听见了什么骇人的事情,只司萍还保留着些许冷静。
她脸色紧绷着,明明心中满是忧虑,却还极力让自己条理清晰些,“交不够粮食和银钱的难民都在城外十里处的洼地聚着,连日大雨,洼地中淹了不少人,尸体还浮在那。”
“有的人饿极了,食腐肉,喝污水……”
她喉间干哑,后面再说不下去,只余下一片沉寂。
这些难民有的是从北地来的,有的是不堪匪徒侵扰,从南边偏远处来的,皆听闻长乐王的威名,到此寻求庇护。
可谁知长乐王没见到,却碰上叛党攻过襄垣郡,直取河间。
“他们若想稳定自己的势力,何不放流民进城,收拢人心?”宋清溪哑口。
他着实不能理解这叛党所为。
粮食和银钱哪有足够的人力重要?粮食和银钱没了可以再抢,这能打仗的兵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虽然是亲卫营里的废物,但王爷说过的话,他总归记在心上。
柳絮远远看向城口,十几个士兵还在那里驻扎着,不知道世子可还安好,也不知道保护世子的那边亲卫如今如何。
听闻宋清溪的不解,她眼中划过一抹利芒,一字一句道:“他们根本就不准备盘踞在河间城。”
收缴粮食和银两,不惜废了河间城的生气,只怕一心南下,直奔上京。
“如今怎么办?”司萍看向柳絮。
柳絮将包袱拿了下来,理了理仅剩的银两,面色有些难看,“我们只剩三两的现银。”
世道乱了,米贵布贵,什么都贵,即便她带足了银两,这一路上波折下来,也没剩多少。
剩下的银票也只能去钱庄换,这城外哪来的钱庄?即便有钱庄,估计也早被洗劫一空。
倘若正经交钱进城,她们只能送进去一个人。
还有盘踞在河间城外的难民,乱党可以不重视这些人,视他们如草芥烂泥,但他们不能不管。
长乐王在江南稳定后,势必要回河间,这里必定是他根基所在。
一旦任由城外的那些流民这样下去,迟早会患病过逝,雷雨过后天气升温,没有处理过的尸体腐烂,催化瘟疫,整个河间城迟早会废。
这里只有宋清溪对河间城的布局最了解,柳絮看向宋清溪。
宋清溪在接触到柳絮目光的那一刻,懒钝的脑子突然灵光起来,直言:“不可能不可能。”
让他一个人进河间城?他哪有那胆子!
“我可以给你把王府的位置,河间城大体布局说出来,我一个人去我不行。”
他就没有干成过任何事情,即便他爹花钱把他送进王府亲卫营,他还是根软面条。
杨天邑就知道压根不能指望他,要不是他生得弱,披上衣服就一股难民样,柳絮或许都不会让他来!
“我去!”他睥睨地看了宋清溪一眼,眼尾快要扬到天上。
柳絮立刻改变主意,“我去。”
宋清溪张了张嘴,他以为柳絮会逼她一下,向他爹一样,要不就骂他,要不就夸他,反正一定要让他干这件事。
司萍三人极其反对,她第一个开口道:“你一个人进去,我们怎么放心?”
“若是换你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进去,其他人难道不会担心吗?”
“我们必须要进城打探情况,你们四个还有其他任务。”
柳絮下意识将四人安排明白。
“文玄,你和杨天邑在府军里呆了几年,肯定会不少军中急救的手段,那些难民不能再食腐尸喝污水,不然会死更多的人。”
一旦瘟疫兴起蔓延,除非大罗神仙派下神医来河间,不然整个河间城都会遭难。
“哪怕让他们去挖草根,吃树皮,都不能再吃腐尸。”
“宋清溪,你跟着司萍,必要时你亮出长乐王亲卫的名义保护她,混在流民中,想办法将流民组织起来。”
“切记,不要惊动城门口的人,做事尽可能隐秘些。”
“若是遇到行事诡异偷摸的人往城门口去,直接动手杀了他,找个理由机灵些。”
这个时候,一切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导致溃败。
这群流民要是能组织起来,绝对是一支庞大的力量。
可笑的是叛军号称从草根出身,立志要除昏君、开新国,可他们的举刀屠戮的第一个对象竟然就是同他们受着同样磨难的流离百姓。
只是没有粮食和银两……谈何组织……
柳絮死死捏紧手中的那三两银子,第无数次有一种挫败感。
心中所痛恨对面掠夺的东西,竟也是自己当下最需要的。
“总之,一切小心,我们的目的始终是救世子。”
“刚才交代的,若是做不了……能将尸体处理了便是,不能让瘟疫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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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强调道。
她不担心文玄和杨天邑,虽然杨天邑做事冲动,但时刻都听文玄的,她只担心司萍和宋清溪。
司萍做事稳重细致,但她没杀过人。
宋清溪虽然有王府亲卫的身份,但他也没有唬人的气势。
“柳队,我知晓该怎么做,”司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我们会保全好自己,一旦外面事了,我们择机进城!”
柳絮望向司萍,忽地就舒缓一笑,心像是紧绷的琴弦骤然一松。
都是她带来的人,她应该相信才是。
她看向眼中最茫然的宋清溪,他虽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是个软骨头,但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咬牙跟着,从来没说过悔字。
“你就记住我刚才说的,记不住也没关系,一切听司萍的安排。”
宋清溪愣住,怔怔地看着司萍。
“你们四人以文玄和司萍为首,切记我说的话。”
“是,柳队!”四人对视一眼,低声郑重道。
他们明白柳絮在操心什么,也在担忧什么,无言的默契早已在来的这一路上形成。
柳絮只留了二两银子,腰间绑了软刀,将包袱中的干粮和衣物全部留给他们。
“城中情况不明,你自己也要带干粮啊,”杨天邑见柳絮一股脑地把东西全塞到他怀里。
“城中好歹还有补给,我进去再想办法,你们在城外,粮绝之后什么都没有,你们留着有用。”
将一切事情交代妥当,柳絮让宋清溪同他仔仔细细地讲一遍河间城的布局,确定自己记牢后,她往自己身上又抹了几层湿泥,只身混入进城的队伍中。
文玄四人遥遥看着柳絮进城的身影,直到她顺利通过守门侍卫,消失在城门尽头才收回眼。
现在只剩下四个人,文玄低声道:“我们四人不要离得太远,彼此间好照应,先去城郊难民营。”
他们要现场查看难民营情况。
柳絮站在城门侍卫前,颤颤巍巍掏出二两银子,似乎是极其遮掩着什么。
侍卫冷哼一声,接过银子就放她进去,也不管她这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上面的吩咐了,只要收了钱就行,管她偷的抢的摸的。
柳絮进门之后只学着那些进来的难民一样,找条小道缩进去,确定没人关注自己后,才凭借着记忆往王府方向挪,手边还捡了一个碎的只剩一块的东西,瞧着像破碗。
城中显然被肆虐了一番,但仍有不少人活得潇洒。
路上瞧见柳絮这种缩在一边边垂着脑袋走边哀求着“行行好吧…….”的人,他们纷纷捂着鼻子走远,这难民不知有多久没梳洗过,浑身散发着恶臭味。
只可惜他们不敢去跟那首领说把这群人赶出去。
前两日有个傻大头去了,被那首领笑着请了出来,还要走了几百两银子,美名其曰对他们反叛事业的支持。
又说把这群人赶出去可以,五两银子一人。
如今世子又在他手里不知死活,王爷迟迟未归,他们心中都明白——世道变了。
河间再也不是那个河间了。
长乐王在时,城中的达官显贵们都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时常施粥散粮。
叛党首领来了,他们也只能献财自保,谁还管那些平民?特别是一身恶臭味,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难民。
人性善恶,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