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整,司南枝踩着满地碎金似的晨光踏进花轿。司大娘也穿上了一身红色的新衣,她攥着鸳鸯帕的手穿过轿帘,最后替女儿扶正那枚鸽子血眉心坠:
“要稳稳当当地……”哽咽被喜乐声淹没,她突然将整盒桂花糕塞进轿中,“饿了就吃,千万别学那些劳什子新妇规矩!”
灵鉴缩成流苏缀在轿顶,暗搓搓观察轿里的新娘:“检测到九重护身咒!”它震惊地颤了颤,“司大娘莫非是要把闺女裹成会走路的护身符吗?!”
“花开有主福双至,门开有喜禄位升!”喜婆尖起嗓子扬声高呼:
“起——轿——”
喜乐声音嘈杂,盖过了司大娘的叮嘱。她一身红衣站在茶楼门前,看着逐渐远去的轿子大喊:
“仙姑!保重!!”
晏清回头,左鬓的银铃响动,看着已经在视线里缩成一个红点的大娘挥了挥手。
她侧头和领头轿夫道:“倘若一会有什么意外,你们护住新娘先走,不必管我们。”
身后的沈燎闻言挑眉,屈指弹了弹侍卫服上的铜扣,却无端突觉指尖一阵刺痛:“殿下就这般笃定苏暮平还会再来?”
他想起北山松木裂缝里渗出的天道印记,那些密密麻麻缠绕的金丝,此刻竟像毒藤般顺着经脉往心脏攀爬。
灵鉴突然又窜到晏清耳畔振动:“检测到某神君心率失常!建议天命篆改名为‘忠犬黑化倒计时’!”
晏清拿出苏暮平的手稿扬了扬:“傀师的身家性命尚在本殿手里,他岂会不来?”
“殿下当真好算计,臣甘拜下风。”沈燎喉结滚动,咽下混着铁锈味的自嘲。
北山风雪的历历在目:当他劈开千年古松时看见飞溅的木屑里浮动的金纹就什么都明白了:为何晏清要阳奉阴违天道的指令,又为何要和他在轿子上赌那个结果早已注定的约。
她要他亲自去查,要他亲眼看见,这天道究竟是何等荒唐。
原来所谓天道敕令,不过是用众生血泪织就的遮羞布。
沈燎承认他确实恨晏清。恨她为何要让他知道这天道肮脏的龌龊,恨她轻飘飘地在背后推波助澜就让他对天道的信念坍塌。
但他又有一瞬间隐秘的庆幸——至少他以后挥动锁魂链时,不必捅穿自己的良心。
至少他没有辜负封神职时天道亲口说下的神罚使“惩凶判恶,廉正公允”的职责。
沈燎勾唇冷笑。
这可是天道口谕,而他沈燎作为天道最衷心的“走狗”,他……岂会不遵。
晏清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声音染上些许笑意,像是阴天剥开云层透过的光:
“大人挥动锁魂链时终于不用捅穿自己的良心了?”
沈燎走上前与晏清并肩,他侧头看着晏清琉璃茶色的双眸,声音在嘈杂的喜乐声里显得意外和谐:
“臣从前量的是天命,今后判的,是人心。”
*
司南枝夫家就在几条巷子之后,离茶楼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雾气还未散去,残月尚陷在靛青色的天幕里,像枚被天狗舔舐殆尽的薄荷糖。
待司南枝的花轿行至巷尾的一棵槐树时,晏清忽然嗅到了那夜苏暮平傀儡身上的碧落藤气息。
沈燎猛地抬头,只见那苏暮平倚在百年槐树的枝丫里,斗笠的檐依旧下压着,遮住了他极具特征的灵瞳。
他霜色的广袖垂落如挽幛,露出的十指在月光下泛着冷玉光泽,指节屈伸时竟然带起指间流萤:原是傀儡丝牵动的数百具傀儡正沿着槐树枝桠倒悬而下。
地底也传来了机械般的轻响,苏暮平的傀丝从砖缝钻出,那些丝线沿着潮湿的砖缝游走,瞬间在轿夫皂靴底结成霜花。
晏清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轿夫,又瞥见他们脚底的傀丝,顾不得槐树上直冲她飞下的傀儡,只旋身抽出腰间的双钺。
母钺刃口擦着青砖迸溅出火星,那钺竟如银蝶点水,贴着轿夫皂靴两寸处掠过——刃风扫过的砖缝里,蛛网傀丝寸寸凝结成冰晶,被紧随其后的子钺余震击作齑粉。
“殿下劈丝不如剪刘海利索啊!”灵鉴躲过飞溅的枯叶,“建议开通‘天女教你斩断孽缘线’付费课程!首期学员沈大人已就位!”
数具傀儡自槐树瘤中破空袭来,指骨弹出的玄铁刃直取晏清后心。
灵鉴被吓得愣在在晏清肩上大喊:“殿……殿下!!再不回头本鉴就要和你一块被捅成‘糖葫芦串串香’了!”
沈燎的锁魂链恰在此刻卷起满地霜屑,玄铁环扣碰撞声清脆。
链影织成的光网将傀儡的玄铁刃绞成星芒,沈燎广袖翻飞间银发如瀑,锁魂链瞬间捅穿两具傀儡,他抬眸看向晏清:
“殿下救人时准备把自己的后背交给空气么?”
当晏清仰首欲唤轿夫快走时,却见那八人早抬着喜轿跃过山涧。最末的轿夫甚至抽空将司大娘塞的平安符贴在轿上。
“这不是还有沈大人在么。”她说着转身时子钺瞬间劈碎一具傀。
苏暮平素白的指节间缠满了傀丝,他灵活地操控傀儡拖住晏清和沈燎,同时旋身踏上树梢,又朝着司南枝喜轿的方向借力踩上屋檐。
沈燎抬眸看向晏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接。晏清琉璃色的眸子看向房檐上前进的苏暮平,沈燎瞬间会意,锁魂链如银蛇一般绞上槐树枝。
他借着反冲力凌空翻上屋檐时,正撞见晏清旋身劈碎两具冲他袭来的傀儡。她仰身躲避扑来的傀,子钺瞬间划破傀儡胸膛。
随即晏清脚踏傀儡头颅借力,母钺顺势掷出,为沈燎斩断屋檐下横拉的傀丝阵。
灵鉴刚打开的一本书被晃得哗啦作响:“二位能不能照顾下纸质读物!等等——他要闪现开大!”
沈燎接住回旋而来的母钺,锁魂链直取苏暮平后心:
却在触碰到他的一刻再次化为枯叶!
晏清琉璃的眸子此刻在晨光里浸润出通透的暖,她抬手间抽出发间银铃里的针,旋身踏上槐树枝干,银针瞬间刺入一具不起眼的傀中。
灵鉴从她腰间窜出,玉简表面爆出荧光:“实时战斗数据:风骚走位指数五颗星!”
那具傀身形微晃的刹那,所有剩下的傀都仿若失去操控一般突然凝滞。
锁魂链瞬间缠上被阴针刺入的傀,片刻后那傀儡终于化作了苏暮平的模样。
晨曦刺破浓雾时,上百傀儡如融雪般崩塌,只余槐树枝头几缕残破的傀丝在风中飘摇。
晏清的银针里藏着毒,苏暮平此刻身体已经被麻痹,他跪坐在地,只有头脑还维持着清醒。
他修长的手上缠着傀丝,淡青色的血管在素白的皮肤下尤其分明,像一株浸着夜色的霜枝。
苏暮平突然剧烈地咳嗽,随即他喑哑的声音带着破败响起:“天道如今招工标准降了?连这小娘子都雇来当打手……”他瞥眼扫过晏清,“这位殿下莫不是靠脸过的雷劫?”
晏清看着他硕大的斗笠,淡声道:“作为百年前西岐最年轻的灵瞳修士,想必你早就用灵瞳看见了之前傀儡中的魂火吧。”
“那你自然也能猜到本殿今天是如何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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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傀中找到你的了。”
苏暮平闻声僵硬了一瞬间,他抬头看向晏清,露出了斗笠之下极为惊艳的双眼。
他灵瞳触及晏清的一刹那便看清了晏清的命格,他瞳孔微缩,好似看见什么仇人一般狠狠咬紧了齿关,连额头上都蹦出了青筋:
“原来是天女殿下。”苏暮平指节间的傀丝突然绷直,手上的血管泛出诡谲的靛蓝色:“杀我这个废人,天道竟还派你亲自动手。”
晏清蹙眉:“你何错之有,本殿无端杀你作甚。”
他灵瞳流转间映出晏清额间金纹,那本是天道烙下的监察印,他自嘲了冷笑,“不过用天女的血洗傀丝,倒确实是比雷劫体面些。”
灵鉴突然从晏清袖中弹出:“检测到某傀师开启‘被迫害妄想症’模式!”玉简展开病历单,“临床表现为:见金纹即炸毛,建议殿下出示‘三界反天道联盟会员证’!”
沈燎闻言嗤笑:“联盟里可满两人?”
灵鉴怒道:“本鉴不算人吗!加上本鉴刚好两人!”
“苏暮平,你的灵瞳该擦擦了。本殿若真想杀你,你见到的只可能是雷劫。”晏清声音清冷,她发间的银铃随着晨风轻轻地响:
“本殿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连天道蹩脚的污蔑都看不出来。”
灵鉴贱嗖嗖飞到沈燎耳边戳了戳他:“嘿,银毛大狗,我们殿下点你呢。”
“老眼昏花”的沈燎:“……”
苏暮平听到晏清的话抬眸,灵瞳里闪过错愕。
见一旁的沈燎拿出墨锭和手稿,他瞳孔骤缩又恢复懒散:“怎么,天道连我写字的墨锭都管?”
沈燎:“你制成的傀里有魂火,是因为制墨锭的松木里藏有天道的暗脉。祂在写下的傀儡符中动了术法,让……人误以为你在用活人炼傀,从而嫁祸于你。”
苏暮平金色的瞳孔映着沈燎的身影:“原来是神罚使大人,”他接过墨锭,指尖的傀丝突然发疯似地缠住,硬生生把墨锭绞成了粉末,随即又状若满不在乎地叹了口气,“这狗天道为了陷害我,当真是煞费苦心。”
晏清抬手,银针顺从地从苏暮平的身上取下飞入她的指间:“所以你费尽心思做出一模一样的傀,只是为了救下那些无辜的新娘。”
“天女殿下说笑了。倒也不必说什么救苍生的大话,不过是给自家媳妇攒些玩伴罢了。”
晏清闻言想起洞窟里的尸傀,她试探道:“渭轻——”
苏暮平应声:“我夫人。”
他张了张恢复活动的双手,腕骨轻旋,五指舒展间骨节错落的阴影恰似远山的青黛,淡青血管如雪原暗河蜿蜒至指尖,倒衬得那双手愈发似浸了胭脂的玉雕。
“这天道啊……”苏暮平指尖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半块褪色的合卺杯,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比江渭轻的烂桃花不靠谱得多。”
他语气轻佻得像在说书,“我家渭轻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巫女,结果被天道忽悠去镇什么地脉......”
沈燎皱眉:“为何连天命篆都查不到渭轻此人?”
苏暮平欲言又止:“……吾妻,江渭轻。”
灵鉴拼出一个哭兮兮的脸:“没人告诉我她姓江啊……”
苏暮平灵瞳看着半空中飘着翻书的灵鉴轻笑:“哪里跑来的讹兽灵魂,竟与玉简融合,倒也有趣。”
灵鉴怒吼:“哎哎!本鉴只是查个天命篆的功夫你怎么把本鉴裤衩子都扒开了?!别拿你的眼睛瞎看!灵瞳又如何?流氓!”
苏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