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没有理会这聒噪的玉简,她从屋内的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青色的符咒爬满了她的额头和后颈,像是染上了古老的诅咒,肮脏又禁忌。
她只感觉自己整个识海疼得快要炸开,那些金色细丝顺青色纹路蔓延至肌肤之下,恍如万计的毒蛇顺着浑身经脉绞痛她的心脏。
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晏清咬牙攥紧了手却还是让溢出灵力瞬间刺碎了屋内的铜镜。
这是天道赤裸的警告。
告诉晏清她不过是祂手里一颗棋子,不过表面看上去风光的一只走狗而已。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探究幕后的水深。
世人只知她是天道之女,挥手间无数人穷极毕生的资源尽数奉上;拂袖间无数蝼蚁的命说丧就丧……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为她而生。可只有晏清自己知道:
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只不过想查清魂穿原因回去罢了。
灵鉴飘到晏清耳侧看见了那面被灵力挥碎的铜镜:“瞧殿下这额间的符文多别致!像不像鬼市前两天新出的刺青套餐?”
晏清指尖抚过后颈凸起的天律锁咒文,冷笑尚未出口便见那玉简身躯抖动,投影出了一张泛黄的古卷:
“古籍有载,淬魂丹半颗佐以灵散二两,敷面即可祛除咒文。备注:殿下的淬魂丹多得够练整整两缸!”
冷汗浸湿了晏清耳边的发,她苍白着脸色把声音切换回识海:“我现在祂一手设计的天道神女。可倘若我不是呢?”
灵鉴心有灵犀的钻回了晏清的神识里,听着她淡然中却掺杂愤怒的声音:
“我就会是那些被他陷害的千千万万个用来彰显天女光环的可怜人罢了。”
“什么天道之女?祂天道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彰显祂一手遮天的能力,为了看着祂亲手设计长大的天女照着祂的想法,活成祂想让她成为的样子……可是凭什么。”
窗外明月高悬,窗内人影寂寂。
凭什么。凭什么天界那么多神明,偏偏是她魂穿受罪?晏熹禾自认自己封神职之后就是一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咸鱼,她根本就不关心任何所谓的“天道秘辛”,她只想回去。
然而问题就在于,她不查清楚根本不可能回去。
灵鉴的声音忽然在她识海轻响,似乎也带着几分不忍:“世人皆道牵丝戏好看,可谁见那提线人的手早被丝线勒出痕迹?”
“傀儡也是可以伤主的,殿下。他系在您身上的傀儡丝,又何尝不能把他自己勒出白骨?”
晏清忍者识海的巨痛勾了勾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唇:“你想弑主?看不出......你这破书居然这般胆大妄为。”
灵鉴在她识海里化作了一把单钺,声音也染了刀刃上的寒:
“傀儡丝哪里敌得过鸳鸯钺?大司命殿下,你的这身反骨才是三界独一份的凶器。”
晏清的青丝尽数垂落及腰,额间还粘着几缕被冷汗浸湿的发。那双平日无辜的眼里淬上了坚毅的冷,她的眼尾仍然温顺地垂着,眸底却略上了几分讥诮。
“你要弑主?”晏清再问,这次含着笑。
灵鉴“啪”地展开半卷竹片,篆文炸成烟花状:
“殿下看本鉴这般玉简的身子骨:当剑穗嫌糙,垫桌脚太短,烧火还呛眼睛,唯有跟着天女殿下还能混根糖葫芦吃。”
晏清笑骂:“出息。”
*
待晏清翌日寅时去找司南枝时,她还未到门前就看见了烛火在鸳鸯镜前摇出的融融暖色。
两人已经早起梳妆,屋内司大娘执起犀角梳的手在触及女儿发梢时倏然放轻,仿佛抚的是云絮织的锦。
“一梳梳到尾——”她哼着儿时哄司南枝睡觉的歌谣,枯瘦指节抵着梳背缓缓而下。铜镜映出眼角细密的纹路,每道褶皱里似乎都漾着水光: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尾音忽地哽在喉头,忙用袖口压了压眼角。
司大娘打开胭脂盒用狼毫蘸了朱砂,她手中的笔尖颤如风中秋叶,却在触及司南枝眉间时稳若磐石。晏清瞧见她拇指抵着司南枝下颌,像幼童学画时那般屏息凝神,连窗棂透进的晨光都识趣地绕开这对母女。
“娘……”司南枝看着母亲盈满泪眶的眼,伸出指尖想去擦。
“南枝莫动......”笔尖游走如蝶栖花蕊,司大娘画完花钿后搁下胭脂盒,从怀中掏出块褪色的红绸兜,抖开发现一颗鸽子血嵌的眉心坠。
“你外祖母留下的......”她哽咽着将宝石按进未干的朱砂里,“娘添了点金粉,衬你的嫁衣......”
玉简暗戳戳扫描宝石:“发现祖传鸽子血掺入母爱提纯剂,”司南枝额前的金粉在镜前折射出彩色光晕,“配料表显示:两成外祖母的祈愿,八成司大娘的私房钱!”
“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司大娘将脸贴向女儿冰冷的面颊,泪珠滚过嫁衣上振翅的鸾鸟,“南枝啊......要笑着出阁......”
“娘……”司南枝抿唇笑道,“你要是舍不得我就不嫁了,陪你好不好?”
“不行,哪有闺女不嫁人守着当娘的,娘可没有舍不得你,快走吧小祖宗,”她说着说着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去享福啊……”
尾音融在话间,像是一句轻巧的嘱咐,又似一声郑重的嘱托。
晏清等她们娘俩腻歪着梳妆完,轻轻扣了扣门。
“仙姑你来啦,”司大娘忙起身去迎晏清,“瞧我这忙的,都忘记派人去给您送茶点了,老身这就叫人给您做点去。”她话落就要出门,却被晏清拦住了:
“不必麻烦,我来只是想问南枝娘子,你身上可否有朱砂印记?”
晏清的声音很温柔,像清晨带着融融暖意的光。
司南枝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素白衣裙,可谓“素若春梅绽雪,洁若秋蕙披霜”,【1】当真如同会仙术的仙人一般干净。
“仙……仙姑。我手上确实有一颗朱砂痣。”司南枝轻轻一笑,酒涡轻陷。
“南枝娘子今日当真漂亮,”晏清回了她一个微笑,“娘子的朱砂痣可否给我看看?”
司南枝随即翻开掌心,那粉白的手掌上,却有一颗格外圆润的朱砂痣。
“殿下!司南枝朱砂痣符合验算的她原本癸亥日成婚日期!”灵鉴的声音在晏清识海里响起。
“可是有什么不妥?仙姑,老身……”司大娘担心地起身,将女儿鬓角碎发别了又别,枯瘦的手掌覆上了司南枝的手。
司南枝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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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地拍了拍她,状似安抚。
“大娘放心,无碍。”晏清说完准备出门给她们母女留下自己的空间,又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发间的银铃轻响:
“给你们添了四位擅武的轿夫,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让他们带着你先走,不必管我。”
晏清抬眼间瞥见门外沈燎扮作护卫的身影,“领头那侍卫还通晓《鹊桥仙》全本,”她故意停顿加重咬字,“说是要给新娘子讨个好彩头。”
司南枝看着她摇头:“仙姑,这……”
司大娘连忙拉住司南枝的手,然后双眼盈满泪光看向晏清:“谢谢,谢谢,老身谢过仙姑了。”
她突然把整盒朱砂塞进晏清手里:“仙姑拿着这个!”司大娘耳坠上坠着的平安符跟着晃动,“南枝外祖父当年走镖......”话到一半又抹眼睛,“您别嫌弃......”
司南枝忽然解下腰间香囊:“这是阿娘求的安神茶,”她将香囊系在晏清腰间的软革腰带上,茉莉香里混着晒干的萱草,“仙姑也莫要太过操劳。”
灵鉴在晏清袖中震动,识海里响起它的声音:“检测到香囊内层绣着司家护女咒!虽然对殿下无用,但能聊以慰藉!”
晏清微微怔愣,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无人问津的司命殿下第一遇到如此这般的热情。
她只能笑着颔首应下,旋身走了出去。
“殿下这次的轿夫终于用的不是柴房的柴了?”
只见那沈燎依在门外墙边,玄色侍卫服下依稀可见银甲暗纹,箭袖缠着喜色的红绸:原是昨夜司南枝备给轿夫和侍卫们的吉物。
晨光漏过他故意戴歪的抹额,在鼻梁投下一道桀骜的影。他一手的指腹捻着司大娘给的桂花糕:
“臣这身行头如何.....可比那晚柴房带刺的轿夫顺眼?”
晏清琉璃眸子里闪过一阵讶异,随即她勾唇轻笑,露出嘴角之下的两个梨涡:
“沈大人这般耿耿于怀,莫不是还想替司南枝再嫁一次?”
“臣若再嫁……”沈燎忽地将桂花糕塞进晏清掌心,“天女殿下莫不是准备用天道批的经费当聘礼?”落下桂花糕碎屑沾在她素白袖口的星纹上,被灵鉴偷偷拼成成心形图案。
“警告!检测到某神君开启‘自荐枕席’模式,”玉简在晏清识海里炸开一朵烟花,“‘如何优雅地吃软饭’,附赠沈大人同款歪戴抹额教程!”
“本殿这次一定给‘隐娘’安排个八抬大轿,抬到苏暮平洞口。”晏清的琉璃眸映出他的身影:
“哦不,应该说本殿连合葬的冰棺都向苏暮平订好了——”她拽着沈燎箭袖的红绸逼近半步,“就刻‘天道证婚,死生同穴’如何?”
沈燎咬牙:“……不劳殿下费心了。”
“护卫首领该去查轿了。”晏清挽唇一笑,和他错身时披帛擦过沈燎腰间新佩的桃木剑。
灵鉴突然从她袖中探出半截玉简:“经鉴定,沈大人这剑……”玉简拼出一个笑脸,“攻击力为零,风骚值爆表!”
沈燎手里忽地变出根铜针看准玉简一掷,那可怜的灵鉴被沈燎直直地钉在了廊柱之上,正哭兮兮地求晏清去救。
正向外院走去的沈燎闻声回头,上扬的凤眼里闪过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