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塘水面宽阔,在夏阳照耀下泛着青绿粼光,过了尚书塘再走一炷香就到陈家。
只是在塘边,李宝福老远就瞧见了个斯文男人打着伞在钓鱼,看清后喊道:“姐夫!”
那男人以手遮眼看了两人须臾,高声道:“宝囝。”
说着男人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宝福,低头左右瞧了两下,揉了两下李宝福的头,笑道:“快两月没见,长高了。”
这钓鱼男人正是李宝福的四姐夫,大名陈璋。
李宝福笑着说:“我都快十八了,早就不长个了。”
陈璋接过他手里的补品,嗔着怪他乱花钱,随后手在腰上比了比,说:“在姐夫眼里,你一直都这么高。”
李多福成亲时,李宝福才十一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以致两个姐夫看他也像看孩子。
李宝福道:“我姐呢?”
陈璋朝赵庄生打了个招呼,而后揽过李宝福肩把他往家带,说道:“在家做衣服呢吧,昨儿给你们的鱼和螃蟹吃了吗?”
“没,还在盆里养着。”
陈璋哈哈大笑,搭肩上的手掐玩着李宝福脸。
陈家种茶也卖茶,虽说茶叶不多,但来收的富商人多,一年茶卖出去够村里三户人家吃一年,陈老爷子年龄上去后,就把茶园交给机敏的陈璋料理。
陈璋读过不少书,能说会道,加之面容俊美,当年给他说亲的不少,但他只对从小青梅竹马的李多福情有独钟,力排双亲娶她过门。
陈家富裕,早年为着陈家兄弟俩娶媳妇,请能工巧匠修的青砖瓦院,连屋顶都是要价不菲的青瓦,冬暖夏凉。七间房屋,可谓是尚书村头遭。
李宝福被陈璋带进院门。
院里陈母正在纺线,身边围着个玩蚂蚁的小孙女和一只懒洋洋的狗。
“娘,宝囝来了。”陈璋说着就进厨房洗手。
陈母听声站起,笑道:“哟!寿儿今天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来看看伯母你们。”陈母的热情让李宝福有些不自在,顺便抓过赵庄生手里的鸡鸭放下,“一点心意,伯母别嫌薄。”
“哪儿有的话?”陈母嗔怪道,眼神在鸡鸭面上打转,“伯母怎么可能嫌弃你?”
“我姐呢?”李宝福问。
“在屋里。”陈母朝孙女说,“去把你二嫂叫出来,说宝叔叔来了。”
这孙女是陈家老大的女儿,不过六岁点点头就往内屋里走。
这时洗完手的陈璋却道:“不用,我带他们过去就成。”
陈母高声叫老大媳妇出来杀鸡,对陈璋摆了摆手说都行。
李宝福赶紧拉着赵庄生去后院找李多福,腹诽这么多年,这陈母还是老样子,面上热情,背地里却常常说四姐在家有多不好。
幸而陈璋肯护着,否则四姐日子定不好过。
陈家一大家子都住一起,还未分家,陈璋和李多福住在后面两间小屋里。
进去时,李多福正跟还没出嫁的陈家小姑子给蚕分盘,看见李宝福忙招呼两人坐下,小姑子和陈璋端着几筐蚕走了。
“姐,给你买的。”李宝福把补品递上,和赵庄生在凳上坐下。
李多福擦了擦手上的蚕沙,说:“你来就来,买什么东西?你有几个钱?”
陈璋泡了两碗自家茶进来招待两人,说:“还是说宝囝你觉得我对你四姐不好?她现在说是我们家祖宗也不为过。”
李多福没好气道:“谁想当你陈家祖宗?去厨房找点东西来,你没看宝囝瘦了很多吗?”
陈璋被媳妇儿一骂,悻悻走了。
李宝福看着李多福隆起的肚子,说:“姐,这孩子不闹人吧?”
李多福面色红润,清丽眉眼与李宝福极为相似,笑着说:“现在还不闹,但不知道过个两三月还是不是这样。”
李宝福说:“孩子不像你脾气那样急就肯定乖。”
李多福“啧”了声,说:“没挨打是吧?等你以后娶个脾气急的媳妇,保准你每天都被打哭。”
李宝福感觉身边响了声不可察的长吁,像是落寞,他用余光看了眼赵庄生,只见他坐得端正,双手按在膝上,腰背挺直,像极了一棵遮风挡雨的松树。
“再说吧。”李宝福说,“还早,真要娶也是庄生哥先娶。”
虽说这契兄弟是过祠堂天地的一对儿,但他们最后仍会各自婚娶,生儿育女,若有处得好的两家其乐融融互相帮扶的也有。只是民间俚俗,真到官场,是会被人笑话的。
李多福看了眼赵庄生,哂笑:“庄生兄弟也快二十四,是该娶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跟我弟弟住吧。”
“四姐放心,但在这之前我会先安顿好宝福的。”赵庄生语气无波无澜,“娘走前也交代过我。”
登时李宝福炽热的心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不住紧缩发痛,但在姐姐面前,他还是忍住了,勉强着说:“还早,再过几年吧,等家里什么时候把房屋翻新一下,多攒些钱再商量这事。”
李多福将弟弟神情看在眼里,发觉此话不对,扯起笑容,说:“那也行,反正也没几个兄弟会坚持着过一辈子,祖宗香火要紧。”
李宝福扯了扯嘴角,赵庄生沉默不语,相见的喜悦被这事闹烦,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多久,陈璋端着盘糕点和土笋冻进来,招呼两人吃。李多福给他一个眼神,陈璋心领神会以看蚕为由带走了赵庄生。
赵庄生一走,屋里只剩姐弟俩。
李多福放开了话,说:“宝福,你现在不小了,爹像你这么大时,大姐都在背背篓了。你怎么着也得给李家留个孩子吧,不然咱们家后继无人。”
绿豆做的糕点,李宝福没吃两块就腻了,咕哝喝了一大口茶,撑颐淡淡道:“你和大姐生的不也是李家孩子吗?怎么就说没人?”
李多福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娘让你娶媳妇你也不娶,如今真要跟庄生过一辈子?弟弟啊,就算你想跟他过一辈子,他能吗?就看村头的那老张他年轻时也这样想,但对方后来还不是娶妻生子,留他一个人了。”
李宝福懒懒地“哦”了声,李多福继续道:“男人靠不住,庄生以后要是成婚生了孩子你怎么办?”
“我不也男的吗?”李宝福听到这些就烦闷得紧,看向屋外,金阳将屋檐和光影分出一明显界限,“庄生不都说了吗?先安置我。”
李多福狠狠地戳了下弟弟的头,抚着肚子恨铁不成钢道:“他能守你几年?现在说不定是瞧你年轻不肯说破伤你,等你年岁大了他一个远走他乡,回老家或是找家地主做佃户,留你一个人在屋里哭。”
赵庄生家里人都已去世,这么多年没来寻过,李宝福说:“他才不这样。”
嘴上虽这样说,可他心里也没底,王华以前常说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是再有缘的两人也会有分开的一天,有时候是死亡,有时候是缘分已尽。
那他和赵庄生会怎样?是死亡还是缘分已尽时分开?
发觉李多福越来越激动,李宝福赶忙道:“四姐四姐!你别急着了,这事咱们慢慢再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我的小侄。”
台阶递了,李多福也接下,摸着肚子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好说你什么。家里怎么样?我听李婶说你前两天又病了,庄生对你不好吗?”
“挺好的,我没事。”李宝福笑了笑,“从小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我去看王大夫,他说我身体养的不错。”
听得如此,李多福才满意地点点头,姐弟俩又聊了些地里的事。
没一会儿,陈璋跟赵庄生进来了,李宝福见时辰不早,也准备离开。
李多福说:“把午饭吃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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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福知晓陈母本就不太喜欢李多福,怕给姐姐添麻烦,就说:“不了姐,才买的鸡鸭没人喂,今日桑叶我也还没摘多少呢,我和哥就先走了。”
李多福挺着肚子一路送出来,路过院里,陈母正在拔鸡毛,屁股坐在凳子上,热情道:“宝囝,把午饭吃了再走啊。”
李宝福道不用,陈璋赶忙进厨房翻东西。
李多福才把两人送出门口,就听里面陈母骂陈璋提米和鱼给媳妇娘家人,是个没用的怂包。
李多福只当听不见,从怀里摸出一吊钱塞给弟弟:“拿着,我瞧你都瘦了,别在家委屈自己。”
“姐,我不用。”李宝福想把钱塞回去,这时陈璋追出来,把鱼、猪肉和米往赵庄生怀里一塞,又把钱强行塞进李宝福衣里,豪爽道:“前两日我卖茶卖了十来贯,这点子钱不算什么。宝囝拿去用,不够再跟我们说,眼瞅要交税了,可别交不上拖成大滚球。”
李宝福摸着钱,像火一样,才想把钱拿出来,李多福却把他一推捂着头靠在陈璋身上,喊着头晕让丈夫扶自己进屋把门一关。
独留阳光下的两人面面相觑,李宝福看着赵庄生,苦笑一声:“四姐真是,每次都这样。”
院里陈母大骂陈璋,陈璋回道:“不就几块肉吗?宝囝提的补品能买一头猪了。”
“他要送是他的事,你凭什么给那么多?”
“等我明天给你挣回来就是,宝囝又不是外人。”
“你整天心都在李多福身上,也不知道朝自家人,没说给你妹妹找户好人家。”
“我找不到能给三十贯聘礼的人家,妹妹在家我也能养一辈子!”
院里争吵声起伏,李宝福听这里面没姐姐声就知道她肯定回屋了,笑着拉赵庄生离开。
回到家,赵庄生蒸上一大锅米香四溢的粟米,用地里掐的韭菜伙着鸡蛋炒好。
再将昨日陈璋给的螃蟹蒸了,否则吃死的不好。又想着上午李宝福走了那么久的路肯定累得不行,于是洗好鲈鱼、海蛎子和豆腐一起炖了,出锅前再来一小勺蟛蜞酱,登时鲜香满屋。
将这几道菜端上桌后,李宝福惊讶道:“做这么多?”
赵庄生倒了小半碗黄酒递给李宝福,并开始拆蟹黄,答道:“四姐他们都说你瘦了,得养回来。”
李宝福腹诽前天晚上他被折腾的直泄了好几次,都说一精十血,每月来上那么多次能不瘦吗?
反观赵庄生,动得比他多比他累,但也没瘦。
赵庄生把蟹拆好,将那肥美金黄的蟹黄壳肉放在李宝福碗前,又给他夹了一大块去刺的鱼肉,说:“多吃点。”
蟹应是昨日陈璋从晋江里捞起来的母蟹,蟹肉鲜美嫩滑,蟹黄软糯黏糊,醇香绵密。李宝福都差点被蟹油流了满手,这吃完蟹再浅啄几口黄酒,实乃人生一大美事。
李宝福酒量不好,哪怕是饮了点黄酒也有些醉,吃完饭就躺床上睡去了。
午后日头大晒得地里热,索性这两天没什么活,桑叶也有,赵庄生就拿出昨日买的布坐在屋门口做衣服。
李宝福的身量近一年确实没怎么长过,赵庄生犹记得才结契那会儿,李宝福不过到他肩,养了许久后搂着他穿衣服,人才到他耳边。
“哥!”屋里,李宝福突然喊道。
赵庄生应声进屋,看李宝福趴在床边,半边身子几乎快掉下来,赶忙上去抱住他随即放回枕上。
“怎么了?”赵庄生给李宝福拉上被子盖好,轻声道,“哥在呢。”
“你在外面做什么?”李宝福酒还没怎么醒好,有点晕乎,双手揽着赵庄生的脖颈问。
“做衣服。”赵庄生就势翻了个身倚在床头,把李宝福抱到怀里,扯下他的双手,为他揉头。
“衣服?”李宝福躺在赵庄生胸膛上,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