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客卿目光盯着江映月,一抬手,身侧使者转动机关,二楼的船舱便打开窗门。
阳光一瞬照进来,眼看李紫鸢的中衣在光线下要显得有些透亮,江映月眼疾手快,把斗篷披在李紫鸢身上,裹住了她。
楚秋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名天仙一般的美丽女子,复杂心绪涌上心头。
“你才是江映月?”
江映月坦然承认,“正是。”
一时间四周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众人不禁把李紫鸢和江映月放在一起作为对照在心中品评。
论才华,明显是李紫鸢刚刚一首五言更为优秀;可论美貌身段举止,似乎都是后出现的这位姑娘更胜一筹。
也从来没有人说过,江氏女是会做诗的啊?
李紫鸢承受着各方目光,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里钻进去,她恼怒看着江映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映月淡淡看了李紫鸢一眼,“请柬上邀请的人是我,你冒名顶替,自找苦吃,眼下还要再寻我麻烦么?我见你处境尴尬罢了,若你真不喜欢有人相救,斗篷自己扔了就是。”
李紫鸢碰过的一切,她自然不会再要,只可惜了那件已成孤品的烟雨绸斗篷。
一阵气血上头,李紫鸢不禁头晕目眩,她顾不得体面,裹紧斗篷,怒吼道,“我不用你假好心!你串通了那女人来整我是不是?你跟那白衣客卿很熟悉是不是?”
她此刻不管不顾,只想把江映月和自己一起拉下水。
江映月冷冷一笑,“李姑娘,你先偷了我夫君,再偷了我请柬,前些时日你泼我和小叔的脏水,今日你故技重施,不觉得手段无趣了点吗?”
“你!”
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李紫鸢顾不得一切,转身匆匆跑回房间去了。
见两人这般对话,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写出那首春眠不觉晓的姑娘,不是江映月,而是谢如安的外室,李紫鸢。
“唉,真可惜,这位姑娘做得一首好诗,有才华却无德行……”
“有什么可惜的,她竟会偷东西,只怕这诗作也不是她自己的。”
“等等,这么说来,方才吕文认出她来,果然是认得的?何以那李姑娘装作不认识她?”
“这位兄台还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刚刚月夫人本尊没有现身,她当然不会承认。不过,不知道吕兄和此女什么关系?”
江映月闻言,不由得也向吕文看去,从先前开始,他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他成了话题中心人物,只得抬头。
环顾四周,要在一众书生面前找到江映月并不是难事,他上前来,深深鞠了一躬。
“月夫人,先前吕文听信谗言,对你诸多误会,所著恶女传诋毁女子名节,实在是惭愧,万分抱歉。”
李紫鸢会冒名顶替,只怕说的故事没有可信度。反而是她在看见江映月的时候,那咄咄逼人尖酸刻薄的语气,实在让他很难置信和他在定国侯府见到的李紫鸢是同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替她鸣不平,撰写话本说书,是一种变相的行侠仗义,可原来……
笑话竟是他自己。
江映月看了看吕文,片刻后轻声道,“知错能改,有错能认,你倒是很有担当。”
吕文一听,更觉得惭愧,他拘束了几分,低头颤声道,“被人欺骗是我愚钝,知错不认是我品德堪忧。家慈知道此事,哪怕缠绵病榻,也会爬起来杖责我。”
江映月闻言,想起白衣客卿曾提及吕文母亲病重,他才从读书人转而去做说书来湖口,连会试也错过了。
南祐科举考试规则,童试考中后可成为秀才,此后参加三年一次乡试,于各地由地方官员举办,考出来的便是举人。
次年春,各地举人入京城于贡院参加的便是会试,最后会有一轮殿试。
根据各朝代情况,殿试有的是皇帝亲自审核主考,但南祐目前是圣上指派大臣来主考的情况居多。
吕文能有入京赶考资格,其实在其故乡也算佼佼者了。虽然各地教育水平不一样,焉知孰为鸡首牛头,但对于读书人来说,不能参加会试,实在算得上人生一大憾事。
江映月想了想,也不知吕文的母亲生的什么病,竟然拖了两年。
她稍加思索,便直接开口询问。
吕文如实作答,“回月夫人,起初只是吃坏了肚子又感染风寒,只是看了大夫,竟说母亲病灶由来已久,只是我一直不曾上心,才拖了这么久。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两年母亲身体时好时坏,我……”
他说着说着,忽觉悲从中来。
母亲的病不严重,可母子二人背井离乡,吃住都在京城,实在是快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说书,不过是他咬牙撑着的事情。
江映月若有所思,转身在其余文人们比赛书法的几案上拿了笔开始挥毫。
众人不知所谓看向她,只是隐约可以看见,江映月写得一手精细工整的簪花小字。
她一举一动,看的人赏心悦目,直至忘我。
搁笔,江映月揉了揉手腕,待纸张干透后反复对折,递给了吕文。
“拿着这封信去城北回春医馆,那是江家产业,有我手信不会收你诊费药费,再替你母亲看一次病,若是看好了,明年会试一定参加。”
吕文接在手中,只觉有千钧之重。
他鼻子一酸,跪拜下来,“多谢月夫人!”
江映月侧过身去,不接受他跪拜,“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否则收你双倍诊费。”
众人不禁笑了。
就连吕文也破涕为笑。
他起身,诚心诚意又向江映月鞠了一躬,暗自决定,若是明年能参加殿试,入朝为官,他必定会报江映月的恩德。
楼上,白衣客卿目睹一切发生,不由得看向人群中最受瞩目的那女子。
“时隔多年,我本以为后宅会摧残掉她身上所有光芒,没想到……”
她仍是当年名震京师的江氏千金。
这时,一旁的楚秋秋终于回过神来,她手中马鞭一甩,发出破空声响,语气不善质问道,
“既然你才是江映月,先前为什么不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