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深呼吸，准备实施想了好几天的计划。
何温妤正在切橙子，闻言一顿：“怎么突然想要钥匙？”
沈清嘉眼睛发亮：“我看我们班好多人都自己回家，我觉得我也可以的，这样的话阿姨您也不用那么麻烦啦。”
何阿姨下班比她放学要晚，如果有了钥匙，她就能控制什么时候回家，充分利用这段空挡去做她想去做的事。
这么说，不过是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何温妤将橙子切片，没立刻说话。
这学期课表并不宽松，加上科研，自己确实不太方便。但想到沈清嘉还那么小，性格又温吞，不免让人忧心面面俱到。
何温妤有点拿不定主意，转头和陈唯谦商量。
陈唯谦倒不觉得这是个大事，说这也是孩子锻炼自理能力的方式，陈淮之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早就跟个串天猴一样到处乱跑，学校离家又近，路上还经过派出所，用不着那么胆战心惊。
何温妤犹豫再三，和沈清嘉约法三章，才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
钥匙扣进校园卡卡扣，沈清嘉翘起嘴角：“阿姨，我还想要零花钱。”
何温妤：“要多少？”
沈清嘉比了个手势。
她大致提前算了下，数额太大不合适，太小又来不及，五块是最好最小的选择。
许是已经跨过一道门槛，何温妤对这件事很爽快，直接答应了，告诉她每天去柜子上拿就行。
沈清嘉在心里疯狂放鞭炮，猛地咬下果肉，清甜汁水像怦怦心跳迸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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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需要什么吗？”
沈清嘉懵懵地转头：“啊？”
从沈清嘉进到超市里，售货员就注意到了她，背个小书包，可爱的小学生模样，在文具区来回踱步，上前笑眯眯询问：“是要这盒水彩笔吗？这个十二色的很好用哦。”
沈清嘉顺着指引去看，没忍住撇撇嘴。
才十二色，陈淮之送她的那盒有整整三十六色呢，还是双头的，出墨量恰到好处，各方面都碾压这盒劣质品。
“不用啦，谢谢阿姨。”
沈清嘉摆脱到黏人的推销，脚步一转，拿起一沓折纸。
小心翼翼撕开塑料包装的开口，沈清嘉轻轻摸了摸，和周岁之前用的材质一样，看了眼标价，原模原样放回去。又溜了一圈，默默记下其它需要的东西，又算了算钱，松了口气。
还好，在她预料的范围内。
沈清嘉最后什么也没买，心满意足出了超市，晚上吃饭都贼有干劲，陈淮之帮她盛好汤，要不是摸她额头不烫，还以为她是不是傻了。
-
时间很快来到两周后。
课间，沈清嘉给周岁递过去一个纸袋。
周岁有点受宠若惊：“这是给我的吗？”
“嗯。”
“谢谢，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周岁低头往袋子瞧：“是最近那个零食小礼包？！”
除去一般小卖部的便宜辣条，大家最近都很迷恋超市的这套新品，无外乎是它塞了很多种类的糖，包装色彩鲜艳，至于是否划算，不在小孩子的考量范畴。
周岁喊的声音过大，周围好多人转过头来，沈清嘉被看得不好意思，忙按着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但周岁根本不管，手指并起放在嘴前疯狂飞吻，还直接熊扑过去，撞得桌子都跟着一晃。
力气大到沈清嘉被勒着喘不上气，她勉强露出小脸呼吸，就听周岁说：“这东西是不是很贵啊？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爸爸妈妈要零花钱，你肯定试了好多办法吧，光想想我都觉得好麻烦。”
其实过程很顺利，如果某人没有突然来插一脚的话。
那天她存够了钱，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回来，不巧和厨房的何温妤和陈淮之打了个照面。
沈清嘉被吓了一跳，倒反天罡地问陈淮之怎么会在这，陈淮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反驳说难不成有家还不让回吗。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何温妤忙充和事佬，左一下右一下地劝，沈清嘉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到了中秋。
说到家，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过中秋。
沈清嘉没来得及伤感，就被陈淮之赶去客厅，理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要让好好的鸡蛋被人为破坏分离。
沈清嘉气不过，马尾辫愤怒一甩，打开电视。
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陈淮之忙里偷闲，隔着挡板玻璃去瞧。
小朋友伏在专属的矮桌板上，聚精会神，时不时按遥控器调进度，手还不停捣鼓一些东西。
“在干什么？”
沈清嘉头都没抬：“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五颜六色的彩纸，七零八落的细线，还有胶水，铃铛，要不是看到屏幕放的是手工课，陈淮之还以为她要去打工了。
“这是学校的作业吗？”
“不是。”沈清嘉不想避着他，这样显得太刻意了，于是努力稳住声线，如实道：“准备送人的。”
送人？很少能听沈清嘉主动说有关人际的事，陈淮之难掩好奇：“给朋友的？”
“嗯。”
“所以问阿姨要了零花钱？”
“嗯。”
“送给女孩子的？”
“不是。”
顿时无声。
没听见他继续问，沈清嘉终于肯施舍过去一个眼神。
陈淮之两手撑着沙发，眉头紧促，脸色比黑天还阴沉。
两人无声对峙，沈清嘉被盯得发毛，她害怕下一秒就会露馅，于是快速低头继续做事。再抬头，陈淮之已经离开。
沈清嘉也有点恼了，觉得这人脾气简直莫名其妙。晚上她自己硬扛吃完一个月饼，嘴里腻得发慌，又灌了很多水，第一个离家的中秋在反复起夜中结束。
-
但沈清嘉确实没想到，她和陈淮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会打那么久。
周内沈清嘉照常上学，晚上就熬着逮人。可陈淮之就像开了天眼一样，知道她要堵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沈清嘉作息很规律，九点半前必须睡觉，她实在撑不住，想着到周末就好，结果连人影子都没见着。
今天是最后期限。
明天周一，今晚陈淮之一定在家。怕人又跑，沈清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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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工作，就跟放哨一样守在卫生间外，眼睛快要盯穿钢化的玻璃门。
里面水流潺潺，沈清嘉等得耐心待尽，正趴在门上听动静，下一秒，雾气和陈淮之一同出现在面前。
他刚洗完澡，发根滴水，整个人带着股潮气。没料到沈清嘉会站在这里，陈淮之一顿，打开抽风机，拎出洗漱台下用来给她垫脚的小凳，双臂抱于胸前：“要洗漱？”
顾不上他体贴的行为，沈清嘉直接了当：“你生气了吗？”
陈淮之面不改色，违心应道：“没有。”
准确来说，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郁闷，还有点嫉妒，嫉妒那个可以收到她礼物的男生。
陈淮之不喜欢回忆，那天凌晨却难得地靠在床头，反复回想他在她这个年纪有没有和同龄异性关系那么好过，暗骂现在的小孩居然那么早熟。
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自己和沈清嘉之间的代沟如此明显。
尤其从何温妤那推出她的存钱计划后，陈淮之更窝火了，究竟是什么铁一般的关系值得那么上心。
沈清嘉仰头看他：“真的？”
多半是假的。她这几天没少分析，陈淮之这个态度，不太像气她过敏时的样子，情绪更接近暑假和林一帆出门那回。尽管她已经想不起来当时陈淮之在为了什么较劲。
再待下去，陈淮之怕自己五内郁结，催她赶紧刷牙睡觉。
陈淮之冷脸的表情很严肃，又凶，但沈清嘉不听不怕，拦住他的去路：“不要，你听我说完。”
个子不高，气场倒挺强，说的话也强硬，还两手背在后面，三分官样栩栩如生。陈淮之半靠着门框，想看看她到底在玩搞什么花样。
雾气散得差不多了，沈清嘉觉得一大半空气都是被她吸走的，脸颊很烫，摆出不容置喙的姿态：“你先擦干手。”
陈淮之照做。
“然后把手打开。”
陈淮之继续。
沈清嘉轻盈踮脚，囫囵将东西塞给他，就一溜烟跑回房间。
什么跟什么啊，陈淮之摸不着头脑，垂眸，掌心中央躺着颗彩纸折成的星星。
捏着有点软，应该翻折过很多次。
想起那天她一桌子的工具，陈淮之更搞不懂了，合着忙活那么久，就为给他变出这小玩意？还是说她发现材料多出来了，怕浪费，就大发慈悲施舍他一点边角料？
越理越乱，陈淮之忍不住抽开封口，星星拆成长条。
陈淮之眯着眼，某块区域在灯光下泛白，像是被橡皮反反复复擦过，隐约能辨认出铅笔的痕迹。
跟着上面写的指示来到阳台，推开门，挂满衣服的栏杆上多出突兀一串。
几个木棍镶嵌，搭出稳定的三角结构，往下，坠落透明细线，串着零散绿色千纸鹤和铃铛。风一吹，上下摇荡，像流动的瀑布。这串风铃结构简单，但构成部分零碎，组合在一起，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来说，工程量不少，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完不成。
陈淮之一时哑然，撕下粘在上面的便利贴，滚圆熟悉的字体，歪歪扭扭——
「祝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哥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