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很喜欢识字。
在幼儿园师生关系不错，老师得空会带她认读壁饰上的汉字。学校也会在六一等节日举行比赛，沈清嘉永远是最积极举手的小朋友，认出来的字最多，额头上的奖励贴纸也最好看。
后来上到中大班，墙面的字沈清嘉已经能倒背如流，老师就让她看图写话。沈清嘉基础好，学得很快，但难免还是会遇到不会的难字，幼儿园不教拼音，老师就让她用“xx”替代，等写完再教完补上。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
沈清嘉刚刚下笔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觉得“陈xx”有点怪怪的，好像电视里那些不能暴露名字的某某嫌疑犯，可写错别人的名字又不太好，就临时把两个叉叉改成问号。
沈清嘉摇头感慨，天哪，她果然是最最好的小孩，现在就那么会照顾朋友的情绪了。
嗯，带她看病，又给她买画本和好吃的，哥哥当然是她最要好的伙伴啦。沈清嘉非常肯定地在心里点头。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沈清嘉那地位蹿升的陈淮之坐回沙发，靠垫因为旁边人笑持续震动。
沈清嘉有点懵了，刚想问林一帆在笑什么，就听他说：“清嘉妹妹，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吗？”
其实也不是。
但没写出来感觉和他说的情况差不多，沈清嘉缓缓点头。
林一帆笑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停下，得意洋洋朝陈淮之扬眉，后者则面无表情喝了口水。
陈淮之移到开始按键：“你还打不打了？”
林一帆：“打打打，这哪够啊。”
不再分心，陈淮之这把打得很投入，操作行云流水，没多久两人血条拉开差距。
林一帆已经博得面子，无所谓输赢，这会儿更想炫耀。
“清嘉妹妹。”
“啊？”
“你觉得我和他谁更帅一点？”
“……”
怎么又绕回来这个问题了……
沈清嘉死盯着陈淮之操控的角色，心想那还是他吧，毕竟刚被打那么惨这会儿就能翻身了，悟性好强的样子。
林一帆等不及她的回答，自顾自拍案：“肯定是我。那些女生眼光确实没有你好。”
“清嘉妹妹，你敢相信吗，这人在学校也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样子，居然能有那么多女生要Q.Q。”
Q.Q……是什么？
沈清嘉转头，陈淮之连眼皮都懒得掀。在经过在他眼前狂挥手臂和观察皱紧的眉头后，沈清嘉有点不可思议地得出结论——
他生气了，而且这股气还是冲她来的。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沈清嘉能感觉到陈淮之脾气挺好的，虽然经常冷言冷语，但对她依然周到。沈清嘉扪心自问，倘若他们调换，她不一定能像他一般坦荡接受自己家里突然要多照顾一个人。
行，她勉强承认自己有时很无理取闹。但他都允许她骑到他背上了，那现在他在计较什么？
林一帆看到疑惑的大眼睛：“清嘉妹妹，你不玩Q.Q？”
“嗯……”
“哎呀，这就是个即时的通信软件，你可以当成有很多姐姐想和他聊天。”
这边陈淮之开始连打，最后大招把对面角色锤到飞天吐血。
林一帆没作抵抗，陈淮之赢得很快，但打得很累，没好气地放下游戏手柄。
什么姐姐，熟吗就妹妹妹妹的叫，跟小孩讲话没一点分寸。
还特么有说有笑、有来有往的。
林一帆敏锐地觉察到陈淮之不爽了，慢悠悠找补道：“他名字挺容易记的，淮水之上。”
说完，林一帆随手写下，沈清嘉一看，两字其实都认识。
陈淮之几乎要气笑了。
愿意写林一帆的名字，到他连笔都不想拿了，他很讨嫌吗？
大战过后，林一帆饿得不行，用肩膀怼了下陈淮之：“哎，要不要出去吃午饭？”
陈淮之偏头嗤了声，一脸问我干嘛。
这人什么时候那么小气，连玩笑都开不起了？林一帆觉得没劲，朝沈清嘉抬抬下巴：“走吗妹妹？我请你。”
陈淮之头转过来，眯起眼打量沈清嘉，心想。
要是她敢答应就和林一帆单独去的话，他马上收回刚买的那一袋宝贝，哭求他还也没用。
“嗯。那……哥哥也来吧。”
陈淮之沉默。
沈清嘉随即拆开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到他面前：“这个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喝，你试试！喝了的话就是答应了哦！”
“……”
-
酸奶最后被放进冰箱，三人一起出门。
中午太阳毒辣，沿道树叶稀疏，只有店铺屋檐直打下的狭窄阴影。沈清嘉被夹在陈淮之和林一帆中间走，有点跟不上，又被后面赶着。
公益广告常说小朋友出门要注意安全，最好结伴而行。沈清嘉盯着前面倔强的背影，觉得有时候一些三人行也没必要。
一贯不爱走路的沈清嘉走出浑身热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烤串香飘来，刺激味蕾。
“妹妹，怎么不走了——哎，你想吃烧烤啊？”
沈清嘉皱着张脸，并不想在高温吃那么热气的东西，还没说不，林一帆先替她拒绝了。
“为什么？”沈清嘉单纯好奇。
林一帆以为她执意要吃，好言相劝：“妹妹啊，这街边烤串很不卫生，大中午吃这个对胃也不好。”又蹲下来，竖起手掌像说小秘密，“最主要的是，你哥不能见这些。”
陈淮之吗？烧烤的东西来来去去不就那些，和平常家里做的有什么区别？难道他在家只吃素吗？回忆两人屈指可数的合餐，沈清嘉心说也没有吧，早上他不就吃得很香。
来不及再问，陈淮之已经拐进一家馄饨店。
店铺不小，但人满为患，三人只能挤在角落里的小桌。三碗馄饨很快端上，还专门多给了沈清嘉一个小碗，用来放凉着吃。
馄饨鲜甜爽口，沈清嘉吃得很香，但汤底太清淡，差点滋味，于是去拿放在桌面上的辣油壶。
对面大排档白烟袅袅，混着热浪扭曲招牌大字，她还在想刚才的问题，被门口攒动的人头挡住，不自觉歪着身伸长脖子。还没思绪，陈淮之突然出声：“你在干什么？”
沈清嘉被吓得手一抖，大量辣油从壶嘴倾出，一碗馄饨很快变得像火锅，看着就辣。
陈淮之：“……”
沈清嘉：“……”
“我在加辣椒。”
“那为什么不坐好？”
“我哪里没做好？！”
“你老往林一帆他那靠干什么？挨那么近——”陈淮之眯起眼，“不热吗？”
原本是没感觉的，听他这样一说，沈清嘉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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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自己坐姿有多不好看，立马坐正和面前漂浮辣油的汤面对眼。
陈淮之冷冷盯着对面低下的脑袋。小孩今天穿了淡青色的公主裙，露在外面的皮肤白里透红，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热的。
笨蛋，辣还吃，热还一个劲去黏人。林一帆也是个呆瓜，神经大条只知道干饭最香。
陈淮之实在看不下去：“傻啊，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咳咳咳。”沈清嘉辣得脸都红了，得到允准马上丢下调羹。
从小爸爸妈妈就告诉她不要浪费粮食，所有好吃的都是农民伯伯用汗水种出来的。餐馆起步阶段，生意不景气，家里所有花销非常谨慎，有时候买了稍微贵点的东西，爸爸妈妈会说这是他们好不容易省吃俭才有的，都是为了她，所以就算是她不喜欢吃或者吃不下了，也会硬塞。
大碗里还剩两个，沈清嘉七八分饱，肚子还火辣辣的疼，吃不下了，过了会儿说：“我……缓一缓，就能吃完了。”
陈淮之真不懂她在犟什么，朝碗抬抬下巴：“推过来。”
沈清嘉跟护食一样摇头，觉得他脸现在臭得能把碗扣她头上，可又挣扎不过，很快举白旗投降。
陈淮之把两个泡得通红的馄饨捞进自己碗里，很快吃完。
沈清嘉看呆了。
明明吃那么香，她居然怀疑过他只吃素，真是想太多。
陈淮之抬头：“怎么了？”
林一帆说的那句话捋不清，沈清嘉也不细想了，随口道：“还能这样涮的啊……”
陈淮之扬眉，听她继续嘟囔。
“早知道我也用这个办法了。”
“难不成你要吃我吃过的东西？”
沈清嘉眼神迷茫，很快转为气愤：“谁要吃你吃过的东西了！”
幼儿园里小朋友都不共用水杯的！
原本脸就红，沈清嘉听完反驳完脸更烫了。
陈淮之说完马上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有点混账。
她那么小，还不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说，不太好。
两人像开了结界般沉默，下一秒被林一帆打破。
“你俩都吃完啦？我天，给我吃得满头大汗。”林一帆见他们全脸诡异爆红，“要不去隔壁奶茶店买个喝的？这家店杨枝甘露特好喝，尤其是加——”
“不去。”
“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林一帆吃惊：“不喝就不喝呗，反应那么大干嘛。”
陈淮之叹气，杨枝甘露里有芒果，处理小朋友过敏的经历，他并不是很想再体验一次。
沈清嘉咬唇，她喝奶茶每次都会剩一点点，喝不完的话，他岂不是像吃馄饨那样帮她喝？那不就是同用一个吸管！她才不要！好奇怪！他好讨厌！！！
林一帆不太甘心，觉得出了趟门只吃中午怪可惜的，提议去超市逛逛。
半小时后，沈清嘉独自坐在公交车后门旁边的座位，手里拿着陈淮之刚买给她的电动风扇。
很轻，只有三片扇叶，功率不大，风聊胜于无。
沈清嘉听到最后排的林一帆在抱怨为什么他只有一把蒲扇，骂陈淮之偏心，骂今年夏天热得漫长。
长吗？是有一点吧。
窗外景别重重叠叠，风吹起额边碎发，沈清嘉闭眼感受手中清凉，心想。
她其实不希望这个夏天太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