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我命人准备酒菜,准备在乾元宫那棵杏树旁的廊亭里宴请马悠莲。
今日侍候的,又是昨日顶撞姚甸叶的那个婢女。
她将杯箸摆放好时,恰好关嬷嬷带着马悠莲走了进来。
马悠莲走路的样子端正轻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似许月胧翩宛随性,我心中不免有些灰心。
她跪拜后,我让她坐在我对面。
关嬷嬷先给马悠莲斟了杯葡萄酒,然后瞅了瞅旁边的婢女,道:
“笙雨,发什么呆呢?还不给圣上斟酒!”
我这才知道,这个口齿伶俐的婢女叫做笙雨。
笙雨回了回神,然后拿起酒壶,往我的琉璃盏里倒酒。
我仔细打量起对面的马悠莲,月光下,她有着同许月胧一样薄薄的双唇,柔和的轮廓,只是缺少了许月胧眉眼间的三分疏离。
她抬眼羞涩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偏过头仰视廊外的杏树。
经过昨日一场绵绵春雨,杏树枝头竟已有几朵杏花悄然绽放。
马悠莲突然微笑道:
“臣女的外祖母家中也有这样一棵杏树,杏子熟时,我还常常爬着梯子去采摘,没少被外祖母训斥。”
听她这么说,我想起了那幅《美人攀杏图》,正欲再询问一二。
这时,笙雨却突然说道:
“这杏树本就是寻常果树,无论是贵族将相,还是普通百姓,家里种上一两棵,又有什么稀奇?”
马悠莲听了,竟局促了起来,连忙跪地解释:
“圣上,臣女并无他意,只是看到这棵树,便忆起年少往事,不免伤怀,这才说错了话,请圣上恕罪!”
我道:
“无妨,今日请你来,本也是想随意聊聊,起来坐!”
马悠莲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坐回去。
我同她一边饮酒,一边聊天,想从中寻到些蛛丝马迹。
“马侍郎曾任沁州刺史,不知悠莲娘子可曾听令尊提起过一家姓许的商户?”
“圣上所说的,可是宁王妃的娘家?”
“正是。”
“自然是听过,家父每每提及此事都愧疚难当,责怪自己御下不严,才使沁州地界出现了这样的冤案,也正是因为此事,家父才更加勤勉,如今家父有幸在上都谋个官职,更不敢有负圣恩。”
她说的这些恭维话,没有一句是有用的,我只得继续问:
“悠莲娘子对许氏一门的遭遇,可有什么看法,或者……感受?”
她低下头,沉默半晌,竟突然抽泣起来,一滴眼泪落在了桌上的葡萄酒中,发出“滴答”一声响。
“悠莲娘子何故如此?”我问。
她抬起头,一双泪眼看向我,道:
“本是正经商户,却遭奸人陷害,令宁王妃失去至亲,臣女也为人女,听闻此事,怎能不动容流泪!”
若马悠莲只是一个旁观者,怜悯慨叹或许会有,却不至于伤心流泪至此,这让我怎能不怀疑她就是胧胧。
见她这般,我也于心不忍,不敢再提,只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手帕,擦掉眼泪后,道:
“圣上恕罪,臣女失仪了!”
“无妨……今日的酒菜可合你胃口?”
“甚合!尤其是这道菌菇汤,鲜美无比!”
菌菇汤是胧胧生前所爱,马悠莲竟然也喜欢喝!
旁边的笙雨此时突然道:“马娘子既然喜欢,奴婢再给您盛一碗吧!”
马悠莲道:“不敢劳烦,已是足矣!”
笙雨却热情起来,拿过马悠莲的汤碗,二话不说又盛满了,放在马悠莲面前。
笙雨这婢女确实有些鲁莽,不似其他婢女谨言慎行,哪怕是小梨,也断不会不管不顾擅自言行。
马悠莲颇为惊诧,不知所措,尴尬地拿起汤匙继续喝了两口。
我道:“若喝不下,就不必勉强。”
关嬷嬷大概看出来我有些不悦,于是训斥笙雨道:
“笙雨,你怎可如此不知分寸!”
笙雨道:“马娘子说她爱喝这汤,我也是好意给她多盛一碗,有何不对?”
“再好喝的汤,又何至于暴饮?你当马娘子是何等见识粗浅之人?”
我嫌他们吵闹,于是道: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关嬷嬷对我笑着应了声“是!”,便拉着笙雨离开了廊亭。
马悠莲倒有些过意不去似的,脸上带着歉意,再一次跪下道:
“圣上,臣女初来宫中,万不敢得罪宫中的嬷嬷和姐姐们,往后,我一切都听从安排便是!”
闻言,我心中倒有些心疼。胧胧从前在陶府时,受尽了西蔷儿和平芜的苛待,只怕那时也是如履薄冰的处境。
我忍不住起身扶起马悠莲,道:
“悠莲娘子,你是朕请来的客人,往后在宫中无须拘谨,权当在自己家中就好,若有人敢欺负你,朕会为你做主。”
……
同马悠莲用罢晚膳,我回书房处理奏章,待奏章处理完毕后,已是三更天。
书房外,李公公正在打盹,我不想打扰他,便自己回到了寝殿。
我脱下头冠和外衣,然后又脱下里衣准备换上一件。这时身后却传来撞击声和水洒在地上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去,见笙雨正端着盥盆慌慌张张想要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
按照规矩,我的起居一直都是李公公伺候,婢女是不允许随便出入我的寝殿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却偏偏这个时候进来,不知是不是有所图谋。
我把脱掉的里衣重新套在身上,走到她近前,又道:
“谁让你进来的?”
她蹑手蹑脚转过身来。大概是刚刚她慌乱离开,不小心将盥盆撞在了门框上,盆里的水一部分洒在了地上,一部分洒在了她前胸的衣服上,使肚兜的一角红色隐隐透出。
我赶忙将目光撇开。
她道:
“李公公在书房门口睡着了,奴婢担心圣上这边没人侍候,便进来了。”
我又问她:
“今日,你为何要针对悠莲娘子?”
“奴婢是怕圣上被人骗了。”
“何意?”
“圣上掌管天下大权,难免有些人想要攀附,而不择手段。”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是我太着急想要胧胧回来,竟忘了应该查一查马悠莲的底细。
“你先下去吧!”我道。
“盥洗的水撒了一半,奴婢再去打些水,重新给圣上送过来。”
“不必了,放在那里就好!”
她将盥盆放好,然后往外走。哪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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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洒在地上的水使她的脚一滑,整个人仰倒在地。
我感到自己的里裤往下滑了一下,看过去时,发现是笙雨摔倒时胡乱抓住了我的裤腿。
一时间我与躺在地上的她四目相对,场面十分尴尬。
两个人就这样僵住了片刻后,她就像完全不知道疼一样,三下两下就站了起来,低头道:
“圣上恕罪!奴婢多有冒犯!”
我见她此时已经两颊绯红,况且并非故意为之,便不做计较,道:
“退下吧!”
她立刻回了声“是”,然后就狼狈不堪逃之夭夭。
而此时我无意间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带子没系好,胸膛的肌肤隐隐暴露在外,这使我也顿感难堪。
……
次日,我便派朔川暗中调查马悠莲。
然而我等了几天,朔川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却等来了关嬷嬷。关嬷嬷告诉我马悠莲今日要了几盆花过去。
胧胧是个爱花之人,这个马悠莲也喜欢养花,若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
我立刻前往马悠莲住的揽月轩。
到了那里,马悠莲正在阁楼给那些盆栽浇水。
水壶喷洒出来的“水帘”穿过阳光,顺着春风被吹到楼下,三两点落在我脸上。
我想起了那年胧胧在风疏亭给盆栽浇水的样子——春风拂过风疏亭,珠帘碰撞发出叮当脆响,纱帘飘飘而起,掩映着胧胧孤冷的容颜。
“圣上?”
这时阁楼上的马悠莲发现了我,连忙放下水壶,从楼上走下来。
“拜见圣上!”她行了一礼,“刚才没淋着您吧?”
我见她的姿态和神情,半点都不似胧胧,可是她不说话不做表情时,长得却很像胧胧。我便不由得把她当成她。
“不用紧张,坐下陪朕喝杯茶吧!”我温声道。
她小心坐下,然后道:
“臣女一向喜欢侍奉花草,所以拜托关嬷嬷为我领来了几盆,可之后思来想去,臣女只是奉圣上之命来宫中做客,不该有诸多要求,实在是逾矩了,还望圣上不要怪罪。”
我道:“朕早说过,你在宫中不用拘谨,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关嬷嬷。”
她微微一笑,略带羞涩。
关嬷嬷此时端茶进来,笑道:
“马娘子先前还给老奴上了一课,这不同的花草如何浇水,如何施肥,喜阳喜阴,讲究甚多,老奴算是长见识了!”
我道:
“那正好我要跟悠莲娘子请教请教,暗夜幽兰该如何打理?”
“暗夜幽兰是长在山谷中的西域奇花,花期虽长,却只在夜间开花,对干湿,阴阳的要求极其苛刻,要想养得好,最好栽种在半阳半阴处,且要时常观测土壤的干湿程度,适量浇水,多不得也少不得。”
我见马悠莲说话时胸有成竹,便又追问道:
“此花的确极其名贵,又极难养活,悠莲娘子也养过此花?”
她停顿片刻,道:
“算不得养过,只是帮人照看过一段时日。”
我想起当初把暗夜幽兰送给胧胧时,我只说是让她帮我打理。
如今马悠莲说是帮人照看过,难道她真的是我的胧胧?
暗夜幽兰在整个大晏恐怕都没有几株,如果她不是胧胧,又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