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的宴会上,管家高星所说的褚记室,平芜口中沁州来的幕僚,便是我在沁州时的至爱褚右河。
我回头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认出了他,他一点都没变。
他常常喜欢蹙着眉,总给人以忧郁的感觉,不过却忧郁的恰到好处,深沉而有魅力。
五年之后的再相见,我依然会脸红心跳,只是最终这样的心动还是被我残缺的心神所阻止。
我没敢多看他一眼,便不得不埋下头从他身旁跑开。
这五年我曾无数次幻想能再与他见上一面,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诉说。可是当我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竟逃走了!
我如今已成过亲了,虽然陶絮风死了,可我们拜了堂,名义上我已经是陶絮风的夫人。
匆忙回到杏屏院,我忍不住地想:或许他真的是来救我的呢?他得知我嫁到了太尉府,知道我是被逼的,知道我不会变心,知道我依然爱慕他,所以来这里做幕僚,找时机带我离开?
杏屏院墙角杏树的枝头上,萌芽出千千万万的粉白的生机。
我的心情忽上忽下,但至少体会到了久违的愉悦感。
不一会儿西蔷儿和平芜回来了,平芜气冲冲地对我道:
“你故意想让我们受罚是么?浪坯子!好端端跑到前院做什么!”
浪坯子?呵,至少我名义上是陶家的少夫人,可是平芜这等给人干活的奴役竟然也敢这样辱骂我!
我不与她计较,此时我的心思全在褚右河那里,于是我毫不理睬地往房间走去。
平芜不依不饶地喊道:
“你给我站住!”
我仍是不理睬她,她便走上来用力地拽住我的胳膊,然后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脸颊上!
我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我攥紧拳头,想要还手,让她知道我许月胧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可最后我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不能生是非,因为褚右河来了,我必须更加小心翼翼地行事,以令陶家人对我放松警惕,这样我才有机会同褚右河逃出去。
平芜这个奴才真是得寸进尺,她见我不还手也不说话,亮出巴掌还想打我。
幸亏一旁的西蔷儿拦住了她:
“平芜!算了!她毕竟是主子,我们只是奴婢!”
平芜的怒气不减反增,看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多么可笑!我从没对她做出任何不好的事,她却把我当成敌人!
西蔷儿的话还是管用的,她住手了。
不过我并不觉得西蔷儿是个好人,她善于挑唆别人,实际上比平芜更可怕。
今天晚上的热闹不逊色于白天,前院歌舞升平,缤纷璀璨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地点亮黑暗的夜幕。
烟花是那么美丽的东西,而我仰头望向它,却莫名地对它生起恨意。
我听见墙外的平芜和西蔷儿正在雀跃欢呼,那声音同烟花绽放的声音一样刺耳。
一会儿,我又听见平芜抱怨道:
“都怪她出去作妖,我们才被三公子吩咐在这儿看着她,否则我们还可以在前院好好地赏烟花。”
平芜口中的“她”自然是我了,我不由得苦笑,然后躺到床上蒙起了被子,回想起当年沁州的种种。
褚右河是沁州有名的才子,他文武双全,书画双绝,被人称为剑儒公子。
我自然也早早就听说了他的大名,并对他仰慕已久,只是苦于无缘结识。
直到有一次,我爹在家中宴请他的父亲长史大人,他也陪同而来。
那时我在家中大院里的一棵杏树上,为了捡到更多的杏子,我用力地摇晃树枝。
谁知褚右河恰巧走过,数颗硕大的杏子噼里啪啦地落下,砸中了他。
直到杏子都落完了,他都没有喊叫,只是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说了句“抱歉”,便顺着木梯爬了下来,给他施了礼:
“对不住,刚刚没听到有人走过。”
他正要跟我说话,我爹却走了过来,对我训斥道:
“胧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淘气!这位是褚长史家的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
我惊喜地看着褚右河好一会儿,才含羞道:
“你就是剑儒公子褚右河?”
“正是,这位是……”褚右河看向我爹询问。
“这是小女许月胧,多有得罪,还望褚公子莫怪。”
从那以后,我便与褚右河正式相识了。
之后过了几天,我突然收到褚右河的邀请,我欣然和他一起去了沁州一年一次的画会。
在画会上,有一幅《美人攀杏图》令我吃惊不已,因为那幅画中的人物竟然是我自己。
我好奇地看了看画上的印鉴,赫然是剑儒公子四个字。
原来褚右河把我们初识的场景画了下来,还把画带到画会上展示。
褚右河面露紧张地对我道:
“这种做法是否有些唐突,若是许小姐介意,我立刻叫人把画取下来!”
我隐隐觉得褚右河另有深意,于是问他:“褚公子为何……”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道:“画中女子一见倾吾心,我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一生所求!”
我犹记得当时我双夹灼热——被自己仰慕的人表达爱意,是如此喜不自胜又受宠若惊的事!
后来我便与褚右河经常见面,我们志趣相投,两情相悦。或泛舟湖上,或游于闹市……每次见面都很愉快!
他说他厌倦枯燥死板的学业,厌倦官宦间逢场作戏的应酬,可这些都是他爹非要他做的。
我们相识的第二年,他就去参加了科考,可遗憾的是没有考中。
自那以后,他便时常郁郁寡欢,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能开怀展颜。
我一直期盼着他来许府提亲,可是还没有等到,就被陶絮风带到了这里。
我伴着点点滴滴的回忆,直到深夜才辗转入睡。
太尉府算不上多么豪华,但是足够大,光是大小院落就有四五十座。亭台楼阁参差林立,假山流水分散各处,雕栏画栋虽算不得极致,但也应有尽有。
前院是陶光接待外宾,举行宴会的地方,中院是陶光、陶玉阶这些人的集中住处,而后院则是女眷的住处。
我住的杏屏院就是在太尉府的后院,而陶家的女眷,除了我这个所谓的少夫人便再无他人。所以后院显得更加清冷孤寂。
杏屏院的后方,是太尉府的后花园,里面有一凉亭,叫做风疏亭。
因为偏僻安静,平日又不大有人来,加上我又喜爱打理花草,便常会过来跟这些花草说说话——毕竟府里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昨日见到了褚右河,令我心神游荡。听平芜和西蔷儿口中的意思,褚右河已经进府好久了。但我却不知道他住在哪个院落,也不会有人告诉我这些。
苦闷之下,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风疏亭。
是花开的季节了!我坐在亭子里,盯着亭中摆放的盆栽良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凉亭外已经飘起了绵绵细雨。
风吹动着亭周的珠帘叮叮当当作响,飘摇的纱帘很快便被打湿了一角。
我感到了一丝凉意,起身往外面看去。
看去的第一眼,我的心便漾起了波澜,花园里油伞下的一个人闯入了我的视线——是他,褚右河!
我没想到会在后花园遇见他,我恍恍惚惚如在梦境。
他慢慢的朝这边走过来,每靠近一步,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然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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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我无处可逃,只能愣在原地任由他一步步走过来。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掀开了珠帘,看到了我!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情绪,但我无法判定这种情绪,它既熟悉又陌生。
他站在那里很久,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对方。
五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恍如隔世,如今褚右河竟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几步之遥,曾经的情谊在我内心深处迸发而出。
终于,我不争气的泪水还是快要流出来了,于是我赶紧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
珠帘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知道他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手撑在亭柱上,任由泪珠滚落。
“胧胧!”他喊出了我的乳名。
听到这一句“胧胧”,我多年的心酸与苦楚更加深刻地刺痛了我。
对呀,我差点忘了,忘了我不是这里众人口中下毒杀夫的毒妇,而是沁州许家一个普通的少女胧胧。
我的泪水更加汹涌,但不能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于是更加的气噎喉堵,完全说不出话。
“胧胧,你过的还好吗?”褚右河问道。
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充满关怀,我本该懂事地撒谎说一句“我过得很好”,可我万万说不出口。
我怎么会过的好呢?
在陶家,没有一个人善待于我!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站在我的身旁,盯了我片刻,然后手足无措地想要帮我拭泪。
看到他这样,我试着平复心情,毕竟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以我的身份,下次再见到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强收起泪水,努力让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不那么嘶哑。
“你怎么会在太尉府?”我问。
他沉默不语,仿佛在思量着什么,良久才说道:
“你离开沁州之后,我依照父亲的意思去了北边,陶太尉的二公子当时在北边平乱,我便与他结识,如今二公子回了上都,我也被引荐来此做幕僚。”
他口中陶太尉的二公子我也见过几面,他名叫陶链。
陶链此人我知之甚少。只记得他虽然样貌俊朗,却从来都是将他的身子挺得溜直;他的头仿佛是被钉子钉在脖子上似的,看人的时候只上下左右转动他的眼珠,很少利用他的脖子扭动他的头,是个实实在在的怪人!
无论如何,我对他的印象也很坏,毕竟他也是陶家的人,又和陶玉阶有什么分别呢!
褚右河的回答令我的心冷了一半,我以为他的到来与我有关,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尽管如此我也无法全然相信他来这里只是机缘巧合。因为我离开沁州前与他见过一面,我亲口告诉他陶絮风要强娶我的事,也告诉过他陶絮风是当朝太尉的儿子。
我想继续追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面前变得胆怯,也许是因为我早已不确定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如今还有多重。
“这些年你可与家中通信?”他问。
我禁不住苦笑,别有意味地对他道:
“我哪里还有家人?他们早就把我卖给陶絮风了!”
他皱起眉头,嘴张开又合上了。
看到他欲言又止,我猜测他定是想劝我原谅我爹爹的独断,可是见我这般光景,反倒无法相劝了。
沉默半晌,他又道:
“以后有事就到离原斋找我。”
我暗暗将他的住所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雨中无声无息早已走过来另一个人。
褚右河是习武之人,听觉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察觉到动静便走出了亭子。
我往亭外看去,只见陶玉阶收起了手中的油伞,在外面正看向我。
雨停了,风疏亭里一束阳光照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