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身汗,身体感觉轻快许多,陆辰睁开眼,看见有个女人伏在床边沉睡。她纤细柔嫩的手握着他胳膊,像是怕他跑掉又像是想时刻掌握他动态似的。
陆辰对这场景深感陌生。昨晚大量的故人旧事排队涌进他梦中,像放电影似的把过往的离别片段分幕播放给他看,彼时的心酸、无奈之感被记忆唤醒,拨动着他的神经再次陷入无穷尽的愁绪中。
此刻,情绪还没从梦中抽离出来,以致于他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躺在这?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云舒寒醒了,见他面色恢复如常,摸了摸他额头,喜得她忙跑出去叫护士。
护士给陆辰测了体温,一边在本上唰唰写着一边说,“烧是退了,但还要继续观察,消炎药不能断,你们准备一下,一会过来给他换药。”
云舒寒按照护士的吩咐,托起陆辰的左肩准备辅助他坐起后翻身。
陆辰粗粝的大手紧紧地挟制住她下一步动作,眼神中露出一丝戒备和警惕。
她读懂他眼中的陌生,心慌慌的,略有紧张小心试探,“我是云舒寒,你不记得了?”
陆辰:“……”
她指了指他右肩,“你昨晚为了救我受伤了,不肯来医院,是文鸣坚持送你来的。文鸣,你记得吗?”
陆辰摸了摸他的右肩,一股钻心的痛激得他额间的青筋直颤。疼痛中,他脑中闪过几个片段,似是而非的模糊不清。
她的心凉了半截,“姜泓,你记得吗?你要他治那只受伤的蝙蝠。”
“蝙蝠?”陆辰喃喃地重复念着。他闭着眼,回忆开始具象化,昨晚发生的一切渐渐浮出脑海,与此同时,梦中的场景正慢慢褪去。
……
“你说你叫什么?”他忽然睁眼问。
“云--舒--寒。”她把每个字咬得很重。
他的太阳穴猛地抽动了下,看向她的眼神明亮又雀跃。就在此时,梦中的离别愁绪重新占据大脑,他将她轻轻一拉,紧紧搂进怀中,有些失神说,“不要离开我。”
她被他突来的举动惊到,但她并不想挣脱,心跳如鼓,嘴角不自觉上扬,手臂搭在他肩头轻拍道,“我不走。”
此时,护士端着药品走进来,轻描淡写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托盘“哐”的一声放在床头柜上。
云舒寒闻声迅速抽离身体,面颊绯红。
待陆辰换完药,重新躺回病床上,两人视线在半空交会,想起刚才亲密又唐突的举动,不约而同地将眼神移开。
空气中充斥着尴尬和不安。
还是云舒寒先打破僵局,问他昨晚做了什么梦,一直喊“不要离开我”。
陆辰愣怔了几秒,眼睛连续眨了几下,笑得心不在焉,“你知道的,生病的人神经最脆弱。“
云舒寒揣摩他的意思,算是解释了昨晚噩梦带来的连锁反应?那刚才呢?她迫切想知道答案,没头没脑问道,“刚才你搂住我,也是神经脆弱的表现?”
此话一出,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陆辰看着她,深吸口气,嘴唇动了又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舒寒见他一脸踌躇,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借口说要去打热水,拿起热水瓶拔腿就走。
“并不是。”陆辰话音落地,云舒寒已走了出去。
傍晚姜泓来探病,顺便汇报了工作。陆辰耐心听完,指出几个需要改进和补充的点,又看了下日历,考虑到再过几天要转场到亚特里南部考察,目前剩下的两个点位显然不够完成观测任务,于是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要马上出院。
姜泓和云舒寒轮流劝说试图稳住他情绪。最后姜泓没招儿,敷衍着答应他“明天一早就走”,才让陆辰安静了下来。
两人从病房出来经过走廊走到后面的停车场,姜泓斜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对着空中吐烟圈。
云舒寒心事重重,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一时不知从哪儿问起。
姜泓看她垂眸盯着地面,形似扇子的睫毛轻轻颤着,狡黠一笑,“你别多想,大不了明早我放他鸽子。”他表情轻松,抖了抖烟灰,无比自信说,“这儿也打不到车到亚特里。”
“我是想问……”云舒寒斟酌了几秒继续说,“他以前有和人分别的经历吗?”
“多了去了。”他随口答道,“他考察这些年,一路上认识那么多人,也没见谁和他联系见面。最后还不是我和文子陪着他。”想了想,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这两年,我们仨在一起考察的时间也不多。我们到所里搞研究时,算不算和他分别?”
“我指的不是这些。比如,有没有让他很牵念的人、在乎的人和他分开,然后没再联系?”
姜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调侃,笑问,“啧啧,这么想了解我老大,有啥意图?”
“不想说就算了。”云舒寒心虚,又怕对方追问下去,转身就要走。
“最在乎的人应该是他爷爷吧!”姜泓见她停住脚步,转而看着新吐的烟圈在暮色中腾起后慢慢消失,陷入回忆,“老大很少提自己家事,刚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孤儿。”说到这儿他自嘲般笑笑,又吸了一口烟,“直到那年春节任务重临时加班,我到所里比较早,听见他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在办公室吵架。”
“那男人是他爸,大概是不理解他为啥要做这么无聊且危险的工作,说以他的才能,集团的位置随便他挑。老大说,如果想经商当初选专业就不会选生物学。他爸又说,你现在还没满35岁赶紧考公,你妈妈单位可以帮忙。吃皇粮,又有面子又有保障,不比你风餐露宿舒服得多?老大很不耐烦,搪塞了几句就要送他走。他爸估计是被撵了多次,怒了,说了句: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你爷爷带着你,尽整这些没用的玩意!现在想见你一面都难!”
“老大那脸色哟……”姜泓绘声绘色地描述,“我认识他这些年很少见他发怒,更别说气得浑身颤抖、怒目圆睁,像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他顿了顿,补充说,“他看见猎杀动物的猎手也没气成那样!”
云舒寒猜想,“他是被他爷爷带大的,所以感情深厚。而他爸妈,应该没参与过他的童年。”
“这就不清楚了。”姜泓说,“不过看得出来他确实更在意他爷爷。”
“后来呢?”
“他爸也觉得理亏吧,等他发完火,没说啥就走了。”
云舒寒思索片刻,“他爷爷还健在吗?”
姜泓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我问过,他不肯说。文子也问过,他拿话岔过去了。”他无奈地耸耸肩,笑得牵强,“这不很明显嘛,我们要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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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寒突然想起那晚陆辰和她主动聊起童年往事,不自在地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
细细地琢磨着姜泓的话,她想,原来他原生家庭也不幸福。这一点,他和她倒是挺像。
姜泓看她心猿意马,凑近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说,“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老实交待了。”
云舒寒知道他想知道什么,索性不瞒了,把昨晚陆辰做噩梦的事大致说了说,语气很淡定,“我只是单纯想知道原因,就这样。”
“唔!做噩梦?”姜泓失笑,他和陆辰认识这么久,曾经还共睡一个帐篷,也没见他做过噩梦。他别有深意地盯着云舒寒,笑意渐深,“我和文子你不想了解下?”
“文鸣?”她不清楚他在给她下套,迟疑了一下,“他挺维护陆辰的。”
“老大对他有恩,他说要铭记一辈子,用现在流行的网络词就是,死忠粉,迷得不要不要的。”
云舒寒被他的说法逗笑,“你呢?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泓见“鱼”上钩,向她靠拢两步,手从额前划过后脑勺,头微微扬起,摆了个很帅的姿势,“在下不才,自诩为风流倜傥、幽默开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
“哈哈哈……”云舒寒捂着肚子笑不停,顺着他的话调侃他,“风流?看来是个情场高手!”
“啊啊啊,不是啊!姜泓搓着手,笑得局促,“我跟电视里学的,哈哈哈,忘了改词。”
两人说笑了一阵,就要道别时,云舒寒喊住了他,犹犹豫豫地说了从陆辰住院起她就有的想法,“你说我能不能替陆辰驻守2号观测点?”
“能啊!”姜泓大喜过望,“你跟老大学了这么久,怎么个流程,怎么个观察法,都会吧?”
她点点头,“就是设备还不太熟练。”
“这不是问题。”他笑着拍了拍胸脯,显出一副“这事包我身上”的豪爽气,“你主要是没机会上手,多试几遍就会了,我教你!”
被他一鼓励,她信心大增,想了想,又说,“我还怕做不好,耽误你们工作。”
“这你就多虑了!”他上前两步,表情认真、态度诚恳,慢条斯理说,“你想想,要没有你,我们两个人三个点轮流跑,不是更耽误工作?就算你啥都不会,帮我们盯着也好,更何况你还熟悉这块。目前这情况,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云舒寒颔首微笑。
姜泓眼巴巴看着她,笑得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商定后,又折返回病房。
陆辰得知云舒寒要替他工作时,心里“咯噔”一下。他看了看表情忐忑却又跃跃欲试的云舒寒,又看了看掩饰不住喜悦的姜泓,深吸口气,视线再次回落到云舒寒身上,语气严肃且凉,“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当然。是我向姜泓提的,他觉得可行,他还能帮我。”云舒寒努力地争取这次机会。
陆辰冷冷地看了眼姜泓,刚才还笑意满满的他,此时突然严肃起来,收住下巴直视前方,像士兵等候训令一般。
陆辰不好戳破,心里琢磨着,经历过挫败的云舒寒重拾对工作的信心,他不能拒绝。更何况她主动提出,无论做得好与坏,都是他曾刻意鼓励她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而她之所以主动帮他,还有个原因,就是想偿还他救命之恩,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