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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峰山

作者:小厘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电脑桌前,云舒寒正认真地逐条校对利润表的数据,上司气急败坏走过来将一沓报表拍她脸上,“你看看你算的什么?干了这么多年,竟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云舒寒捂着被拍疼的脸,睁大眼睛看着表上的字,字迹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缩成白茫茫一团刺得她眼疼。


    这时左边工位的小李嗤笑一声。


    云舒寒顺着这声嘲笑望去,忽然明白是她暗中搞的鬼,刚想解释,上司冷着脸下达催命符,“给你一个小时,算不对,走人!”


    云舒寒清楚这话不是恐吓。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高层正想着法子裁人。像她这种挑不出错却又没什么成绩的普通员工是最先下手的一批。


    何况她现在不是有错了?


    她来不及找小李对质,把那沓报表迅速看了一遍,正准备改,客户公司打电话催发票,态度生硬要求今天下班前必须拿到快递单号。


    她耐着性子解释:开发票需要好几个领导签字,没那么快……


    对方打断她,“我们刚还开会讨论,能不能继续合作就看你们的办事态度了。都是打工人,理解下好吧!”


    不等她回应,对方“嘟”的一声干脆利落挂掉了转圜的可能。


    如果丢失这个客户,不需要一个小时她就会被扫地出门!


    云舒寒表情痛苦,双手揉搓着被压力和愁闷撑炸的脑袋,潮涌般的无力感一浪接一浪冲击着她早已疲弱不堪的心灵。


    “怎么就这么难!我不求升职不求加薪,只想稳稳当当保住饭碗,怎么就这么难?”


    “入职五年,勤恳踏实,任劳任怨,不敢请病假,主动要求加班,明知是领导画饼我也认了。为什么处境会越来越糟?!”


    辞职吧,不干了!但她又不甘心,大好青春耗在这儿,总得有个说法!


    况且真辞了,不就遂了公司的意?


    云舒寒气若游丝,嘴唇哆嗦,抬眼便见客户、上司、小李三个人站成一排阴森森对着她笑。


    笑声越来越大,三人的头也迅速膨胀,围着她像跳皮筋似的上下乱窜。


    被恐惧支配的她不知所措,就像对迷茫的未来一样,毫无方寸之力。


    “不要……我不要。”云舒寒嘴唇干裂,额头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烫。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喊,“大家快醒醒!”


    她醒不了,噩梦和小人一样,一旦缠了身,没那么轻易摆脱。


    沉沉的又睡去。


    这次梦见自己正对着节假日计划表陷入深深自责。


    因为没有在八点准时起床,导致计划好的健身时间减少一半;又因为刷视频耽误了专业课学习,让她觉得业务能力永远提不上来了;现在她的自责时间原本是该用来做家务的,但越想按计划走,身体却越没来由地抗拒。


    看着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计划表,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天虚度了,她扇了自己一耳光,为自己的无能掉眼泪。


    这时母亲在卧室门外喊,“让你去买包盐磨蹭这么久,你以为你是大小姐的命呐!赶紧的,等盐下锅呐!”


    突然间深深的内疚感被母亲这一嗓子惊得踪迹全无,身体在对方话音还没结束时就已经行动了。她深知这个家里不养闲人,父母每一分付出都明码标价,等着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和精力等价填补。


    在等电梯的空档她总觉得大门没锁好,跑了两趟确认担心多余外,又想起拖鞋摆放的位置不对,应该是两只并拢,鞋跟对着大门才对。但她出门太急,好像是鞋尖朝的大门?挠心抓肺地想要回去重放,又怕耽误菜下锅的时间。


    电梯的楼层数字不断往下掉,到了她这一层直接略过,为什么不停呢?她看看手机,这时间段不是高峰期啊?为什么不停呢?为什么任何事都不能顺心如意呢?她焦急地不断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咚”的一声,身体惯性前倾,头撞在前方椅背上,云舒寒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开往青峰山的旅游大巴上。


    导游从车门处上来安慰惊慌失措的游客们,“前面塌方,救援队正在清理路障,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等啊!”


    “晚饭前能到达青峰山吗?”游客们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为这么仓促的行程感到忧虑。


    “能!肯定能!”导游答得很干脆,其实心里也没底。


    有游客小声抱怨,“如果不进那个珠宝店,现在我们已经到青峰山了。”


    “哎呀,低价团嘛,是这样。”


    “早起晚睡的,这哪是出来旅游哟,这是受罪!”


    “……”


    坐在车窗边的云舒寒捂着耳朵,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我已经辞职,已经逃离那个家,我出来就是寻开心的,不能让自己再陷入糟糕情绪里,淡定淡定!“


    坐在邻座的小伙子以为她不舒服,拿出晕车药让她吃。云舒寒摆摆手,说自己头胀不是晕车。


    小伙子立刻明白她是高反。


    大巴在盘山公路上行进近三小时,随着不断攀升的海拔晃得全车人晕晕乎乎的,要不是前方坍塌,估计大家都还在梦里。


    “你来旅游前没有吃红景天、西洋参?”小伙子边问边翻自己的包,发现所剩的抗高反的药已不多,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云舒寒笑而不答,别过头去看窗外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


    这个旅游团以老年人居多,小伙子刚上车就瞄上了肤白貌美的云舒寒,故意坐她身边和她套近乎,但美女情绪不佳,没说几句又闭眼休息了。


    半小时后,仍没有通车的迹象,车内的游客开始躁动起来,导游再次上车安抚情绪。有几个面相不好惹的大妈趁机跟导游掰扯这几天跟团的种种不满。


    带头的大妈说一句,众人附和一句,气势恢弘,群情激愤,安抚大会变成了声讨大会。


    云舒寒是今天临时加入的这个团,虽然没有切身经历,但情绪也被众人波及。她捂着耳朵,屈着腿,将额头抵在自己膝盖上。


    她厌烦了凡事必须提前造计划,于是这次任性选择随机行事,但结果似乎更糟糕。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


    好在争吵没持续多久,路通了。


    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也为了防止游客投诉,司机加速行驶。


    云舒寒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排排树木,脑袋晕乎乎的,头抵着车窗沉沉睡去。


    突然,天旋地转,伴着刺耳的尖叫声,她腾空而起,眼皮只缓缓睁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即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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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舒寒觉得浑身疼得快散架了,她努力地睁开眼,咂吧咂吧干裂的唇,感觉灼热的喉咙像团火一般熊熊燃烧。


    剧烈的疼痛让她放弃了起身,只得微微转动脖子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水泥房,没有吊顶,没有糊墙,没有装饰,家具简单。床边不太结实的窗户虚掩着,丝丝凉风灌入,让本来就空荡的房间更显阴冷。


    云舒寒想把被子掖一掖,试着抬手,“嘶”一声,钻心的痛让她被迫停止动作。她闭上眼,忍受着疼痛一寸寸侵占她的身体,一丝丝浸入她的骨肉。


    额上细细密密的汗让她忘了寒冷。


    楼下有人用她听不懂的方言交流,话少且快,像是在下命令。紧接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云舒寒想起失去意识前她是在旅游大巴上,照她目前的状况看,猜想这些人大概率在救援伤者。


    正想着,楼下有人用普通话问,“还有伤者吗?”那声音浑厚富有磁性,云舒寒怔怔地听着,在想法得到证实这一刻忽然悲从中来——说是出来放松心情,结果全身是伤躺在这儿!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残了还是废了?怎么能这么倒霉啊!


    “哇”一声,嘴巴咧太大,下颌肌肉一抽一抽地痛,她只得抿着嘴无声抽泣。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拿着火盆推门而入,见她醒了,微微一怔,转身向楼下喊了句什么,然后走进来把火盆放在屋中央,用铁钩把盆里刚燃上的木炭拢作一堆,等火势旺了再在盆上扣了个细密的铁丝网。


    屋里顿时暖和起来。


    云舒寒不敢大动,慢慢地扭转脖子拿眼睛瞟他,只见男人背对着她半蹲在地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头发浓密微微带卷。


    她心想这应该是救援队的吧,就像道路塌方有人负责清理路障,大巴出车祸那么多游客肯定会引起各方重视,说不定现在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宣传开来,说不定这支队伍就是政府派来服务他们的!


    想到这儿,她有些激动,头一阵眩晕,不假思索道,“服务员,我口渴。”


    男人身子一怔,慢慢转过身一脸诧异看着她,“你在喊我?”


    她闭眼,点头。


    男人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烧得不轻啊!再看眼火盆,心想,她不会认为自己在店里吃烤肉吧?


    “快点,上茶!”暖意让云舒寒昏昏欲睡,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完全没意识,只感觉很渴,非常渴。


    这时,一中年妇女拎了个开水瓶和几个干净的陶瓷碗进来,男人兑了温水倒进碗里送到云舒寒嘴边,他的手稍稍倾斜,以为她极渴一定会大口吞咽。谁知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水溢出来,顺着她的唇边流向脖子,浸湿了枕头。


    中年妇女走过来摸摸她滚烫的额头,用当地方言说,“烧得厉害哟!等到,我去端药。”


    男人环视四周,见衣柜台面上有一个掌心大小的茶壶,他拿过来用开水烫了烫,把温水倒进去,再把茶壶嘴塞到云舒寒嘴里,然后轻声唤她。


    云舒寒仍是没动静。


    男人想了想,用勺背沾了沾水,在她嘴唇上像蜻蜓点水般点了又点。


    感受到湿意的云舒寒慢慢苏醒,哑着喉咙说,“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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