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已经有段时间懒得踏足俱乐部了。他更愿意将这些宝贵的时光都花在他亲爱的佩内洛普身上，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话，或是在她入睡后细细描摹她的轮廓。相比之下，俱乐部里的喧嚣、纸醉金迷、无聊至极的闲谈都显得无趣而乏味。
然而，他终究不能彻底远离那些所谓的朋友们。一个绅士的社交义务终归是不能弃置的，尤其在这个讲究体面的圈子里，若是太久不露面，便会引来各种无端的揣测和闲言碎语。他绝不允许任何关于佩内洛普的流言蜚语沾染到她的名誉。因此，最终，他还是勉强抽了个空，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令人厌倦的地方，与朋友们共饮一杯小酒，履行应尽的义务。
俱乐部内的氛围一如既往。壁炉里燃着橘红色的火焰，烘暖着略显寒冷的空气；陈年的雪茄香和醇厚的威士忌味道交织成一种厚重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厅。克里斯蒂安一手持杯，半倚在沙发上，听着朋友们闲聊赛马、股市，还有某位贵妇的风流韵事。他偶尔插上一句应景的话，表面从容，内心却始终游离。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飞向了远方——飞向了佩内洛普。
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会因为自己短暂的离开而感到一丝不安？想到她那双温柔又倔强的眼睛，他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俱乐部里的喧闹声也变得更加刺耳无趣。
直到手中的酒杯终于见底，他才决心不再浪费时间。
他从容地站起身，礼貌地向众人点头告别。朋友们见惯了他的疏离，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心里暗暗叹息：谁让克里斯蒂安彻底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了呢？
夜幕低垂，湿润的寒气扑面而来。昏黄的街灯下，远处有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克里斯蒂安扣紧大衣的衣领，沿着台阶走下，却没看到自己的马车夫。
——这家伙，又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他只能无奈地去找人，并心想再有下次，他必须将车夫解雇，换一个更有责任感的人选。
要不，他干脆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又或者，直接步行回去？反正路程也不是太远。
他正犹豫间，警觉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一根沉重的木棍便从黑暗中猛地砸向了他的后脑。他本能地侧身闪避，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那一下砸得结结实实，力道之猛令他向前踉跄，直接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
剧烈的疼痛炸裂般蔓延开来，耳边只剩下嗡嗡作响的杂音，口腔里迅速弥漫起铁锈般浓烈的血腥味。
“该死！”他花了好几秒才恢复意识，并转过身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十分狰狞的脸。
乔治·圣-约翰带着个显然是地痞流氓的家伙站在他面前，眼神阴冷至极，怒火在那双令人厌恶的黑色眼眸里熊熊燃烧。
克里斯蒂安猜到他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看来你今晚的心情不太好了，圣-约翰，但你也就只有这点指使别人偷袭的本事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拳，直接狠狠砸向他的腹部。
剧烈的冲击力让克里斯蒂安不禁弯下了腰，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手指死死扣住冰冷的石墙，以防自己彻底倒下去。
圣-约翰道：“你居然让多蒂结婚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居然还能有人要她？她去哪里了？你必须告诉我。”
一想到这家伙与多萝西的事情，克里斯蒂安的指尖猛地一紧，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被狠狠刺痛。但他只是缓缓直起身，呼吸还有些急促，却依旧故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将多萝西的动向告诉你？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是我的，她竟敢背着我嫁给那个男人！”圣-约翰怒吼着，猛地揪住克里斯蒂安的衣领，将他再次狠狠地抵在墙上。
“是不是你给她找的人？都愿意吃我的剩饭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我当年还以为你真对她好呢，结果你先是利用她，之后一遇见佩内洛普那个老太婆，就把她随便打发了？”
圣-约翰一提到佩内洛普，克里斯蒂安的怒火也愈发沸腾起来，他盯着眼前的男人，想要还击，却伤得太重，无能为力，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冷冷道：“闭嘴，你差点把她害死！你忘了吗？你有什么立场对此感到愤怒？”
“她是我的！她这辈子都是我的！”圣-约翰低吼，眼中闪烁着几乎是偏执的光，“你以为我为什么花了那么多时间讨她的欢心？甚至她一定要我娶她都行，她不能嫁给别人！现在我的父亲也死了，没有人会阻止我娶她了。卑贱如她，可以进我的家谱，她究竟是有什么不满足的？”
克里斯蒂安的眼神沉了下去，嘴角的冷笑愈发讽刺。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他痛苦地喘着气，低声道，“你引诱她，你骗她以为你是认真的，却从未真正想过娶她，最多就是后面实在没办法了，才盘算着捏着鼻子认了，而现在，你竟然还在这里恼羞成怒？”
圣-约翰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暴怒达到顶点。他抬起手，一拳狠狠挥下，直接打在克里斯蒂安的颧骨。克里斯蒂安闷哼一声，整个侧脸都被打偏过去，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最终还是稳住了。
他慢慢抬起眼，目光森然，透着不屑和冰冷的愤怒。
“我不会让你知道多萝西在哪里的，你胆敢再碰她一下。”他声音虚弱，却带着隐隐的威胁，“我会让你后悔的。”
圣-约翰盯着他，冷哼一声，道：“那你现在就得后悔。”
圣-约翰的冷哼未落，他带来的打手的拳头已再度挥下，这一次直接砸向了克里斯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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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肋骨。他猝不及防地被打得整个人都歪向一旁，剧痛瞬间从肋下蔓延开来，仿佛骨头都要碎裂一般。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可呼吸间的刺痛却暴露了伤势的严重性。
圣-约翰眯起眼，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弧度。他给带来的人投去一个眼色，对方迅速又抬起了脚，狠狠地踢向了克里斯蒂安的小腿。克里斯蒂安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狼狈地跪倒在潮湿的石板路上，膝盖与地面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贯穿全身。
“你以为你能藏住她多久呢？”圣-约翰俯视着他，“她总是爱我的，她总会回到我身边。”
克里斯蒂安艰难地抬头，嘴角溢出的鲜血映着街灯的微光，他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别这么自作多情了，我会让你去坐牢的，我一定会的，而她甚至都不屑于去监狱看你一眼。”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圣-约翰的怒火。
他低吼着抓起克里斯蒂安的衣领，抡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挥下，每一拳都重得令人心悸。克里斯蒂安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眼前一片血色，耳边嗡嗡作响，疼痛已经到了极限，几乎要让他失去知觉。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圣-约翰终于停了手，甩开克里斯蒂安的衣领，任由他无力地倒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他低头睨了他一眼，似乎还不解气，抬脚狠狠踹了一下他的肋骨。
“你不是很能打吗？嗯？还整天想要威胁我，原来，也不过如此嘛。”他说。
“你会付出代价的，朗斯通，你就等着吧，我会毁掉你，我一定会。”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离去，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克里斯蒂安孤零零地倒在潮湿的街道上，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缓缓地流淌。
夜色深沉，街道上一片寂静，偶尔有马车驶过，但没有人注意到这条小巷里的狼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克里斯蒂安的意识逐渐飘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寒意浸透了他的骨髓，疼痛则在神经末梢肆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利刃割裂。
正当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上帝啊！”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惊叫出声，随即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朗斯通？你能听见我吗？”
他努力想睁开眼，看清来人，可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早已摇摇欲坠。片刻后，他终于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哈特利……”
来人正是他的好友杰瑞米·哈特利，他显然已经被克里斯蒂安此刻的模样吓坏了。他的手在克里斯蒂安身上摸索了一番，似乎在确认伤势，随后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见鬼！真是见鬼！你是被谁打成这样了？”
克里斯蒂安没能回答，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中前，他的口中只模模糊糊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佩内洛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