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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邸。
太子李清潼自从皇帝继位后,极为识趣,在太子府中闭门不出,修身养性。
如今皇帝膝下有两位皇子,他占据着太子之位,甚是尴尬。
比太子更难做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
过几日是皇后的寿诞,宫中来了消息,太子府自然要去贺寿。
李清潼心头惴惴不安,将对长子李玄安道:“为父不说,你也知晓如今咱们的处境有多难,宫中来人了,说皇后寿诞,要我们进宫赴宴……从今日到宫宴还有好几日,不知多少人盯着我们啊,宫宴之上也要谨言慎行,你弟弟们年纪小,你要当起长兄的责任。”
太子对几个儿子都有愧疚。
毕竟按常理,自己此时该是天子,而儿子们该是太子和亲王。
自己放弃了天子的位置,也间接替儿子放弃了太子的位置。
怎会无愧呢?
可世事不由人,他如今只能压下愧疚,甚至连连警告儿子们,唯恐儿子们对朝廷有了违逆之心。
好在,长子李玄安仁厚温文,对权势也淡薄。
李玄安拱手道:“父亲放心,我定然会照料好弟弟们。”
太子点点头,叹息道:“如今的场景,一家人齐心,才能共度难关,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安,为父也不多求什么了。”
他身为太子,始终生长在强悍父皇的阴影下。
胆战心惊了十几年,对权力较为淡薄。
如今皇位被叔叔夺去,太子心中并无多少愤怒仇恨,只觉惶恐难安。
当今皇帝李平,常年出入沙场,绝非他这等养在深宫的太子能对抗的,况且如今皇帝手握大权,刚愎自用,也是个强势的帝王,他们一家地位尴尬,若能安稳一世,已是求之不得的福气。
李玄安道:“儿子和父亲所求一致,父亲安心。”
“为父对你,自然放心,只是你那几个弟弟,为父放心不下啊……”
李玄安心里一动,转移了眸光:“几个弟弟年纪都还小,以后定然会懂得父亲苦心。”
两个弟弟,幼弟倒还好,但李瞻对父王让位一事,极为不满。
“你下去吧,有何事都要禀告为父……”
李玄安怀着心事走下台阶,有道黑影从窗户旁一闪而过。
老管家上前,笑着道:“郎君,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李玄安皱眉,淡淡道:“周管家不是也未曾休息吗?”
周管家笑道:“我是想进去添盏灯,看您在里头,就没进去。”
李玄安凝眸片刻,道:“周管家是府邸的老人,最是知进退,夜晚风寒,您去休息吧。”
周管家笑着连声答应着,退了下去。
“兄长这就放他走了?”
一个少年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英挺眉眼稚气未脱,眸光锐利寒冷,宛若冬夜独行狼崽。
李玄安吓了一跳:“你怎么还不回屋睡觉?”
李瞻走到长兄面前,语气冷硬:“兄长打算放过这等背主之人吗?”
“不是放过他,是放过咱们自己。”李玄安叹气道:“仔细论起来,府中安插的眼线多了去了,也除不干净啊。再说周管家也是老人了,在咱们府几十年了啊。”
“旁人各有效忠之主,安插入府本就是为主效力,但周管家是父王身边的人,几十年,父王未曾薄待,始终视他为心腹。”李瞻眸光暗含杀机,语气却平静而漠然:“离德背主,自然该杀。”
“可他是……”李玄安看看周遭,压低声线:“是宫中之人,除掉他,我们会有麻烦。”
“大哥多虑了,他不过一蝼蚁,但若留着他,却让府中人心四散,通风报信成为正道,大哥,到了那时,我们想要一夕安寝便不可得了。”
李玄安心下一震。
李瞻面容稚气未脱,眸光却冷峻沉稳,天生自带居高临下的气度。
他深知自己和父亲的性子皆是仁善犹豫的,弟弟此举虽然稍有鲁莽,但如此乱世,家中也需杀伐果断之人来震慑,李玄安心中对弟弟反而看重了几分。
“你……你要除去他我不拦着,但切莫留下把柄。”
李瞻淡淡道:“这是自然。”
大约过了十几日,太子府邸,一向有哮喘的周管家在病发时未曾找到药物,因窒息亡故。
宫中特意找了人来验尸,未查到任何端倪。
李玄安放下心,叫来弟弟:“你是如何做得,竟毫无破绽?”
“在他衣领处染了易导致哮喘的香豆素花粉。”李瞻神色沉静,缓缓道:“又将他治哮喘的药物稍稍动了动手脚,如今冬末春初,正是花苞绽放之时,自然不会有人生疑。”
李玄安面露赞赏,随口道:“你竟还知晓花粉之事?”
对啊……他怎会……知晓花粉之事……
李瞻一怔,脑海中猝不及防浮现一个画面。
“别碰。”沉沉夜色笼上屋檐,一个面容模糊,身材纤细的女子半蹲在朦胧月光下,正给几个猫咪喂食,她的侧脸若一弯小而冷的月牙:“这是香豆素花粉,猫不能靠近,哮喘之人也会因此过敏窒息。”
在看到那女子的瞬间,李瞻心口骤然一紧,仿佛有痛意啃噬心头。
但他却听到画面中的自己发出嗤笑:“前皇后喜猫,宫中人对这畜生趋之若鹜,但如今宫中已换了主人,你若想邀宠,不如换个法子。”
那女子低声,带了三分倔强道:“我喂猫,和贵人无关。”
一切感受都清晰深刻,画面却偏偏如梦境般模糊,似是早已时过境迁。
李瞻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确有此事。
李玄安看李瞻发怔,不由道:“三弟?”
“没什么……”李瞻回过神,缓缓道:“记不起了,想来我也是偶然从别处听得……”
此事后,李玄安愈发赞赏李瞻的杀伐果断和心思缜密,太子府的事,也开始找弟弟商量。
*
“救火……救火啊……”深夜,沈行懿满头冷汗,挣扎求救:“求求你们……救火啊……”
大火绵延凶猛,火光如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拼命呼救,却无一人理会。
“姑娘……姑娘醒醒……”玉色和金屏都跑了进来,一个擦汗,一个倒水:“姑娘是被梦魇住了,莫怕……没有火……”
沈行懿缓缓睁开眼眸,泪水也顺着眼睛滑落。
没有大火。
她重生了。
她的生命里不曾有那场大火。
但那场大火,成了她前世今生的噩梦。
父亲问斩,母亲投河后,
哥哥戍边云南,她没入掖庭。
在他们即将分别的前夜,沈家起了大火。
他们兄妹二人被火光笼罩,房梁倒塌,床椅尽燃。
眼睁睁看着最想守护的一切化为灰烬。
她冲入火海,但她除了抢了两只母亲的发簪,其余的什么都护不住……
她怕火。
火是她一切噩梦的起源。
沈行懿喝了两口温热的茶,颤抖着将自己缩成一团。
沈行懿,你重生了。
你避开了那场大火。
你畏惧的所有阴霾,这一世,你都会避开。
初春万物复苏,草木繁盛,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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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在杏花树下认真练字。
上一世,她已被押送掖庭,和家人生离死别。
如今,却安闲在花树下研磨练字,偶尔和母亲选选春日所用的衣料。
沈行懿和母亲一起,笑着在园子里投壶,看到自己赢了母亲,沈行懿从椅上开心跳起。
母亲眉目含了嗔怪:“稳重些,也是大姑娘了。”
那一刻,沈行懿恍然。
终有一日,她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她像真正未曾受过伤的小姑娘一样,俏皮撒娇,大声笑闹,走路匆忙裙袖飞扬。
不再是宫中循规蹈矩的掖庭婢女,而是从小娇养,父疼母宠的贵女。
她避开了那场大火,但总有一道阴影挥之不去。
李瞻在许多时刻隐约晃现。
上一世,因父亲上谏,将天灾归结为天意,因此民众沸腾围住了太子府邸。
她依稀记得,还有人往府中投递感念先帝,愿追随殿下匡扶正道的手书。
太子闭门不出,且多次派人驱散,甚至将手书呈现陛下,推心置腹。
皇帝表面一笑置之,实则因了此事,甚是忌惮太子,没几日,便以护卫太子安危的名义,派多名金吾入府,将太子府众人分别圈禁……
但这一世,父亲的上书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因了各地祥瑞出现,没了上天降罚的由头,就连闹事的百姓也未曾出现……
因此,这一世的陛下,似乎对太子还算宽容……
那……陛下还会如上一世一样,将李瞻囚于宫中吗?
沈行懿捏捏掌心。
她已经活了一世,如今若再畏首畏尾,被人所困,岂不是浪费了这一世的机缘。
她不必惧怕李瞻。
她已经避开了上一世的惨痛,未曾入宫。
那必能以前世为鉴,走好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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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年初,国子监都会有对应的观政名额。
国子监的进士堂,明经堂,书堂,算堂,画堂都有两个名额,十个监生一般会去朝廷六部行走。
今年的观政名额,算学院的司正张谨心中早已有了安排。
他准备将算学院的翘楚学子崔融报上去。
本来,张谨以为他只是勤勉好学,对算学甚有天赋的普通少年,之后才偶然得知,崔融竟是崔家嫡子。
不同于其他世家子弟三言两句提及父兄,崔融从未提及过自己家世。
出身名门,却丝毫未曾沾染纨绔习气。
他常常坐在窗边,每日手不释卷,如安静沉默的树,在一方天地,安静舒展的长出自己的枝叶。
张谨很赞赏这位学生,再说,自己正准备和崔家这等大族拉拢关系,这也是一个契机。
张谨提着礼盒,怀着忐忑的心思进了崔家宅院,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等高门大户。
但想起所来目的,胸膛又挺起了几分。
毕竟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寒门小户,都盼着儿孙出人头地,他今日来报喜讯,崔家长辈自然开怀。
崔书京出身大族,却尊师重教,听说国子监的老师前来,立刻将人请去了书房。
寒暄几句后,张谨笑着说明来意道:“令郎聪颖好学,如今国子监有两个观政名额,我准备举荐他去,因此才特意来叨扰崔公。”
崔书京面色甚喜,拱手笑道:“多谢张大人特意来府一趟,不瞒您说,凌寒虽聪颖,喜交朋友,却缺乏历练,能得国子监举荐,正是个好机会啊。”
张谨一怔,忙道:“大人可能误会了,国子监举荐的是大公子。”
崔书京顿住,沉吟道:“您说的……是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