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的爆发，清空了方圆数里稀奇古怪的妖兽。
也给了一行人最佳赶路时机。
他们当然紧抓住这次机会，御空飞行，一直到天色渐暗，高耸繁茂的枯木林变得低矮，地面坚实不再是沼泽淤泥。
这才重新落回林子。
夜间不宜招摇，许乘风口中的雪白山脊众人有目共睹，算算路程，休息一晚大概明日就能抵达。
几人简单布置了个营地，考虑到生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用夜明珠充当光源。
然后就围坐一团无事可做了。
其中，狴犴婴是在场中唯一的一境，尚未辟谷，肚子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叫声。
他旁若无人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整只烤猪，一盘香酥鸭，一条熏制鹿腿……
直到堆成了满汉全席，搓搓手，大快朵颐了起来。
卫千秋：“原来不止衣兜里那只烤鸡，搞得我还愧疚了一下。”
姬瑶池：“所以为什么烤鸡不放在储物袋里？”
狴犴婴闻言抬起脑袋，吃得满嘴是油，腮帮子鼓鼓囊囊，说起话来还有点含糊不清，“馋了，随取随吃。”
季献桃坐在对面，全程幽幽地盯着他。
她叫那个悔啊，好端端的做什么伪装成二境修为？
这下好了，打肿脸充胖子，明明也饿得不行，却只能看着别人吃。
许是她眼中饿狼般的绿光太过明显，凝成实质的视线都快成签子，把人扎成一串。
狴犴婴小心翼翼又心痛地递过来一只鸭腿，“你吃？”
季献桃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中途却横插过来一只手，拦在了她和炸鸭腿之间。
姬瑶池不赞同道：“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但这些吃食都是凡物，而非学府食堂的灵食，含杂质颇多。”
“阿姊若实在嘴馋，且先忍忍罢。”
季献桃：“……”
管那么宽干嘛，区区一个弟弟！
最终，还是礼长老解的围，知晓她真实修为停留在一境，与其嘴馋不如说实在是饿了。
他通情达理道：“一些吃食而已，待殿下多花些时间运功祛除杂质便可。”
姬瑶池再次伸手一挡，“礼长老此言不妥，阿姊若是连眼前这点小小欲望都不能克制，日后修行之途面对诸多诱惑可如何是好？”
季献桃面无表情，一巴掌拍开便宜弟弟的脑袋，嗷呜一口吞掉了炸鸭腿。
狴犴婴呆呆看着手里剩下的那根骨头，悲伤得不能自已。
姬瑶池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心痛如绞。
只有季献桃收获了快乐。
等到狴犴婴飞快消灭完所有食物，盯着他吃相解闷的几人又变得无所事事。
玩乐不成，此地又不适合修炼，只好聊起了天。
卫千秋托腮，“说起来，这么久了也没见着天阳国三人，白天只听到我们闹出的动静。”
“兴许被传送到了不同方向。”卫山河猜测道。
季献桃正取出手环样式的终端，离开学院范围打算试试能不能连接灵境，遗憾发现一丁点信号都没有。
也行吧，毕竟身处不同空间的秘境里。
她表情失落，随口回答道：“不会，悬赏任务里介绍了，秘境入口是统一的。”
姬瑶池：“那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光如此。”许乘风若有所思补充，“虫群，怪鸟，沼泽和瘴气，都不是寻常新生能应付的东西，学府会将入口统一设置在此处吗？”
“这——”季献桃一时卡壳。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卫千秋肃然指出，“传送失误，我们被甩到了一个错误且危险的地点。”
几人同时看向礼长老。
他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我并未察觉有任何异常的空间波动。”
“说不定。”季献桃找补，“这片沼泽林地确实就是安全区，方才你们也经历过，虫群被怪鸟解决，鸟群又被瘴气消灭。”
“只要保持安静，不扰乱这里的平衡，其实危险性没那么高，天阳国三人就是这样悄无声息走远的。”
“如果不是一开始那条鸡腿。”
“我们也不会招惹那条又胖又丑的虫，更没有后来一系列变故。”
狴犴婴：“？”
绕了半天，锅甩给了他？
野人同学不接这口黑锅，愤而起身，“不是鸡腿的错！”
卫千秋笑容恶劣，报起了菜名，“那就是烤猪，香酥鸭，熏鹿腿的错。”
野人同学急得方言都飙出来，“&%￥&@%#！”
几人笑作一团。
季献桃笑够了，另起一个话题，还是不死心想白嫖妖魔的消息，“八荒是什么样的？”
不光是她，其余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
三国居于内陆核心，更偏远些是四方蛮夷，至于八荒还真没有人见过。
就连狴犴婴，也是他们接触过的第一个八荒住民。
“没什么，不一样的。”狴犴婴说。
“怎么可能？”卫千秋第一个不信，“遍地荒芜寸草不生，各种奇形怪状的恐怖妖魔横行，难道不该是这样？”
狴犴婴看傻子似的瞅她一眼。
“八荒，与这里，没什么不一样。”野人同学再次强调，他语言匮乏，不知该如何表述，干脆拾起吃剩的骨头，在地面写写画画。
他先画了一个半圆。
圆圈中央，用山的符号来代表大陆。
狴犴婴磕磕绊绊道：“中洲大陆，天圆地方。”
几人点点头，这算是常识。
紧接着，狴犴婴将这个半圆补充成一个完整的圈，指着山下方的空白区域，“八荒，在大陆背面。”
众人陡然间愣住。
许乘风死死看了这个完整的圆环片刻，忽然道：“这难道就是科技侧的行星说？”
他这一声，将其余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许乘风也不卖关子，徐徐解释，“修士对中洲大陆的认知，自古以来就有盖天一说，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盘。”
“中洲大陆地势向东南倾，大□□周是无尽海域，而无尽海实则有尽头，名为归墟，乃水天相接处。”
“天上无根水，水入归墟接连天。”
“雨落成江河，江河奔涌汇入无尽海域，自尽头的归墟回归大气，经过降雨又一次形成川流湖海，如此循环往复。”
“但根据蛮子那边的理论。”
许乘风折扇一合，往手心一敲，“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颗气态行星。”
“九重天是行星外圈厚重的大气层，中洲大陆则是正中心一小块飘浮的碎片。”
“无数秘境空间充盈环绕，与这片大陆共同构成一个稳定的行星核。”
“就是不知气态行星与行星核具体为何意，为何一定要是圆形才算完满？”
对蛮夷的理论，必须遵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准则，尤其蛮夷传入三国的信息都经过统一筛选过滤。
故而许乘风对其中众多名词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他重新张开折扇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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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叹道：“在我们还对八荒一无所知时，蛮子就已经测定出大陆背面的存在。”
被他们视作不知真假的传说，在蛮子那里却是自圆其说。
仿佛再次佐证了，枭刑在第一节历史课上提出的——
蛮夷，实乃正道。
修仙侧与科技侧殊途同归，所追求的道和真理是一个东西。
而他们背道而驰，走在了历史的逆流中。
奉元学府的新生们一下子蔫吧了，越深入了解，就越能知晓学府创办的目的想要达成是何其艰难。
逆天而行，逆势而为。
寂静中，礼长老忽而轻咳一声，略显生硬道：“你们可知，为何中洲大陆向东南倾，东夷居无定所漂流海上？”
几人没精打采地说：“不知道。”
礼长老嗓音微微含笑，“仙神共治的时代，有仙人为打开通道，将妖魔驱逐至八荒，一剑斩下大陆一角。”
“此后中洲大陆地势永久向东南倾斜，海水倒灌形成天堑海渊封锁通道，而最初的东夷便是困守在被斩落的那一角海岛之上。”
礼长老安慰道：“纵然赛博蛮子有经天纬地的算力又如何，仙人一剑便可重塑他们的结论。”
众人先惊叹于仙人之威，季献桃更是想到梦中被星君拿去涮火锅的经历，脸色黑了黑，而后与其他人一起看向狴犴婴。
“天堑海渊？”通往八荒的入口？
就见野人同学满脸激动地说：“我就是，落水后被冲上岸，来到这里。”
紧接着垂下了脑袋，“结果，找不到，回去的路。”
“所以才来奉元学府修行吗？”季献桃问。
狴犴婴点头又摇头，“等实力强大了，就能回去，在此之前不急，先攒家底，留给村里人盖大房子，教他们修行，抵御妖兽。”
还是个有志少年。
怪不得感觉野人同学花销不大，却急于赚贡献点。
“加油。”季献桃郑重拍拍他肩膀，然后是姬瑶池和伴读三人组轮流上前鼓励。
狴犴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认真说：“谢谢。”
礼长老见状目露欣慰，都还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心思最是纯澈，不枉他绞尽脑汁想话题，避开蛮夷这档子糟心事。
少年人只需无忧无虑就好，连劈开大陆的仙人都在大势下陨落什么的，还是不说出来打击士气了。
姬瑶池忽然道：“不过为什么驱逐妖魔的八荒，会有人生活在那里，把他们接过来不好吗？”
他一句无心之言，众人却一时有些尴尬。
因为他们猜到了个中理由。
刑犯流放。
八荒住民大抵是这些人的后嗣。
姬瑶池只是单纯不是傻，察觉到气氛僵硬，蓦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上狴犴婴清澈又疑惑的目光，一时间讷讷。
礼长老失笑，“殿下想岔了。”
“大陆背面如此广袤的领土和资源，用在罪大恶极之人身上，岂不是浪费？”
“生活在八荒的人，有些是最早就存在的原住民，有些随妖魔一同迁徙，还有些便如同这位小友一般不甚误入。”
“修士纵然有能力横渡天堑海渊，也是不能将他们接回来的。”
姬瑶池：“为何？”
礼长老语气略微冰凉，“因为八荒是妖魔的领土，人族无权干涉。”
狴犴婴反驳道：“我都没，见过几次，妖魔。”
礼长老从容依旧，反问道：“小友是否想过一个可能，不是你没见过他们，而是他们没兴趣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