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猴儿精,老夫埋了三年没舍得开的桃花酿,竟被你给偷喝了去!”
清晨,鸡鸣三声,天边泛起鱼肚白。
红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大伯睡意方醒,眯着眼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脚才刚迈出门框,就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绊了一下。
他一个趔趄,魂都被吓得飞离了身体,惺忪睡眼瞪得老圆。
低头,正见一团乌七八糟的灰麻布横在脚边,蠕动几下翻过身来,刺猬似的露出软肚皮,和一张白皙秀气睡得酣甜的脸。
浓重酒气扑鼻而来。
李大伯眼皮一跳,咔吧咔吧仰起脖子,扭头望向院里种了几十年的老树。
果不其然,树底下赫然被刨了一个大坑。
那坛他自酿的桃花酒,被整个从地里挖出来,盖儿掀开,油纸封不翼而飞,酒坛子咕噜噜滚倒在湿软的泥里,坛口还时不时往下淌几滴清亮酒液。
你说她偷酒喝也就算了,自个儿酒量还不好,囫囵喝了那么几口就趴菜,浪费一坛好酒。
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
李大伯怒从心头起,气得手都在哆嗦,再看那倒在自家门前睡得不省人事的猴崽子,抄起一旁的扫帚狠狠往人身上打。
“诶呦!”
季献桃正做梦呢,梦里桃林万千,云蒸霞蔚,她躺在桃花织就的云毯上,像是要飞起来,遨游九重天阙。
冷不丁天降一扫帚,把她抽醒了。
季献桃嘶了一声,手臂挡了挡,一睁眼就见李大伯怒目圆睁,气得胡子都往上翘的一张老脸。
还在梦里飘飘的神智陡然回笼。
她想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一阵心虚气短,抱头滚下台阶,嘴里不停叫唤,“我错了,李大伯您就饶了我这回!”
“还这回?”李大伯磨牙冷笑,“你要不数数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季献桃还真就停下往外逃的脚步,掰着手指数了数,最后眼神一飘忽,挠着脑袋露出不尴不尬的笑容,“记不清了,嘿嘿。”
“我嘿你个大头鬼!”
李大伯老当益壮,挥舞起手腕粗的扫帚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季献桃被抽了几下就受不了,怒而梗起脖子。
“您也别只抽我一个。”
她小嘴叭叭供出同伙,“您那宝贝二儿子,李家二郎昨天被我撞见逃学,为了堵我的嘴亲自带头挖出这一坛酒。”
季献桃目光阴险,“不信您自己去瞧,他衣服上只怕还有泥点子。”
话音刚落,窗子啪一下用力推开。
李家二郎探出半个脑袋,也不知躲在那儿偷看了多久,难以置信望着她,“你怎么不讲信誉?”
“信誉?”说这话的却是李大伯,兴许是气得狠了,他脸上竟露出一抹祥和的笑,“你一个瞒着家里逃学的,哪儿来的脸跟别人提信誉?”
李二郎心道不妙,身子麻溜往窗口一钻,一落地就连滚带爬往院墙跑,三两下就把这堵墙翻了过去。
一看就是惯犯,李大伯连小贼都顾不上收拾,绕过她推开院门,追着那不肖子孙远去。
季献桃这才长舒一口气,看向屋子里刚被吵醒的李家婶子,面对她尤带几分纵容的目光,不大好意思地往院门口退,体贴地合上门扉。
远远地,一道调笑嗓音从街边传来。
“这不是小桃子吗?又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
“怎么能叫赶呢?”季献桃一听就不乐意了,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分明是李大伯一家好心,收留我这可怜孤女借宿一晚,我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才匆匆告别。”
正忙活出摊的丰腴妇人掩唇一笑,“小桃子总是有理的,今日也要去观海吗?”
“那是当然。”季献桃信步一迈,“王婶子什么时候见我缺席过?”
“比那些个官兵都来的勤。”王婶子点头附和,随即嗔怪道,“也没见人家发你饷银。”
季献桃摇头晃脑,“为全城百姓出力的事情,哪用得着饷银?”
她站在王婶子的摊前,鼻尖深深一嗅,喟叹道:“我尝遍全临渊城的猪蹄,也没有一家比得上您的香。”
季献桃笑嘻嘻地说:“王婶子貌美又手巧,古有豆腐西施,今就有王婶子您——”
“猪蹄西施?”王婶子翻了个白眼。
季献桃一哽。
王婶子见她噎住,这才慢悠悠笑道:“行了,知道小桃子你嘴甜,大早上肚里空空就准备忙活,想必饿坏了吧?”
季献桃忙不迭点头。
王婶子从盛放卤汤的锅盖上,取下一早准备好的热腾腾油纸包,递给一旁眼巴巴等着的人。
“空腹吃荤腥不好,猪蹄你中午再来尝,我特意给你留了两块饼。”
“谢谢王婶子!”季献桃眉开眼笑,笑容甜甜地应道。
接过饼却不急着吃,她往衣袖里一塞,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
临渊城临海,早上湿气重,而她刚在别人家门口睡了一宿,脸都被冻得发白发僵,眼下总算觉得活了过来。
告别人美心善的王婶子后,季献桃踩着城里大路,往海岸边城墙的方向走去。
一路遇到的人都习以为常向她打招呼。
“小桃子,今天怎么这么晚?”
季献桃不好意思摸摸鼻尖,“偶尔也让我睡回懒觉。”
说罢,她眼疾手快逮住一旁路过的大公鸡,愤愤揉搓那身油光水滑的羽毛,压低声音吼道:“大花,你可害惨了我。”
名叫大花的公鸡歪头,“咕?”
季献桃恶狠狠道:“平时你那一嗓子早把我喊醒了,不然哪儿用得着受李大伯一顿毒打?”
大花别过了脑袋,似是满脸不屑。
季献桃一看连只鸡都在嘲讽自己,横眉竖眼,“大花你给我等着,观海回来我就去买一窝鸡蛋,到时候孵出十几二十只小花,就把你个没用的老公鸡炖汤吃!”
大花扑棱棱翅膀从她怀里飞了出去,并屁股一翘,留下一坨鸡矢白。
季献桃:“……”
流年不利,她赶忙加快了脚步,生怕这一点不好的预感应验。
没多时就来到临渊城墙,一堵数十丈高的黑岩下,气势雄伟宏阔,如一座山般压得底下的人透不过气。
寻常百姓本应止步于城墙外,可季献桃是个特例。
值守的士兵对她的到来见怪不怪,让开通往高墙的阶梯,给她放行。
……放行。
季献桃面无表情盯着面前年轻士兵,士兵也面无表情盯着她。
半晌,她似乎懂了这人的意思,没好气从袖中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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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饼,“喏,最多只能分你一块,我还没吃早食。”
士兵这才心满意足给她放行。
“一块饼都要贪。”季献桃边爬楼梯边嘴里嘀咕,“看我不偷偷向王婶子说你坏话,活该你单身一辈子追不到人家。”
隔老远还能听到年轻士兵的咳嗽声。
阶梯爬了得有小半刻,季献桃终于登顶了。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碧蓝与苍青,天与海铺开成一副巨大画轴,浮云万里悠悠,雪浪连绵千顷。
猎猎风声呼啸入耳,卷得她衣袂翻飞,身形瘦小的一个人,枯叶似的能飘进风里。
季献桃一屁股坐下,啃着饼子,眺望起远处的无尽海域来。
观海是她每天清早必做的一件事,自从养大她的老乞丐死后,几年来风雨无阻。
说是观海,真正观的却是海平线上一个小黑点。
如果她拥有修士远眺千里的目力,就能看清小黑点的真面目——
东夷,海上要塞。
也不知蓬莱瀛洲方丈三岛中的哪一座,隔那么一段时间就要靠近岸边,随机挑选一座倒霉城池劫掠。
季献桃曾近距离接触过一次,小山般的黑岩城墙,在那座钢铁舰船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船上复杂的电路流光溢彩,炮口凝聚毁天灭地的光束,活动时都像巨鲸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声。
那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一次启智时代,人类学会了修炼,取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季献桃所在的大启国走的就是这条道。
而当第二次启智时代到来,一种名为科技的手段迅速席卷那些边缘蛮荒地带,短短不到千年时间就已发展到初具规模。
可在底蕴深厚的修仙王朝眼中,依然是群不通教化的蛮夷。
遂将科技侧蔑称为——
赛博蛮子。
老乞丐便是死在一次赛博蛮子的劫掠中,说来可笑,他压根不是殒命在蛮子手上,活蹦乱跳躲过了那次劫掠,却得意太过,废墟上不慎踩空,把自己摔死的。
搞得季献桃都不好意思说向东夷寻仇。
只是在老乞丐死后,每天早上溜上城墙,苦大仇深盯着海上要塞不放,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
没想到看得久了,还真让她琢磨出点门道,好几次提前预判东夷袭城的动作,带领全城百姓在官兵到来前,收拾行李风紧扯呼。
消息传到当地官府,还曾派人邀她入伍,当个瞭望兵。
可惜她一没身份,是个老乞丐捡来的黑户,二来作为一只半妖,遇到体检就得玩完。
好端端一个吃官晌的机会,被她忍痛拒了。
只在卫兵面前混了个眼熟,不用再半夜偷偷摸摸溜上城墙。
思绪回到现在,天边一群飞鸟掠翅而来,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一只只鸟上,生的都是铜皮铁骨大翅膀子。
侦查用的无人机群机翼旋转,冒着嗡嗡声朝城墙俯冲而下。
黑岩表面突兀亮起阵法符文,青天白日凭空降下炸雷,将无人机群轰了个粉碎。
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
一队巡逻的士兵路过,不由紧张问,“怎么样,那群赛博蛮子今天会来吗?”
季献桃啃完了饼子,拍了拍手上碎屑,“放心。”
“今儿个诸事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