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郡主垂眼，慢悠悠的啜了口茶。
再抬起头后，她瞥一眼那妇人，神情淡淡：“不过是老夫人喜爱晚辈，招她去说说话罢了。”说完看向云菅那边，见流萤还跟在云菅身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其他人见朝阳郡主对下聘一事绝口不提，便知她心中不悦，连忙笑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郡主和沈老夫人自有考量，咱们何必多嘴？”
本想着把这话题转开，谁知那妇人却没眼力见道：“说来奇怪，小公爷对这婚事极为抵触，今日却不见他闹腾，莫不是被老夫人压住了？”
朝阳郡主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神色有些阴沉。
有人对那妇人挤眉弄眼，妇人却依旧我行我素道：“还是说，甄大小姐确实入了小公爷的眼？”
“咣当”一声，朝阳郡主才端起的茶盏又重重拍下。
众人瞬间噤声。
那妇人似终于回了神，眉梢扬着，却神色无辜：“郡主，怎么了？”
朝阳郡主盯着她，眼里全是冷意：“孙夫人，有些不该说的话，还是别说。”
孙夫人面上堆起笑，“哎呀”一声：“可是妾身哪句话说得不对，惹郡主恼了？妾身这张嘴呀，该打该打！”
她捻着帕子的手在自己嘴角轻轻扇了两下，见朝阳郡主不耐烦的别开了眼，便又笑嘻嘻的停下。
众人似乎都知道她什么秉性，没有附和，反而转头说起别的。
云菅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切。
陪沈老夫人说了会话后，她便借口寻甄乐菱起身离开。刚绕过一处冰雕假山，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甄大小姐。”
云菅回头，见那位屡次偷看她的少女跟了上来。
二人离得近了，对方的娇小更加明显，云菅看着她眼睛时甚至要微微低头。
少女也在仰着头看她。
此刻那双柔婉的眸子里没有紧张局促，反而全是疑惑和探究：“听说甄小姐前些日子才从乡下回来？”
云菅点头：“是，姑娘有事？”
少女想了想，轻声道：“我出自宜都萧氏，名若嘉。冒昧问问甄小姐，可曾在宜都住过？”
云菅心头一凛，面上却不显：“萧姑娘何出此言？”
萧若嘉说：“我在宜都有位好友，与甄姑娘极为相似。后来她突然失踪，我四处打探却都寻不到她的消息。今日见到甄姑娘，便想着来问问……”
说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甄姑娘的面容，与我好友是完全不像的。可不知怎么，瞧着甄姑娘的眼睛，我竟总会生出甄姑娘就是她的错觉。尤其……”
萧若嘉又瞄一眼云菅，期期艾艾：“甄姑娘吃冰镇果子的习惯，与她一模一样。”
云菅指节微蜷，认真打量着萧若嘉，却在记忆里始终找不出这么一个人。
她神色平静道：“萧姑娘约莫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宜都。”
“是吗？”萧若嘉眼中的期盼退了下去，有些失望道，“我那好友总说，硝石冰镇过的果子会泛涩，寻常人尝不出，也不会有太大反应。我见甄姑娘能尝出那涩味，还以为……”
云菅笑了笑，道：“我自幼体弱，长年累月的喝着药。这舌尖被药汁浸过，便格外敏感。若萧姑娘在舌下常含苦参的话，也会有我这样的反应。”
萧若嘉听了这解释，低低的叹了一声。
她退后半步，盈盈一福：“是若嘉叨扰了。”
云菅轻轻颔首，目视着萧若嘉离开。
等萧若嘉走后，她才扭头往别处去，只是抬步前，目光先不经意的瞥向了流萤。
流萤全程安静的陪伴在她身边，她与沈老夫人、与萧若嘉的对话，流萤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今日这位宜都来的萧姑娘，会不会给她的生活节外生枝。
……
天气炎热，宴上的冰雕冰花已经开始融化。
这冰景完美时别有韵味，如今渐融又添几分朦胧的氤氲水汽。
云菅站在假山旁，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上图案，思绪却因萧若嘉的话而微微浮动。
她的确在宜都住过一段时间。
但那时她与段姨、胡屠户是为了躲祸事，在宜都暂且落脚。
前后时间不过一月，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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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去发展出一个好友？
且这萧若嘉年龄与甄乐菱相仿，那时约莫才七、八岁吧，自己怎会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在一块儿玩？
云菅觉得是凑巧了。
可偏偏萧若嘉说的特征，又能与自己对上……
云菅心中突然警惕起来。
她怀疑，萧若嘉是谢绥派来试探她的，毕竟皇城司还在查她底细。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甄小姐。”
云菅猛地顿住。
倏忽回头，看到谢绥清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后退几步，连忙和谢绥拉开距离。
谢绥神色怔了下：“甄小姐怎么了？”
云菅望着他总是从容又清冷的眼，一边防备一边反问：“谢大人怎么在这里？”
萧若嘉刚走他就来了，怎就如此巧？
谢绥却看着她说：“受长公主相邀，前来赴宴。”顿了顿，他微微挑眉，“甄小姐看见我，好似很震惊？”
云菅微微张唇，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方才的反应是大了些。
流萤适时上前，给云菅递来帕子：“小姐，擦擦汗。”
云菅这才发觉自己额上竟溢出了汗意，也不知是天太热，还是神经绷的太紧。她接过帕子，按了按额角，余光瞥向谢绥。
谢绥好像没在意方才的事，已经转头去看冰雕了。
绯色锦袍衬得他肤色格外冷白，氤氲水汽袅袅而上，让他半垂的眉眼变得有些朦胧。
“这冰雕倒是别致，只可惜犹如昙花一现，好景不长。”
谢绥的声音在这水雾中也有些不真切，却让云菅瞬间回神。
流萤见两人有话要说，带着寻情退到了不远处。
云菅看了眼两人，又看向谢绥。她不知谢绥话中是否有深意，只谨慎答道：“夏日炎炎，能短暂一观已是难得。”
谢绥侧眸看她，眼底似有意外：“甄小姐倒是豁达。”
云菅垂眸：“流水落花、晨雾晚霞，皆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盛景。人人都可见，人人都可失，珍惜当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