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停稳,驾驶座上的“夏染”便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
夜风吹过坟地,卷起几片枯黄的纸钱,在车灯的光晕里打着旋儿。
她走到副驾驶旁,猛地拽开车门,一把将瘫软的翟云舟拖了出来。
翟云舟像条破麻袋似的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冰冷的泥点。
“夏染”踢了翟云舟几脚,把他踹得翻滚几下脸朝上,然后俯身观察,确定翟云舟是真的昏死过去,不是装的。
这才转到车后,抬手扯掉脸上的硅胶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脸。
刀削般的下颌线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正是候非。
不过,候非可不能让翟云舟看到自己的真正面目,又戴上另一个硅胶面具,变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模样。
然后脱下那身女装,换上男人的衣服。
候非的目的,就是要让翟云舟相信,开车把他拉到这片坟地的,就是夏染。
这样,等翟云舟回去,就有那个恶小三夏染的好看了!
他从后备厢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时发出“咔”的脆响,在死寂的坟地格外刺耳。
“哗啦——”冰水兜头浇在翟云舟脸上。
翟云舟猛地抽搐了一下,睫毛上的冰珠簌簌滚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人,肚子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脚。
“呃!”翟云舟像只被踩扁的虾米蜷缩起来,胃里的酸水混合着晚上喝的洋酒涌到喉咙口。
候非的皮鞋毫不留情地碾过他的手背,骨头摩擦地面的钝痛让他瞬间清醒。
“谁……谁他妈敢动我!”翟云舟疼得五官扭曲,却还想端着小翟总的架子,“知道我是谁吗?江洲力冠集团翟家……”
“啪!”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翟云舟被扇得侧倒出去,半边脸瞬间肿成了猪肝色,嘴角淌下血丝。
“翟家?”候非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坟头,“在这里,阎王爷可不管你姓什么。”
他拽着翟云舟的头发往墓碑上撞。“咚”的一声闷响,翟云舟眼前金星乱冒,额角裂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流进眼里,把黑白的坟地染成一片猩红。
“饶……饶命……”恐惧终于压过了疼痛,翟云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边求饶,一边惊恐的四处张望,希望有人能救他。
可是,在车灯的映照下,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原来,刚才自己脑袋撞上的不是墙壁,而是墓碑。
林立的墓碑上嵌着模糊的遗像,几棵歪脖子树在夜风中张牙舞爪,远处传来夜猫子“咕咕咕”的笑声。
翟云舟瞬间毛骨悚然,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惊叫着向候非蠕动。
虽然这人在揍他,但在这令人肝胆俱裂的坟地里,这可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活物了!
候非却像没听见似的,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肋骨上,“咔嚓”一声轻响,翟云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大爷——爷爷大老爷——饶了我——求你求求爷爷……”翟云舟只知道语无伦次的求饶了。
“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姓翟的你恶贯满盈了,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候非说着,又撕住翟云舟头发,把他脑袋不轻不重的往墓碑上撞,连续不断的撞。
看样子,就是准备这样一直撞下去,直到把翟云舟的脑袋撞烂为止。
翟云舟挣扎不开,更无力反抗,只能哭嚎着各种求饶。
疼痛,恐惧,绝望,让他完全崩溃了。
可是对方明显就是铁了心要弄死他,怎么求饶也不停手。
最后翟云舟蹦出一句:“爷爷啊——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弄死我啊——呜呜呜……”
“无冤无仇?”候非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撕着头发把翟云舟的脸扳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脸。
“说,精英中学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什么中学?”翟云舟疼得快要昏厥,脑子一片混乱。
“咚!”候非把翟云舟的脑袋往墓碑上狠狠一扔,站起来,继续踩着那几根折断的肋骨,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啊——”翟云舟的惨叫声在坟地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鸟扑棱棱飞上天。
候非一边脚上用力,一边恨恨的说道:“我可以给你提几个人名,麻鲲鹏,肖毅,肖景然——还装糊涂?”
肋骨断裂的剧痛让翟云舟眼前发黑,他终于明白对方的来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是我!是我指使的!求你别打了……”
“谁去执行的?”候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翟云舟开始录像,“从头说,从你指使人开始。”
“是……是张廷龙和朱小志!我让他找麻鲲鹏那帮人……”翟云舟涕泪横流,血和泥糊了满脸,“麻鲲鹏是校霸,喜欢欺负学生,让他……让他给肖毅父子一个教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候非脚下的力道渐渐松了,却没放开他。“还有谁知道?幕后指使就是你一个人吗?”
“没……没人了!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翟云舟哭得喘不上气,“求你放了我,我给你钱,多少都行……”
候非停止录像,松开了脚,翟云舟像堆烂肉似的蜷缩在地上,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过一遍,太痛苦了!
候非站起身,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坐进夏染的跑车。
引擎轰鸣着打破寂静,车灯劈开黑暗,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
坟地里只剩下翟云舟一人。
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腔,远处的墓碑在月光下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他想动,却发现右腿根本抬不起来,稍微一动,全身的骨头都像在尖叫。
“救命……有人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在空旷的坟地连个回音都没有。
风穿过墓碑间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翟云舟肝胆俱裂。
他从小娇生惯养,虽然嚣张跋扈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是因为别人敬他是翟家小少爷,他才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大半夜的把他一个人放在一片坟地当中,他浑身每个毛孔都恐惧到了极点。
无边的恐惧惊涛骇浪一般涌上来,让他吓得昏死了一次又一次。
可每次清醒过来确定自己还是身处坟地当中,巨大的恐惧再次将他淹没。
一次次吓昏过去,一次次醒来,不知过了多久,翟云舟才攒够力气,用胳膊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前挪。
尖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心和膝盖,血珠渗进泥土里。
每挪一步,都像是从地狱里爬过一遭。
可无比的恐惧还是驱使他忍着浑身的剧痛往外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挪到了坟地边缘的小路上。
一辆早起拉货的三轮车经过,开三轮的中年人看见浑身是血的他,吓得三轮子差点翻到沟里去。
翟云舟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车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救我……送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