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昱年瞟了一眼名片,没立即接。这时手机又振动起来,他低头瞧。
郑澜打来的,响了挺多声都没断。
锲而不舍,像善恶不分的起哄声似的,声声催着他往前。
他收了收狠心,先按了静音。
结果下一个电话立马跟来,换了秦桃的号码。
邵昱年握着手机,乌眸极深,仿佛从眼底挤出了一汪墨汁,几乎要溢出来。他垂睫凝住跳动的字眼,滑开接通,“喂?”
对面果然是郑澜,似乎微微有些喘,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此时炯炯雪亮的眼睛。
声音是上扬的:“邵昱年,秦桃那视频就是拍着玩的——”
一听视频发给了邵昱年,郑澜心中就有点慌。
这是首旧歌。她唱的时候挺投入,脑海里情不自禁去想的,也是旧人。
别人恐怕还会夸她唱得好。但邵昱年不一样,他专能看透她最薄弱最不堪的一面。他在时,她的一丁点儿失神游离都能被捕捉。他不在时,她偶尔的放纵沉溺同样最不能被摊在他面前。
这电话打得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她顾不上。
那天她可是打了包票,说自己已经从海里爬上了岸的。
邵昱年:“嗯,唱得挺好,不过还没来得及听完。”
一桌人默契地没打断,只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就有人没憋住,迸出声笑。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显然一惊,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电话打得突然,于是讪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那边是不是在忙啊?要不我先挂了……”
“别挂。”他掀起眼皮,定定望着坐在对面的人,调子散漫却坚决,“再聊会儿。”
郑澜将手机拿远了一点,不知怎的,明明是波澜不惊的几个字,却无端在发烫。
“好。”她愈发有点后悔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邵昱年单手微托着颌骨下缘,忽然勾起点唇弧,清浅地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笑意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凉,凉意下面埋了更深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他嗓音很醇:“怎么问这个,想我了?”
她的心弦霎时像被揉了一把,杂音纷乱,却在胸腔彻彻回响。
磕磕巴巴地硬扯出一个借口:“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去茶山……”
她说完,听见那边顿了下,倏而又轻又畅地笑了。男人听着似乎很愉悦,“想去的话,明天也不是不行。”
郑澜将手机移到眼前,又确认了一遍屏幕上的呼叫姓名。
邵昱年。
他什么时候转了性的?
直白得简直不像他。
像是儒雅清和的书生,突然有一日喝多了酒,冲动得近乎粗鲁。
“别闹。你不是出去开会了么?我又不急。”
邵昱年浅笑了声,绒绒的声音应了句“嗯”,陪着耐心。
“好。那我一回去就找你。”
他素性和缓,火烧眉毛的事到他这里,都是不急不慢地做。
惟独这回,她说不急,他却按捺不太住。
她好不容易松了口,主动提想去茶山,说白了就是愿意朝他迈出半步。只要有这半步,他把剩下的九万九千步补上也没什么关系。
“哎哎哎,小情侣的私房话也避着点我们吧!”
“就是啊,邵博士这么含蓄的一个人,谈起恋爱也太张扬了。瞧瞧,这说起情话来眼都不眨,脸不红心不跳的。”
邵昱年确实目色清明,疏疏落落地停在对面。嘈嘈切切的打趣声,从耳边过一遍就忘了,但对面男人的轮廓眉眼,每个表情,他观赏得颇有意趣。
蒋铖并非没注意到那束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在酒场上混迹久了,见识过的人也不少,练就一些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像今天这种局,绝大多都是学术圈的人,待人接物没什么技巧,心性也纯粹得很。他在其中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就能控住节奏,连三分力都不用。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这是在“向下兼容”。
除了他对面这个。
乌眸沉静,话也不多,分明是极为寡淡的一个人,却生生能压他一头。
蒋铖跟着附和了几句,作势苦笑,问刘广:“真腻歪啊。这是谈多久了?”
刘广想也没想就揭人老底,“就最近的事,应该也没多久。”
蒋铖:“热恋期?那就正常了。我和我那个谈了五六年,后面都没激情了。”
说罢还慨然叹了一声,仿佛尝尽了情场的苦。
邵昱年抿起一丝冰凉的笑,从电话里短暂抽身,冷不丁反问了句:“没激情还不分?”
桌上一静。
这话有点带刺,但语气太过心平气和,给人的第一反应是邵昱年在开玩笑。
蒋铖听得愣了下。
不知怎的,他觉得邵昱年这句不太像开玩笑。但见场子寂了片刻,他又颇为老成地圆场:
“嗐,分分合合的,折腾得也挺累。”
这声音有种故作轻松的圆滑。
顺着电话传过去,叫郑澜听得后背一僵,像被抓住后脖颈的猫,动弹不得。
熟得不能再熟的语调。
和人。
她鼻息都凝固了,死寂沉沉地开口,“邵昱年,你在哪。和谁。”
咬字极沉,每个字都有千钧重。
男人的手指如波浪一般,一轮一轮地抬起放下,轻敲着台面,视线也跟着转了一圈。
他音调发凉,轻巧却清晰地吐字:“在鹏城。这会儿和其他高校来参会的代表一起聚餐。”
“还有我室友刘广,以及他在英国交换时认识的朋友。”
邵昱年没往下说透。纵使隔着迢迢的距离,他也不想惹她的眼睛再下一场雨。
但有人却周全过了头。
蒋铖热络地将话接过来,对着电话那头:“下回跟邵博士一起来鹏城玩啊,我请你们吃饭!”
一阵心悸感直直扑过来,像躲不开的浪。
啪地将她整个人打了个透湿。
她就像只挂了件薄裙子,湿身后便跟透视一样,穿了跟没穿不存在什么分别。总之是被人看光了。
郑澜艰难地逼自己开口:“我要挂了。”
邵昱年没说,她就假装不知道。
但她也只能撑到这里。
但他却极轻地嗤了一声,揣着的几分恶劣终于不再掩藏,隔着电话溅在她耳里。
“急什么?”
郑澜拘着颤巍巍的调子,声带像是生了锈,“我,我想……”
邵昱年漫不经心地打断:“不是说让你少想点儿么。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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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乌漆漆的,布满吞噬万物的黑。仿佛铁了心要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她想回去排练。”电话那头陡然换了个声音,秦桃不由分说地插进来,“行行好,整个乐队都等着呢。”
邵昱年猝然一松,像是开了恩似的,语调缓弛了下来。
他低声跟秦桃商量:“我再和她说一句。”
秦桃耸了下眉,直截了当地将电话举过去,“就一句。”
郑澜刚将贝斯挂在肩上,男人的声音就滑进耳底。
明明清淡简练,却无端挠人得厉害。挠得她肌骨都有些泛软。
“我真挺想你的。”
他直言不讳地宣布。
郑澜抬起头。排练室这头,几人各忙各的,除了她,没人听见刚刚那句。
但她忍不住去想另一头。
邵昱年说这句时,是当着谁的面。而那人又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挂了电话后还会跟着其他人一起揶揄。
手下的贝斯蹦出几个错糟糟的低音。
-
邵昱年撂下这句,主动挂了电话,桌上的话题已经换了好几个。
搞学术的人聚在一起,能说的不过是些前沿研究应用,外行人听着其实挺无聊。但蒋铖却得体又捧场,时不时还饶有兴趣地追问,说两句俏皮话。
挺会处世的一个人。邵昱年抿了口酒,这样想。
难怪曾经招人喜欢。
蒋铖中途也接了个电话。听他声音,对面应该是个跟他挺熟的女人。
但用词又算不上亲昵。
那边大约是想和他见面,但蒋铖扫了眼桌上,委婉地说自己这会儿有个走不开的场子。
说着,他捂着话筒起身走远了些,似乎安抚解释了一阵,才又回来。
刘广给蒋铖铺台阶:“有事儿你就去忙呗,咱们这就是朋友聚聚,随时都能约。”
蒋铖喝了半杯酒,沉默了会儿,粗粝的脸上挤出丝笑来,“我就是想和朋友待在一块,轻松。”
“天天陪笑逢迎,说一句话都要计较得失,累得很。”
刘广听出他这话是动了真感情的,伸手去拍了拍他肩膀,“你们这行是辛苦。但别因为这个冷落了女朋友,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
寥寥数语,似乎戳着了他的痛处。蒋铖失笑地叹了口气,右手勾回来捶了下刘广。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上回不跟你说了么,正别扭着要分手呢,唉。”
刘广:“还没好啊?”
蒋铖状似无谓地扬了下眉,“闹着呢。”
两人对面,清冷凉薄的眸光越过杯盘狼藉,徐徐投来,定住。
邵昱年唇边噙着好心,问:“为什么闹?”
仿佛提醒。
蒋铖漠然抬头,半张着口,怔了足足十几秒。最后眼神闪了闪,干笑了两声:“女人么,总爱胡思乱想。闹起来就不懂事得很,一气之下还搬走了。”
说着还动起筷子,云淡风轻,仿佛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仿佛他大权在握,而那人一定会回来。
邵昱年缓缓眨了下眼,语气从容地点评,“听着可不像是闹。是真要分。”
刘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他将眼里的仁慈尽数收敛干净,直视蒋铖,“没准你前女友已经谈上新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