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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养花

作者:既见南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电话两端都静默了半刻。郑澜听见那头猛一吸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


    郑澜:“蒋铖,我不觉得那是小事。”


    金融机构的行规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蒋铖总在深夜收到消息并不稀奇。回忆起来,郑澜仍然觉得神奇,偏偏那天她路过时瞥了一眼,就能在一排红点中精准地锁定那条。


    那时蒋铖正在浴室,郑澜刚弄好明早的三明治,准备照例回房先睡。


    她和蒋铖工作作息不一致,一直分房睡。能看到这条消息更纯属偶然,蒋铖在进浴室前紧急处理了一项工作,笔记本没熄屏,晾在餐桌上。


    头像是个优容美丽的年轻女孩儿。


    但是放大细瞧,耳边不起眼的小发夹上,一块蓝晴翡翠就接近六位数。


    那姑娘发来的消息也很简单:“晚安~”


    再往上便是零零碎碎的闲聊。早午晚饭吃了什么,工作忙不忙,下周内参会要不要来听一听云云。


    蒋铖坚称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澜信他。


    但又不想骗自己。


    电话那边显然情绪上头,激动地吼:“我再说一遍,那是我领导介绍认识的。就算牵线目的不单纯,但她家资产十位数都不止,你要我怎样?跟这么大个客户闹翻?”


    郑澜和蒋铖口中的领导也见过面。


    对方将她在眼中滚了一遍,像看货似的,没掂量出什么价值。于是转头跟蒋铖论道:“贤内助得选好,才能助你上青云。”


    蒋铖愿意把领导的指点奉为圭臬,但不代表她要接受。


    “那你又要我怎样?装聋作哑不知道你吊着别人?”


    “我祝过你一切顺利的。那是真心话。”


    她实在是有些心力虚弱。之前分手时吵过的话,也不想再重复。


    对面似乎也很累,偃旗息鼓了一阵,才又艰难地开口:


    “你能不能,别接受外面男人的追求?至少……别那么快。”


    从没听过的恳求口吻。


    她看见的蒋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上最好的学校,拿最好的offer,样样都是往顶尖的地步逼自己。


    或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确实该有个最好的女朋友。


    而她不是。


    尽管如此,他还是求她别跟其他人交往。


    原话是“外面男人”。


    仿佛他和她才是不分内外的一家人,旁人全是外来者。


    郑澜听着,眼角渐渐涩了起来。


    不忍再刺激他,轻声应了句:“好。”


    这通电话打了挺久,挂断后,她才看见邵昱年发来的消息。


    问她下周末有没有空,他安排去茶山的行程。


    呼呼啦啦吹了半天的夜风,突然柔了下来。


    从窗缝里丝丝缕缕地探进来,翩翩地绕着她,抚弄她的头发。


    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琴岛码头。


    邵昱年微微低头,那样似风似水地看着她,眼角携着能化开冰的春意。


    -


    连着几天,她都没再见过邵昱年。秦桃说他这几日忙,请了假。


    郑澜一人撑着两家店,间或开始做岛屿茶的ip企划。秦桃也来得勤,但往往林思齐一来,她没多会儿就跟着走了。


    这时候,郑澜往往背过身取茶叶,或者忽然对看了几十遍的百合花感兴趣,低头摆弄。


    总之就是装没看见。


    她故意放走秦桃。


    就等着某天,自己再被秦桃呛时,能把这些小辫子都翻出来说道说道。


    某天黄昏。


    郑澜做最后一单银针金桂茶时,虎口被蒸汽机烫了个正着。


    她条件反射地想松手,却瞬时清醒过来,逼着自己捏紧了杯沿,打好茶沫,封口。


    推到顾客面前时,她指尖都泛着白。


    郑澜点开她和邵昱年的聊天框。


    那天她很晚才回了三个字:再说吧。


    而后缄默至今。


    她愣愣地盯着看了半天,跟看一潭死水似的。绿莹莹的聊天框幻化成潭面上的青苔。


    硬是给她看得睫羽飘湿。


    外面霞光漫天,烟紫色映上玻璃门,绚烂得如梦如幻。


    郑澜望着夕阳,瞳仁泛软。


    她起身,捞起手机,提前翻转了闭店木牌,将大门一锁。


    -


    明大凹凸不平的石路,单车过去总会颠簸起铃响。


    行人走着却很稳当,足不涉泥,雨不湿靴。


    而若是跑起来,则就得当心崴脚——这石板路经年累月,风吹雨打,说不准哪里就有块凹陷。


    眼下不少学生都走得很慢,有的甚至站在原地,仰眺着难得一见的世纪晚霞。


    惟有一道身影,从中拨开人群,逆光而奔。


    郑澜恰好撞见邵昱年从化院出来。


    长腿轻迈,从容不迫的姿态,刚下半截台阶。


    而她差点摔了个踉跄。


    郑澜刹住步子,气还没喘匀,就听见邵昱年身后赶上来个小姑娘,脆生生地叫着:“师兄!”


    小姑娘眉眼灵动,亦步亦趋地绕着邵昱年下台阶。


    “师兄,今天数据好像还不错,我那论文是不是能开搞了呀?”


    邵昱年脸上漾开些笑意,声却温凉:“那数据太粗了,还得处理完再看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见小姑娘的脸一下耷拉了,他又垂着嗓音安慰:“你年底开题,这才六月,急什么。你们这届没几个进度比你快的,就算出成绩,别人也越不过你。”


    小师妹到底年纪轻,听了几句话就将烦郁一扫而空,欢欢喜喜地凑上来说要请吃饭。


    “我听刘广说,师兄你最近挺爱去南光买点心的?这会儿也快到点了,咱们一块去,师兄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我包圆。”


    刘广就是邵昱年室友。小师妹叫人有自己的规矩,对邵昱年是纯纯正正的“师兄”,其他人就是姓后缀上师兄或师姐。惟独对刘广,直呼大名。


    邵昱年其实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南光了。


    南光食堂的点心是明大一绝,可惜他对这些不感冒。前阵子隔三岔五地去排队,也是给别人带的,想着她吃些甜的,能心情好点儿。


    他倒是滴滴点点地润着她,养花儿似的,生怕多浇了半壶水就淹坏她的自尊心。


    可千里之外的飓风才不管这些。


    一个电话打过来。


    连根拔起。


    前功尽弃。


    邵昱年微不可察地失神,正犹豫着要婉拒,忽然瞧见凤凰树下站着的人。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肩上落了几绺花丝。


    像从橘色霞光中撕下来几缕,缝进了她的乌发间。


    郑澜觉得恍惚。刚刚那点儿几乎要收不住的心情,现时一败涂地。


    她的视线投过去,从小师妹俏俏的眉眼,到邵昱年温和寥淡的眸色。


    一闹一笑,其乐融融。


    郑澜有些后悔。她的出现带来一瞬静默,像是从良辰美景中撕开了个口子。


    “师兄,你们认识啊?不介绍一下?”


    郑澜瞄见邵昱年的喉结轻轻滚动,却没说话。她目光慢腾腾地上移,看见他脸上似乎拧出了几分凌厉的线条。


    心跳突然失律。为着他复杂的脸色,和没来由的闭口不答。


    她主动说:“我们认识的。今天我就是来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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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转,碰巧遇上了。”


    小师妹单纯得很,咧嘴一笑,当下就说既然是师兄的朋友就得好好招待,张罗着要拉郑澜往食堂走,路上还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明大的建筑景观。


    明大虽然是学校,但因着中西结合的楼群漂亮,背山面海的风光宜人,也算是半个旅游胜地。全国各地的游客来明市玩,一多半都要想法子进来转转。


    也难怪小师妹想当然地拿郑澜当游客,兴冲冲地讲解了一路。


    “左手边的报告厅,檐顶的青瓦是会变色的,特神奇。这条道上去就是那个很著名的大操场,要我说不如暴雨时来,直接冲进去跑个八百米,复刻名场面……”


    说到后面她也累了,草草收了个尾:“都说明大好看,我也觉得!不过有些老学长呆久了,就总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哈。是不是呀师兄?”


    郑澜听得微微扬眉,不经意地瞥了眼跟在后面的男人。


    邵昱年坦然接住了她调侃的目光,不躲不闪。


    其实这话说的是刘广。刘广博士延毕快两年了,看哪儿都觉得够够的。


    小师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引来了歧义,还继续无知无畏地拱火:


    “哎对了,你和我师兄认识,怎么早点没让他带你进来转转?”


    郑澜吞吐再三,难为情地开口,打破了小姑娘的好意:“其实,我也是明大毕业的。”


    她说完,瞧见小师妹脸上的笑一僵,像是被戳破了骄傲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但也没冷脸,而是耷着肩,半恼半笑地转头望向邵昱年揶揄的表情。


    “师兄,你们怎么合起伙欺负人啊?”


    “说得我嗓子都冒烟了,请我喝个西米露不过分吧?”


    吃完饭,三人又绕着湖边走了几圈。湖边的卵石小径很窄,他们错落地走着,郑澜偶尔与小师妹并肩,侃几句学校的变化。偶尔落到后面,听前面的这对师兄妹聊课题。


    小师妹元气满满的声儿,连她听得都忍不住心动,唇角始终挂一抹弧。


    遑论旁人。


    她听着邵昱年不疾不徐地点拨,替身旁人解惑,话不多,但总能说到要害,一听就觉得心都定了。


    夜色落幕,蝉鸣渐起,戚戚沥沥叫得人心中烦躁郁积。


    热腾腾的暑气蒸着行人。


    郑澜掂了掂手里的柳橙汁,刚买时还是冰镇的,现下已经温了。喝着发酸,泛苦。


    她胸腔里的气息黏了起来。


    又一次路过红砖碧瓦的宿舍楼群,郑澜主动站定。


    她指着旁边的宿舍,鼓起十分的勇气,才打断了小师妹:


    “其实我找你师兄还有点事,要不先送你回去?”


    小师妹眨巴着眼,张了张嘴,愣住了。


    接着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大力摇头:“不用送不用送!”


    一溜烟人就跑远了。


    她这一跑,郑澜反而霎时绯意上脸,不禁慌乱地瞥了眼邵昱年。


    清润俊逸的侧脸朝她微转,黑漠漠的眼眸什么都看不出来,反倒直往她眼底探,像是想勘透她揣着什么心思。


    邵昱年的眉眼悠悠垂下,俯睨着她,“真找我有事儿啊?”


    他尾调懒懒的,眼里像养了两丛海藻似的,飘舞着幽淡的影,身上那阵怡人气息侵袭而来。


    同样袭来的还有明大南门旁古刹的暮钟。


    嘡地一声,震得人五脏都打了个寒噤。


    郑澜脑海里忽然跑过前几日电话里落寞的恳求:“至少……别那么快。”


    她喉咙发涩,竭力把这模糊的声音往脑后推。


    “有事。”


    “咱们去情人谷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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