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果然，他是查到了不允许被知道的隐秘才会被灭口，他已经预料到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留下了这些东西。他甚至没有提让我帮忙照顾织音和晶子，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护不住她们两人吧……”男人的目光落在虚空中，“他只是在最后说，此生对不起她们母女。”
“再后来，我找了个机会重伤。以此为契机离开警察队伍，转行送货。因为这一行可以不受怀疑地跑很多地方，方便我继续调查。”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他定定地看着松本清长和森村，“你们猜前几天的夜里我见到了谁？哈哈哈哈！没错，就是他留下的素描中的那个光头男人！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一个小时后，松本清长和森村从这位前辈的家中离开。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和树影重叠在一起，难以辨认。
“松本，你觉得害死前辈好友的那个势力和研究所事件中的其中一方吗？”森村问。
“可能性很大。”松本清长靠在树下，点燃了一根烟，“根据他卧底川崎会拿到的情报，川崎会当时追杀的是两名拿走了关键物品的少年，他们有来历不明的内部信息，直接追踪到海边，而那个光头男人也沿着相近的路线到达海边。那两名少年似乎与大阪府刑事部部长服部平江有关。”
“但当晚出动的并不止川崎会，动静最大的反而是我们一开始怀疑的那个国外势力，双方最开始爆发冲突的位置并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不同，最后却在同一个地方相遇，并产生了最猛烈的冲突并造成了伤亡。”森村回忆着刚才谈话中的每一个关键点，“这便是说，那个国外势力的目标和有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和川崎会的目标凑到了一起，不过也不排除这只是个巧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双方的目标在相遇之后选择合作，然后沿着这条路逃往海边。证据是这条路线上出现了外国人的尸体，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集中出现在三个地方，还有一处的尸体遭到焚烧。”这是森村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松本清长蹲下身，将烟头在地上按熄，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树干附近的泥土上划出三个圆圈：“有两处尸体的致命伤主要来自于枪，但遗留在尸体中和现场的子弹型号不同，证明袭击者并非是同一个势力。最后一处靠近海边位置的尸体上的伤痕最为古怪，除了枪伤和炸弹造成的冲击灼伤之外，还有拳头造成的严重淤青和利刃造成的致命伤，并且不少人体内残留了细针。完全不同的杀人手法，在这里动手的不是前两处中的任何一方，看这个地点，极有可能是被追杀的猎物反杀了。”
“海边的这一次交锋，情况看起来很像最初川崎会和那个外国势力相遇的公园中，川崎会回收的自己人的尸体上的痕迹。”森村对此颇为感叹，“也不知道前辈用了多少努力才搜集到这些信息。”
基本上可以说还原了那晚骚乱的大致脉络。
松本清长在前两个圆圈上各画了一个三角，而最后一个圆圈上则是两个。
“主要手段为手枪的，我们将其分为A和B。第三处用拳的那人和擅长使用利刃一击必杀的我建议分开看待，因为前者并没有出现在公园针对川崎会，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就称其为拳C和刀D。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刀D是被川崎会追击的两个少年中的一个吗？看他的手法，最开始川崎会派去的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那两名少年有警界背景，下手不应该会如此老练和狠辣。”
森村用手指在最后添上一个三角：“所以D根本不是那两个少年中的任何一人，和他们也不是同路，否则这位服部部长就值得怀疑了。D在公园内部和川崎会起了冲突，而外国势力从另一个方向，沿着公园外侧街道追赶而来，根据附近目击者的情报，这两者有一个时间差，所以D并非他们最初的目标。”
这几个圆圈和三角之间又被连上了数条关系线。
松本清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外国势力E追着不知是否是C的目标来到公园附近，川崎会追踪两个少年F来到公园内，却遭到D的阻杀。CDF不知是何原因凑到了一起，逃向海边，还选择了合作，他们仨是被追赶的一方。后面还有沿路追过去的ABE，但他们之间又起了冲突，AB分别在两处地方击杀了E的成员，海边那一处其中几具尸体身上提取到了与B所用相同型号的子弹，而E所持有的子弹型号与A相同。海边除了CDF之外，是否还存在一个G，或者这个G就是B？A和E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D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用火焚烧的意义在于毁尸灭迹，也就是说B并不希望被人发现他们对E动手，他们有所忌惮。B会在这条路线上精准下杀手，说明他们对E有相当的了解，这种了解是出于对对手的了解，或者是他们曾经有过合作关系，而他们忌惮的对象必然就在附近，比如……A。”
森村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在乎裤子会不会因此弄脏，因为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都是转圈蹦跶的英文字母。它们一会儿手拉着手跳舞，一会儿你踹我一脚，我捅他一刀！
好晕啊！
一晚上怎么就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呢？！！！！
松本清长看着眼前被划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地面，沉默了两秒，干脆用脚狠狠碾平，坐在好友身边抬头望天，放空了一会儿大脑。
好一会儿之后，森村幽幽地总结：“被追的一方，最后被救回的只有大阪的F，CD不知所踪，但他们大抵是逃掉了。毕竟看他们的出手作风，也不可能乖乖将自己送到警察手中。追击的一方，E疑似全军覆没，那一路上留下的尸体人数大概就是极限。A和B有极高概率是敌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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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A和E有着共通点，有来自一个地方，甚至一个势力的可能性，既然E是外国势力，A自然也是。研究所事件就发生在这之后的第二日，如果是A因为E被B杀害的事情对B进行报复，进而攻击对方的据点，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松本清长点点头：“就连行事风格也能对应上，ABE三方，E当街开枪，B放火烧山，而A动手的地方不远处虽然有一户来露营的一家四口，但他们完全没有受到波及，甚至一开始就昏迷过去，根本清醒着经历那场火拼，确实和研究所动手的那方很像。”
只对牵涉其中的相关人员下手，而不动无关的普通人。不过那一家四口还是受到了伤害，只是这种伤害是来自心理上的冲击。清早睡醒去周围逛逛，结果见到一地血淋淋的尸体的画面可能会在他们脑中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森村重新在地上写了个A和B：“而且他们救出了佐藤前辈。虽然将佐藤前辈挂起来的行为看上去确实充满了挑衅，但仔细一想，从前辈身上的伤势来看，身处研究所时大约正在经历不好的事情，那些混蛋不可能给人穿戴整齐，而我们见到的前辈除了伤势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挂上去的一幕充满了……冲击力，实际很讲究地没有对前辈的伤势造成进一步伤害，所以估计只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并且将事情闹大，保护佐藤前辈的安全。”松本清长说。
天啊，这样总结下来，A方简直是一股清流，不仅考虑到了佐藤前辈的安全问题，甚至还保全了前辈的清白，没有让前辈的果体照片出现在媒体上。
森村哀嚎一声，将地上的A擦去，只留下一个B：“所以我们还是着重关注这一方吧。虽然不知道B的目标究竟是谁，但我们去海边看看，再顺着E的方向倒推回去，一定会有收获。”
“嗯，他们还和十年前的黄昏别馆血案有关，正好一起调查。”
理应轰动全国的黄昏别馆血案至今不过十年，他们身为警察竟然会毫无所闻，这根本不正常。
松本清长从中嗅到了不安的气息，他将地上最后的B也抹去，正要起身，却突然注意到好友抬起手臂时，左手西装袖口下露出的衬衣边缘处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他下意识蹭了一下，触感滑腻，有几分熟悉。
松本清长收回手，看着指尖染上的暗色，低头嗅了嗅，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森村抬起手臂，发现自己的衬衫袖口不知什么时候沾到了血液，而且看起来还十分新鲜，他一脸疑惑：“没有啊！”
随后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糟了！是前辈！”
森村和松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前辈的屋里，也没有四处翻动，森村唯一有可能沾到血的时候，便是他从前辈怀中接过那厚厚一沓资料的时候。
那么这些血液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