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鸿山顶,定极塔内。
靡靡熏香不知燃了多久,已将每一寸空气浸透。
这繁盛之国最尊贵的人,正倚在帷幕后头的锦榻上,泡在熏香的气息中,昏昏欲睡。
老内侍举着羽毛扇慢摇,轻手轻脚扇着风,肥硕的脸颊上堆起褶子:“苦了陛下了,他们说那花盛放之前不能见火光,咱只能在黑暗中等上一阵,还好风宗主道行高深,点起灯来格外地快,若是宫里每夜点灯的活儿能交给风宗主干,那不知该有多省事省心。”
一道年轻的嗓音响起,斥道:“老家伙,就知道胡咧咧,什么事都让风宗主干,那宫里养的千百号人做什么吃的?”
年少的君主半倚着软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垂落的珍珠流苏,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并无愠怒,只是打趣。
老内侍堆着笑,顺势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哎哟,老奴愚钝,说错话了,陛下恕罪。”
“你不该求孤王恕罪,应该去求风宗主才是,看看,你将他视作点灯的丫头侍卫,风宗主听了这话,脸色可不好看呢。”
老内侍偷眼瞟向帷帐外,奉神宗主风无垠坐在帷帐之外的圈椅里,面无表情,只是盯着身前案桌上的那支独香。
风无垠板着一副铁青严肃的脸孔,对于君主和阉奴的戏谑,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青灰色的烟线从香头袅袅升起,在风无垠面前晕出一层薄雾,那层浮动的轻烟,倒比他脸上的神情更有活气些。
隔着帘幕缝隙看见风无垠这副石头般的死样子,君主觉得有些无聊,撇了撇嘴。
“做老子的这般无趣,却有个有趣的儿子……真可惜风妙原不在,你们宗门也真是,非要叫人去什么西荒部洲历练,堂堂的少君,非要去做野猴子,唉,少了妙原这小子,孤王整日无趣得紧……风无垠,风妙原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君主叫了自己的名字问话,自然是要回话的。
风无垠语气不紧不慢:“妙原生性顽劣,若不磨平心性,将来恐难侍奉陛下,我已将他的历练时间延长了一年,他此刻还在西荒,恐怕要等到明年,才能回来陪伴君上了。”
帷幕后传来一声哀叹:“磨平心性磨平心性!到时候磨成了跟你一样的硬石头块,那还有什么意思!”
风无垠又没了声音。
年轻的君主心中不爽,伸脚踢了踢旁边的鎏金熏笼:“那妙霁呢?她又何在?莫不是为了逃避册封,刻意避着孤王?”
风无垠终于抬了抬眼,目光像淬冰的铁锥,却没往帷幕那边去,只落在案几边缘雕刻的缠枝莲纹上。
“臣早已禀告过陛下,妙霁不宜进宫,她个性张狂粗鲁,学不来后妃们的温柔小意,若是入了后宫,定然会冲撞圣驾。”
“那有什么关系,孤王就喜欢她的脾气。”
风无垠眼皮一沉,眉间紧锁几分。
君主看着他的表情,声音里漾起更浓的笑意:“看来风宗主还是有脾气的,只是藏得比定极塔的地基还深呐。”
他撑撑胳膊,帷帐被带得晃了晃,露出一角明黄的衣角:“妙原那小子在西荒,有没有惹祸?”
风无垠恢复了面无表情,面上如同石刻一般,说话时一丝纹路都未移动:“上月传来消息,说他放火烧了西荒王的猎场,还把进贡的北域雪狐皮扒了做披风。”
“好!”君主拍起了手,帷幕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这才像话,比你这闷葫芦有趣多了……那西荒王没敢怎么样吧?”
“已着人送去重礼赔偿,西荒王说……谢陛下恩典。”风无垠说到“谢陛下恩典”几个字时,语气依旧没有起伏,但听的人却觉得,西荒王当时定是咬着牙说的这句话。
老内侍在旁边搭腔:“还是风宗主办事妥当,换了旁人,怕是要闹得兵戎相见呢。”他扇扇子的手加快了些,帐内的香雾被搅得旋转起来,“那昙花是不是也该吸完了,要不老奴去瞧瞧,早些取来为陛下炼药?”
“你急什么,”君主的声音里带着困意,“是你去得的吗?那花正在吸人魂元,你去了小心没命回来,还是劳烦我们的风宗主……”
话音未落,塔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响,紧跟着,是连串沉闷的撞击声。
风无垠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霍然起身,圈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帷幕后的君主也没了睡意,直起身子问:“怎么了?”
“有人闯塔。”风无垠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丝波澜,不是慌乱,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冷硬,“陛下留在此处,臣去看看。”
他召唤金甲卫进来守着,却半晌无人回应。
风无垠面色阴沉,挥手布下结界,闪现至门外的高塔平坐。
他此刻在这九层八角塔的第七层,高处风起,灯摇影晃,就着明明灭灭的灯火,风无垠已看清廊下的情形。
只见那些持盏宫女和金甲卫士,竟全都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事不省。
绕过檐角,唯有一道人影,背对风无垠站立着,那人左手托着原本栽种血玉昙花的玲珑空钵,右手正屈起手指,指尖一点一点,数那些倒地的人。
“……十八、十九、二十……同时对二十余人施加昏睡咒,竟也好用……”
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照亮那人一身素白的衣袍,他做寻常修士打扮,长发用一根绸带半束着,在刮过峰顶高塔的烈风中纷飞。
奉神宗主铁青凝固的脸上,终于有了清晰可见的色变。
“你是谁?”风无垠看向他掌中的空钵,“血玉昙花呢?”
那人缓缓转过身,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似乎是一张叫人记不住的无奇面孔,很年轻,眼神却是他这个年纪少有、甚至世间少有的深沉锐利。
“你就是奉神宗的宗王?还是——”
他偏了偏头,看向风无垠身后:“还是说,里面那个才是?”
“我就是。”风无垠实话实说。
奉神宗主负手而立,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只是默默揣测着眼前之人的深浅。
亦如空看向风无垠,余光将他身后那精妙无比的阵法结界看在眼中。
“那太好了,”亦如空将那晶莹的空钵往前一递,“这摄元晶上有一重禁制,我方才抓那金甲卫问过,得知这禁制是你布下,只有你能解。”
他竟对着风无垠露出一丝微笑,理所当然道:“劳烦你,帮我解了吧。”
饶是风无垠再处变不惊,此时也觉得荒诞无比:“你夺我宗门至宝血玉昙花,还敢找上门来,让我为你解禁?”
亦如空眉梢微挑:“我看你们所谓的宗门至宝,也不是第一回落入他人之手了,我想,你已经习惯了。”
风无垠沉声:“能在摄元晶和昙花的作用下全身而退,你确实有些本事,但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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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面前叫嚣,却是你走错了。”
他声音平静地下结论道:“送命之举。”
说完,风无垠手掌一翻,向上一托,以定极塔为中心,一张巨阵渐渐铺开。
亦如空转头看看塔外天穹,语气淡淡:“只是布阵吗?你不该先对我出手?”
风无垠面色不改,看得出来他灵力深厚,胸有成竹,只想活捉,并不想出手击杀这不速之客。
亦如空微敛眼眸,手指飞快一动,咒印飞出,直击风无垠心口。
他的动作快速又隐秘,照理来说防不胜防,风无垠却眼角一动,将其看在眼里。
风无垠腾出一只手来,挽着丰沛的灵力击出,冲散咒印,直扑亦如空而去。
亦如空双眼晶亮,将手中的摄魂晶钵移至眼前,另一手虚空捻出一张无形的发光符咒,往钵上一点,竟将风无垠祭出的灵力尽数吸入钵中。
“多谢,有了你的灵力做基,我破解这禁制不成问题了。”他嘴角一扬,手腕一翻,将晶钵拍进储物袋中。
风无垠稍怔,完全没想到这人竟是这等目的,更没想到,自己的一击竟会被他尽数拦下。
等到反应过来,风无垠皱起眉头:“年轻人,哪里习的邪修功法?”
“邪吗?”亦如空跃上平坐的围栏,踩上雕栏边缘,往后一倒,“好用就行。”
尾音消散在夜风中,他像片枯叶般飘下飞檐,身影转瞬消失在高塔之外的夜色中,像一丝白雾融进墨海。
塔内传来阉奴内侍尖细的喊声:“风宗主?外头如何了?可拿下闯塔之人了?”
风无垠并不理会,也并未去追那夺花之人。
他盘膝坐下,浓眉压上眼皮:“嚣张的后生,不知死活,血玉昙花,还有你的命,必须留下。”
风无垠低语一声,继续布阵。
“阵起!”
随着喝声,天幕上,四面合围的山峰上,光点四起,渐渐连成线,织成网,一张繁复的阵网彻底成形。
亦如空施展瞬挪之术,正飞越峰峦,忽而法术骤滞,身上一重,竟凌空直往下坠去。
他意识到不好,连忙在灵力彻底闭锁前抛出忘尘椎,顺便扯下头上的发带,在腕上迅速一绕。
忘尘椎“夺”一声钉入崖壁之中,发带挂住椎器尾部,将他悬在半空。
低头看脚下的深渊,亦如空不由得感慨,所幸这忘尘椎改了器性,否则拿捏不好那股熔蚀之力,眼下也不能应此急用。
他举目四望,只见天上阵网辉煌,其间烁烁光点,分列排布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翻阅识海,他回想起来,当初在海上遭遇那封锁灵力的蜃景,宫阁景象只是幻影,那些灯火的分布勾连,才是关键,那位置排布,竟跟眼前的阵网别无二致。
原来这锁灵大阵,竟是奉神宗宗主的手笔。
顾不得思索回忆太多,眼下还是想办法离开此地要紧。
记得之前的教训,亦如空不敢在此阵下运转灵力,只能慢慢抓住岩壁,拔出忘尘椎,缓缓移至安全处。
偏偏这处崖壁草木稀疏,俱是风化的岩石,过程中尘土簌簌,好不艰难。
好在有惊无险,总算成功落在山崖一处平台之上。
亦如空顾不得拍一拍衣上的尘土,忽觉颈间猛然一紧,一样细长凉滑的物什不知从何处飞来,紧紧缠在他的颈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