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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作者:呕花深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是不属于成恩的痕迹。


    成恩没有这颗痣。


    他也不是能忍痛的人,一点点痛就能让他哭得稀里哗啦,真正的成恩受刑能装哑至最后吗?


    这不足以为楚临星洗白,证明他不是成恩,可那句“又将他当做成恩”,莫名就让裴淮义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她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查了五个月,依旧没有结果的事,第一次让裴淮义感到挫败。


    同成恩不一样的面容,她告诉自己,可以是易容。


    和他不一样的习惯,譬如左手写字,她可以告诉自己,是成恩为了逃离她,刻意为之。


    被数枚银针扎进脚指尖也发不出声来,她也牵强地认为,是成恩遭遇了什么变成哑巴。


    可当点点滴滴汇集在一起时,楚临星的话成为导火索,将她心中满得要溢出的怀疑点燃、烧尽,告诉她,是因为她不接受成恩的离去与欺骗,为了弄清真相,开始一遍遍欺骗自己了。


    裴淮义从来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自小被严苛对待,为了被母亲认可,对自己更是苛刻。


    是成恩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规则。


    那样炽热的火团,烫开一条路来,闯进她冰冷的规矩里。


    他应该知道背叛自己的后果。


    但他跑了。


    现在,她怀疑已久的人再次告诉她,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抱歉,并非我本意,又给裴大人添麻烦了,下次,不会应该再丢人了。”


    裴淮义看着他,少倾,勾唇道:“不麻烦,楚公子好生养病,过些时我去为你师兄烧些纸钱,不如一道去。”


    一道去。


    楚临星袖中的手蜷紧了。


    裴淮义明明笃定了“成恩”没有死。


    她的再三试探,足以说明一切。


    为何还要他一同前去,为假成恩烧纸钱。


    她还在试探他。


    楚临星温顺地颔首,那双眼眸表层没有泪膜罩着,再度变得冷淡:“我明白的,大人。”


    京中贵女对他的评价无不是:“美则美矣,就是少了点活人气。”


    一个漂亮的琴师,却冷得像块冰。


    很是贴切。


    裴淮义没再说什么,径直起身离开,王娘子正在门口等她。


    “他得了什么病?”


    裴淮义直直看着她,那股压迫没有被刻意压制,上位者的威压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王娘子咬了咬牙,挺直脊背道,“楚公子他,是痼疾,治不好的。”


    裴淮义:“简单明了些。”


    王娘子吸气:“哑症是治不好的,公子郁结于心,腹内积聚,再加淋雨,昨夜发病,需将养些时日。”


    积聚,血瘀。


    裴淮义蓦地想起昨日在马车上,楚临星遮挡肚腹的模样。


    腹内有血块的病,这种病挚友在发现及时,才能彻底清除,否则便会腹部涨大而亡,形如临产夫郎。


    裴淮义问:“他腹内血瘀,可能消除?”


    “……小人会竭力为公子治病。”


    竭力,那就是不治之症了。


    原本不想再理会楚临星的事,此刻,裴淮义沉默了。


    她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相反,她生性凉薄,最会权衡利弊,既耗费精力,又没有什么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比如管楚临星。


    他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他不是成恩,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不能帮她找出成恩,还很会惹麻烦,再次让她的计划提前。


    楚临星被罚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弦月堂。


    然百姓讨论的却不是这些:“裴大人与肖大人是义姐妹,怎么能呢?”


    “嗨,又不是没有一郎侍二主的先例。”女人朝着身旁友人挤了挤眼。


    裴淮义与肖柏同时英雌救美,在京城掀起了舆论风波。


    百姓们都在讨论,这位才华横溢却身世凄惨的楚琴师,究竟花落谁家。


    楚临星听闻这个消息时,捧着安胎药的手也僵住了,忙问身边的蒹葭:“那,裴大人可澄清了?”


    “没有,”蒹葭摇头,“兴许大人还不知此事?”


    毕竟是朝堂要员,政务繁忙,哪儿有心思天天听着京城百姓讨论了什么。


    裴淮义没有澄清。


    他松懈了身子,双手覆上了小腹。


    “裴大人同王娘子说了些什么?”他看着为他施针的王娘子。


    “大人问了公子的病,”王娘子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好:“公子将来也不必掩藏,我只对裴大人说,公子是积聚之疾,此疾同有孕无异,应当不会被察觉。”


    楚临星感激地朝她颔首:“真是多谢娘子了。”


    幸而她愿意帮自己,若被有心人传出去,他的价值也会大大降低。


    那过些时日,此事传到裴淮义的耳朵里,她又是否会澄清呢?


    楚临星不知道,但此刻他抿了抿唇,将安胎药一饮而尽。


    王娘子:“公子切不可再日日束腹,胎像不稳,若是如此,只怕这胎难保。”


    她方才问楚临星,这一胎要不要留。


    他是琴馆的琴师,又是皇帝与官员眼前的红人,留下这个孩子,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无力抚养。


    但楚临星回答的坚决。


    王娘子便想到京中传闻。


    相传,楚琴师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京城寻觅妻主,可这么长时间都不曾离开琴馆,百姓都道,楚临星一袭素衫戴着面纱,不正是为妻守寡的模样。


    一个寡夫,带着新生的孩子,无根无萍的又如何能在京城活下去呢?


    “公子,”蒹葭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公子一直知晓自己有孕吗?”


    楚临星没有再瞒他:“蒹葭,此事断不能叫旁人知晓。”


    “也劳烦王娘子,为我保密。”他低声道。


    王娘子没有二话:“你安心养胎,切莫多思。”


    蒹葭却为难地提出问题:“可公子瞒得了一时,如若一只待在琴馆,也不是办法,将来生了小小姐或是小公子,咱们又该去哪?”


    “我想通了,”楚临星看着狭小的窗子,“我去求求裴大人。”


    他只能指望裴淮义还愿意帮他了。


    并非因为她良善,而是因为,他对裴淮义还有价值。


    王娘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蒹葭适时提醒:“因着裴大人至今未成亲,爱慕大人的男子众多,我担心公子,出现上次的……”


    蒹葭的担心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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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权无势,若是再来几个桑昀为难,楚临星也吃不消。


    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得顾全大局,也只能依靠裴淮义了。


    裴淮义兴许有自己的苦衷,她不愿为李云邦做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还需他去探查,她是孩子的母亲,真凶还不明,又他真的能瞒裴淮义一辈子吗。


    那日裴淮义问他,是不是活不下去,如果事事不是裴淮义帮他,他活不到现在,没有裴淮义,他好像真的不能很好的活下去。


    “裴大人帮了我,我自要感激大人。”


    郝宛作为掌事私通外女,为弦月堂抹了黑,琴馆换了新掌事,那位李姓掌事对他颇为关照,说来也是看在裴淮义的面子上。


    楚临星心中酸楚,他不能没有裴淮义。


    ——————————


    雪竹道:“主子,楚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裴淮义头也不抬,处理着手上的政务。


    言毕,她搁下笔,才想起几日不曾听闻楚临星的消息了。


    自那日楚临星的身份被多次佐证后,裴淮义的心思也逐渐放回朝堂,她分给这对师兄弟的心思实在太多了。


    楚临星更瘦了些。


    裴淮义端详着他的面容,道:“身子好些了?”


    “劳大人挂心,”他鬓发温顺地低垂着,“我当将前些时日拖欠的补上。”


    裴淮义对此不甚在意:“不妨事。”


    毕竟他是病了,又并非有意推脱。


    只是没想到,她都不在意的事,楚临星反倒揪着不放。


    他很是认真地看着她,模样很是坚持:“不行的。”


    “我答应了大人,便不能如此。”


    很是固执。


    她今日正于凉亭小憩,随意翻阅一些卷宗放松,此刻打量着眼前人的身形。


    如王郎中所说,积聚之疾,会叫男子腹部拢起,看上去宛若有孕夫郎,只是楚临星穿着宽松,她也瞧不见有没有什么弧度。


    积聚之疾,说到底是不治之症。


    楚临星倒是比她想的要乐观许多。


    如今病还没好全,带着琴便来了。


    “好啊,那便补上吧,”裴淮义低语慢声,“既然如此,这几日便留在我这府上……”


    楚临星看着她,似在问为什么。


    这些时李云邦顾及不得,而想插手弦月堂这份产业的人实在太多。


    李云邦手下的郝宛下台,李掌事便被扶了上去。


    李掌事是太师的人,既然她们不能直面李云邦,那就多方势力倾轧,弦月堂迟早会闭馆,或是易主,只是难免要折几个琴师。


    但她不会对楚临星一个郎君说这些,只道:“妙音院空着,若什么缺了短了,找雪竹。”


    依旧没有给他留有推拒的余地。


    裴淮义交代后起身,随口道:“去做些吃食吧。”


    “你身子若是好些了,明日便去为你师兄烧些纸钱。”


    许久没有回应,楚临星也没有照旧抚琴,裴淮义这才转身,只是方才站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她顿了顿:“……他人呢?”


    雪竹:“主子吩咐下人做些吃食时,公子就离去了。”


    “去做什么?”


    雪竹不确定地道:“为主子做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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