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夕儿还在?夕儿她没有死?”宋含章略一失神,约莫是缰绳收得太紧,身下的马匹不安地躁动起来。
赵顺见状,就近拉了下宋含章的衣袖,低声道:“宋乐珩向来诡计多端,你别着了她的道!”
宋乐珩道:“宋汶夕命比我好,爹疼娘爱的,在王府上也算是被宠着长大的。现在王府上连只鸡都没得剩,老东西,你这唯一的女儿要不要保住,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宋含章恨得咬牙切齿,沉思须臾,甩开了赵顺的手,问道:“夕儿在哪?将她送回来!”
“你放了江渝和萧溯之,我便立刻放出信号,让我手下把宋汶夕送回城内。”
宋含章正是犹豫,眼看着已现妥协之色,赵顺陡然高声道:“宋乐珩绝不会留下活口!她已经杀了你的妾室和儿子,何妨多一条人命?!平南王,你要是这都要上当,那我就不奉陪了!”
宋含章不理会赵顺,冲宋乐珩道:“你先把夕儿还回来,那两个人,我定会放了。”
“千年的老王八装什么干净。”
“你……”
宋乐珩打断宋含章还没说出口的威胁,把金钗递还给吴柒,又自袖口里拿出两只竹筒来,解释道:“我右手的信号焰火,是红色,只要我放出去,就会有人带宋汶夕下山,返回邕州城。我左手的信号是绿色,放出去就代表宋汶夕会死无葬身之地。千刀万剐这种酷刑,我在这死太监手下做事时也很擅长,不信你问他。”
“你敢!”宋含章勃然大怒提高了嗓门。
宋乐珩的嗓门比他还大:“我数三声!你要是不救宋汶夕,我就把宋汶夕剁成碎肉,给你送回来!三!二!”
随着每一声间隔的倒数,宋含章的慌乱就更重一分。
这是他唯一的子嗣了。
眼看宋乐珩最后一个字要出口,宋含章急忙阻止:“好,我放人!”
与此同时,变数骤生,赵顺竟是喝道:“弓箭手听令,放箭!给我杀了这腌臜货!”
宋含章愕然看向赵顺,令他全然没想到的是,他的兵竟也听命于赵顺,只见一支羽箭凛然射出,从宋乐珩的腰腹擦了过去,随后,便是更多的羽箭射下。宋乐珩这边一时间险象环生,马匹惊鸣。吴柒迅速拔出软剑,拼命护在她身前,斩断射来的箭矢。等宋乐珩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儿,她当机立断道:“撤!”
她驾马飞驰往柳翠谷的方向,吴柒断后砍落数支箭矢,跟着她奔入夜色之中。
赵顺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恶狠狠道:“给我追!谁抓到宋乐珩,我赐他良田,赏他金银!”
府兵们岿然不动。
宋含章拿剑指着赵顺骂道:“我哔——你爹!你敢在我的兵里安插暗桩?!”
“平南王!你有时间说暗桩,还不如先解决宋乐珩!”赵顺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斥道:“依我对宋乐珩的了解,你那唯一女儿,十有八九已经被杀了!否则,宋乐珩会带着你女儿来换她的人!你要是想报仇,只有今晚!错过这个机会,指不定你和宋乐珩是谁杀谁!”
宋含章咬紧后槽牙,终是信了赵顺的话,下令道:“给我追!”
黑压压的天幕底下,火光和马蹄声穿行于树林之间。宋乐珩和吴柒与宋含章的人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吴柒跟在宋乐珩身后,这会儿才瞧见宋乐珩的左腰上已经晕出了一大片血迹,不由得心头一紧。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宋乐珩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那支羽箭是从她一层薄薄的皮肉底下穿过去的,撕开皮肉的痛可想而知。此时又骑着马颠簸,伤口必然会裂开。她甚至不敢应吴柒的话,生怕一口气没绷住,疼得从马上摔下去。吴柒知她肯定是疼得厉害,也不再多问。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引着宋含章来到柳翠谷。柳翠谷的腹地狭窄,不过一两丈,宋乐珩早跟吴柒叮嘱过,两人需骑着马一前一后快速穿过。
宋含章领着追兵赶到时,见腹地最多只容两人并排骑行,生怕前方有埋伏,自己放慢了速度,让其余士兵先行通过。不成想,就在前面几人通过之时,山顶下陡然落下无数大石,随之而来的,是如急风骤雨般的箭矢。
宋含章和赵顺等人顿时阵脚大乱,还没来得及下令回撤,就见邕州城西门方向,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中计了……西门那两人!”宋含章咬牙切齿地盯着浓烟升起的地方,高声喝道:“所有人听令,回城!”
还没被箭矢所伤的士兵即刻调转方向。宋含章瞪着赵顺道:“猪脑子!要不是你,我不会被宋乐珩耍得团团转!要是那两个人被劫走,我好好跟你算账!”
宋含章率人先行。赵顺此刻也恼红了眼,盯着峡谷前方凶狠道:“宋乐珩,我迟早要拿你的命!”
话罢,便随大队人马离去。
火光渐远,只余数十具死于落石箭雨下的尸身,归于再次死寂的黑暗。
柳翠谷上方山道,埋伏在浓稠夜色里的三十名枭使见宋含章撤兵,刚刚收起了弓箭,就听见马蹄声渐近。带队的马怀恩知晓是宋乐珩和吴柒来了,便让其余枭使点起路边早已堆好的枯柴。柴火将将亮起,照出宋乐珩和吴柒的轮廓,众人就见宋乐珩身形一偏,竟是直直摔下马去。
马怀恩等人顿时惊呼道:“督主!”
吴柒一直关注着宋乐珩的情况,见她跌落,踩着马镫一用力,飞身而起,刚刚好接住了宋乐珩。他疾步抱着宋乐珩在火堆边坐下,其余人也飞快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督主受伤了?伤在哪了?”
“老吴!你怎么保护督主的?还说你武功最好,让你陪着督主行动,我看还不如我呢!”
“现在怎么办?督主是伤腰上了吗?快,谁带伤药了?!”
“我有我有!快把督主衣服扒了!”
吴柒沉着脸,正要伸手去剥宋乐珩领口,宋乐珩憋着一口气道:“你疯了?我是女的!”
吴柒也急道:“都这会儿就别的女的男的了!你是闺女我是爹,爹给闺女上药怎么了!”
“一边儿去,怎么老想当我爹!”宋乐珩随口抱怨了一句,夺过马怀恩手里的伤药,瞟了眼众人:“都给我转过背,挡住风!”
她一下令,吴柒和所有枭使都自动转过身,把宋乐珩里里外外围了三圈。她龇牙咧嘴地解开自己的衣裳,只见左腰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表皮裂了,翻出里面血红细嫩的肉来。宋乐珩只是看了一眼,都觉得呼吸一滞,头晕目眩得好像要晕过去。
在现实世界里,人活一辈子都没几个机会能体验到这种皮肉伤,顶天了便是一些生病的苦痛。只有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乱世中,中箭中刀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乐珩才坚定的想要通关游戏,回到那个属于普通人的平凡世界。
她作了个深呼吸,闭着眼睛把药粉抖落在伤口处。
太疼了……
她忍不住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喉咙里都挤出一丝哼声来。
吴柒心里难受,只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替她挡下那支箭。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听得宋乐珩明显带了些呜咽说:“行了,都转过来吧。”
众人又齐刷刷面朝宋乐珩,看见宋乐珩丝毫不掩饰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张嘴骂了一句:“干,赵顺这死太监……真他大爷的疼……”
吴柒纠结道:“你个女孩子……”
马怀恩手疾眼快地捂住吴柒的嘴,凶巴巴地道:“你没见督主疼成这样了,让她骂两句发发火怎么了!督主,你想骂就骂!老吴敢说半个不字,我替你缝了他的嘴!”
吴柒踹开马怀恩,瞪他一眼,却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宋乐珩把药瓶递还给马怀恩,又看了眼邕州城西门方向的浓烟,自顾自道:“看样子,应该是救下来了。”
“邕州城兵力少,弓箭手和大部分府兵都来了东城门,张卓曦肯定是得手了,才会按你说的,在西城门放火为号。”吴柒接了话。
宋乐珩站起来,脚下尤然不稳,踉跄了一步。众人见状,七手八脚要上去扶,宋乐珩摆了摆手,道:“事情还没完,宋含章和赵顺发现两人被救,气急之下指不定会再次攻上凌风崖,现在必须赶去和温季礼汇合。”
“让我和老马去!”吴柒拎着马怀恩道:“你受伤了,让他们先护送你找个安全地方歇着。”
“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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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看看,我娘亲在不在白莲教。”
邕州城外西南方,四平山。
就在距离宋乐珩撞见赵顺的采石场约莫五里路开外,便是一处人为设下的石林。石林里布有奇阵,寻常人一旦误入,便很难再脱困。是以石林中有不少早已皮肉腐朽的白骨,和散发着臭味的新尸。
在这世道,哪里死人都不足为奇,这处石林便不曾引人注意。到了石林深处,是偌大的祭祀神坛。神坛砌得有七八米高,上面矗立着巨大的无生老母石像,粗略一看,约莫有十丈之高。隔着缭绕的湿气雾霭,无生老母的眼睛睥睨着脚下众生,不见悲悯,唯有冷漠与麻木。若非擅长奇门遁甲术的人走到此处,根本不会发现神坛底下还设有八门,而在死门处便是隐秘地宫的入口。
眼下地宫里激烈的战势已毕,白莲教的教众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半个时辰内,他们的老巢就被一群为数不多的黑甲兵攻破。留守地宫的白莲教众正被分为两波,站在地宫左右的墙角处。在地宫正东方位,一座巨大的石莲上空荡荡的,想来平常坐在上面的,只怕是装神弄鬼的赵顺。温季礼站在祭桌的前方,轻掩口鼻不停咳嗽。少许黑甲兵领着从私牢里救出来的女子,陆续来到温季礼跟前。
这些女子大多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体上有各种各样被虐待的伤痕。有的人眼神麻木,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有的则浑身颤抖,小声啜泣。
随着地宫中央站的女子越来越多,慢慢聚成了五六排。一名黑甲都尉清点了人数,走到温季礼身侧道:“公子,这地宫总共有三十间牢房,目前被关在牢房里的,都救出来了,有一百三十五人。”
温季礼稍是颔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轻声叮嘱道:“去将每个人的家世背景登记成册,问问她们在白莲教的遭遇,不愿说的,不用强迫。再问一问她们,是否愿意归家。”
“是。”黑甲都尉复又走回人堆里。
温季礼眉头轻拧,再次咳起来之际,就见宋乐珩带着一群枭使从入口处走进来。她脸色比平日里更白一些,两鬓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颊上,快步走到温季礼身侧,轻轻拍抚着温季礼的后背。不等他开口,宋乐珩便道:“这地宫里的空气太浑浊了,你留在这里会难受的,先出去吧。”
温季礼摇摇头,缓了一口气,道:“你……受伤了?”
宋乐珩正想打句哈哈先揭过,温季礼已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袖口布料,两指按在了她的脉象上:“让我看看,严重吗?”
吴柒冷着脸道:“怎么不严重,她中了箭。”
温季礼眸色一沉:“你给她拔箭了?”
“没有!你个臭小子当我这么没有常识的吗?我怎么可能胡乱给她拔箭!”
正在登记女子家世的黑甲都尉转过头翻着白眼瞄了吴柒一遭,小声嘟哝:“就你们这群大老粗乡巴佬敢叫我们公子臭小子……换成公子前几年的脾性,你们脑袋都不知道滚什么地方去了。”
都尉的话音不算太小,正好被站得近的马怀恩听见,马怀恩当即指着他道:“骂谁大老粗乡巴佬呢!”
黑甲都尉本想还口,见温季礼的眼神看过去,识趣闭上嘴,继续干活儿。宋乐珩也拧了一下马怀恩的胳膊,数落道:“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到处计较。”
“不是,他连着督主一块儿骂了,我这不是看不过去吗。”
“行了行了。”宋乐珩打了个圆场,示意马怀恩别说了。末了,才对温季礼道:“见笑了,枭卫里的人,都不太讲规矩。我这箭伤没事,就是擦着腰过去了,柒叔没给我拔箭,不打紧的。”
说着,宋乐珩环视了一圈周遭:“被掳走的女子,都救出来了?”
“嗯。”温季礼咳嗽了两声,竭力按捺着喉咙上的难受,道:“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你娘亲。”
宋乐珩没有应话,目光仔细的在一排又一排的女子身上搜寻。很快,她眼里的光就一点点暗淡下去。眼神巡完一圈,她还是不肯死心,又走到人堆里,在每一个女子的脸上看了又看,连眼睛都不敢眨。
隔了须臾,她从最后一排回来,站到温季礼身侧,沉声道:“没有我娘亲……我怎么和我外爷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