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血线从剑尖坠落。
恰巧晕染在衣摆下,散成血花。
一身秀蓝微微斜过余光,在雪亮长剑后,瞥到冷峻如霜的俊美少年。他慢慢回头,看清这人凌厉眼神,轻声解释:“方才情形危急,公子何故如此?”
“不劳你费心。”
剑光一烁,长剑应声入地,还未褪净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滑下,映照出这一身秀蓝模样。
是名约莫二十出头,极温润俊秀的青年,他手持一把折扇,腰上悬着一只苍玉,气度清隽。
独孤无忧扶住云姜,见她一身无碍,径直携她往台阶步去,越过这人的时候,云姜提了一句:“多谢。”
“姑娘客气。”
此言一出,独孤无忧轻蔑地剜了他一眼,唇畔冷讥。这秀蓝青年推开折扇,吟笑摇风,一双淡琥珀色的眼眸十分睿亮。
待他们下了转角台阶,一道漆黑的影落在他的身畔,沉声问:“就这样让他们走?”
折扇“唰”地一收,震慑心神。
这极俊秀的青年眉目掠过一丝冷,泛起戏谑:“难不成真抓回去玩玩?”他将折扇负在身后,信步朝前,“这云锦少年脾性真够大的,是秀朝皇室中人。”
那一道漆黑的影望向他飞扬衣带,垂下头,说,是,主子。
青年仰起脸,看向剑气削断的痕,笑容起了涟漪:“原来是那个人的儿子,真想知道另一个人的儿子与这一对双生子会不会成为天命宿敌,一段一段前尘旧事,要掀开来才好看。”
“咱们正是为此而来,主子。”
青年踢开断裂枝桠,露出底下的一把银色长剑,那一把剑冷冷的,犹如天英五年的一场雪,上头有鲜红划过,拉扯出丑陋斑驳的血痕。
萧瑟爬满剑身时,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眉目刚烈如火,眸照寒枪,唇畔血似染透山河。
他轻轻叹息一声,不禁惋惜这世间真有这种决绝聪慧的人,不输任何一个男子,他又想到盘踞风云之上的一袭明黄,他年轻眉目间透出妖异的薄凉,魅视天下。
世上是否真的有殊途同归这一回事?
潮乱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青年缓缓回眸叹笑,说起我们这位陛下真是叫人毛骨悚然,他这种人自负得天道,知机锋,谋无双,凡尘俗妄无法将他摧折扳倒——
跪地的那一抹漆黑抬起头,望向青年唇畔的冷笑,忽觉天下风云起,变幻却是如常,生灵涂炭,累累白骨堆积如台……他们才算称王。
“碧高旷白日,雄啸两岸滔,青来松墨处,拂湿旧衣裳。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封霁,袍上蟒飞不到那样高的地方,唯独金龙才可摘星辰。”
应语而起的风浪,从林海扑出去,顺着山势一路卷席到山门之下,从阶上那一袭云锦灿金袍掠过,浮动淡白衣裙,又遥遥地奔向烟海俗人,震动苍穹浩渺——
“独孤无忧,好没礼貌,方才那个人救了我。”
“什么救你?我收着力,云姜,斩断那一截木头不就是拿来挡护你?”
车帘落下时,一段光影明明暗暗,清冽嗓音起了个高调,轻蔑讥讽:“吵嚷一路了,还要理论?告诉你,他没有我生得美,不要想了。”
云姜闭着眼,嘲弄他的恶形恶状:“你这人自己好坏不分,也不要我谢人?”
“他算哪门子好人?”
在桥头审视的那一眼,早察觉到了,难道他是傻子?至于这人是什么人物,无心结识,亦害不到他身上来。
待马车驶回帝都长街,云姜执意下来走动走动,芳菲扶着她在路上漫步,独孤无忧忽觉颠簸不适,捂住了胸口,恹恹蹙眉。他抬头看了一眼晒得人发昏的艳阳,路过伞摊时,丢了一张金叶子,随手拎起一把白荷纸伞。
肩头被人撞了一下,头上顿时盖来一片阴凉,云姜忍不住嘲笑他的娇惯:“晴天打伞长不高了,独孤无忧。”
独孤无忧看了一眼亮得发烫的街,隐隐晕眩:“好热,云姜。”他一垂眸,又看到她白皙额头,勉强提起一丝打趣的气力,“云姜,你说我还会不会长高?”
云姜抿嘴一笑,悠悠地说:“天可怜见,我的世子爷,你还要长高,可怜可怜我们的颈子罢,抬头看你还不够?雨天教你撑伞的话,那些雨水一股脑都喂到我的脸上来了,管饱。”
芳菲率先“噗嗤”一声,又马上捂住了脸,乐得发抖。
独孤无忧轻轻笑了笑,眸光熠熠:“小瞎子真会说话。”
不过……
“管饱的话,那大小姐,今天吃点什么?”
“要吃……”
温风吹来,送来一股淡淡的酒意,云姜闻到酒酿元子的香气,搭着他到了一处小摊前:“吃这个。”
芳菲赶紧掏出帕子擦长凳,独孤无忧将她扶坐下去,头一回接到这种衣冠矜贵的客人,小摊主局促地搓了搓手,说话也磕磕巴巴。
云姜轻声交谈,独孤无忧一瞥四周,不知是他艳阳天撑伞显得古怪,还是她没了帷帽被人打量得古怪,他微微蹙眉,命芳菲看好人,自己去买帷帽。
“春京不过如此,比咱们沣京差远了。”
道上,一身锦衣的年轻人大大咧咧摇着扇,连连啧叹。他突然目光一定,觑到小摊旁的淡白衣裙,笑着说:“赌一局罢,这回定是个美人!”
他说着就一掀衣摆,落座到那一桌,得意洋洋:“姑娘,拼个桌罢,”转眼一瞧,这人顿时大惊失色,吓得长凳翻倒,“怎么这样丑?”
端着两碗甜酿回来的芳菲看到登徒子,登时憋红了脸,斥道:“大胆!”
与他同行的湘衣少年一挑眉,环胸而立:“听到没有?柳晴川,不要玩了。”
云姜吹了吹勺子里的甜酿,轻描淡写地骂人:“快滚,一会儿我的打手回来了,要你好看。”
“谁敢打我?”
“谁敢?”
偏不信邪?
似笑非笑地拈出这句话,云姜慢条斯理地将勺子放到桌上。
下一刻,一碗甜酿兜头一泼,柳晴川正要发怒,一只修长的手搭到他的肩头,他疑惑一回头,一记猛拳痛打到他的脸上——
周围霎时有人笑得拍手叫好,独孤无忧拎着这人,径直将他拖到水边,一脚狠踢了下去。
“扑通”一声,这人头朝下脚朝上,在水里一阵乱刨乱吠,就差跳起来哭天抢地。
云姜搭着脸,听到身畔的少年正在闷闷憋笑,不禁问道:“你的兄弟挨了打,为什么不帮?”
“方才劝过了,不是吗?他自讨苦吃,难不成叫我也吃上一拳头才好?要我说,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索性将他打死横摆在地上才算除暴安良,活该。”
这湘衣少年慢慢悠悠地走到水畔柳树下,折了柳条痛打落水狗,笑得叉腰。
独孤无忧回眸,冷冷地骂道:“怪人。”
“你更像,不是么?”
阴凉重新撑开,独孤无忧一手持伞,一手摇扇送风,语气嫌恶:“不该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云姜抿到甜甜的桂花,笑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们有什么不对,他要来不开眼,怪吃饭的人?”
他没有搭话,淡淡一垂眸,触及凳子上的白纱帷帽,他不喜欢人谈及她的容貌,更不该由这些人品头论足。但是他并不想提起,只说:“晚上还是去更清净的地方。”
云姜应了一声,额上的发被他扇来的风吹得起起伏伏。
“你不饿?”
“不大有胃口,心口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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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芳菲默默地低下头,吃完了那一碗甜酿元子。
一过晌午,日头愈发毒辣,独孤无忧晒得有些恍惚,坐在一处水檐吹风。他一侧眸,看到兴致盎然的云姜正端着一碗冰凉糖水,与芳菲言笑晏晏。
碧叶连天,荷影敛走艳光,清苦香气传遍。
她们一直交谈得欢喜,并不搭理他,于是这人绞尽脑汁,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糖水很甜是不是?”
“不然为什么叫糖水?”
独孤无忧被这不解风情的一句话堵回来,幽怨剜了她一眼,恹恹地望向远处,十分烦躁:“真的很甜是不是?”
云姜笑了,笑容明媚得慑人:“你想喝是不是?”
他又恹恹地别过脸,拒绝得干巴巴:“不想。”
云姜捧着那一碗糖水,一口气喝完:“太好了,正好没了。”
一语毕,扇风的扇子摇得飞快,扇坠子击打在扇柄上,哒哒乱响。
“好,好得很,反正小爷厌恶吃甜。”
“不爱吃甜好,反正跟世子爷不一样,我这个人从不强人所难。”
独孤无忧生起闷气,顿觉心头那口郁沉坠,冷笑道:“真是会胡扯。”
坐在一旁的芳菲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多说话,只小心翼翼地喝糖水,困惑世子爷的脸色怎么那样苍白。
一阵急风乱摇后,云姜突然听不到扇坠子拍打的声音了,这人扇着扇着猝倒在她身上,似是中暑昏过去了——
客栈里,轩窗透热,小二送了三四盆冰才稍稍凉爽一些。
床榻上的人眉目半阖,唇上毫无血色,云姜乐得直拍手:“怎么会有这种人,竟因为没有喝到糖水气得晕倒?芳菲,快去给他买一碗糖水来。”
他咬紧牙,嗓音郁哑:“不吃。”
脾性真坏。
云姜掐着他的脸,使劲儿扯了两下,权作出气。他烦闷蹙眉,脸被她揪得摇来晃去,哼哼唧唧:“再摇就吐了,暑热怎么这样厉害?”
她嘲笑一声,转而去探他的脉,忽一沉吟,才发觉他原来是中了毒。
不过这黑心小崽子真是年轻力壮,硬生生扛了这么久,现在才被放倒……更有意思的是,他竟然一直不清不楚,只以为中了暑热,真娇贵得从没吃过这种苦——
云姜乐得摇摇头:“方才那些人身上恐怕有毒。”
独孤无忧凝着她,十分赌气:“那你能吃能喝,怎么没事?”
云姜细细忖度他的脉象,实诚地说:“我中的毒太多,其中一味太霸道,一般的毒不能奈何。”
这说辞拿来骗鬼罢,他眼神一疑,沙哑问道:“还有这种事?”
“当然是骗你的。”
云姜察觉出一丝异样,这脉象与太子身上的毒极相似,但他不过是闻了极弱的血气,扛过去就好了。她拉下他的衣袖,轻声说:“那女子身上有些古怪,她不大像中原人。”
“太子身上的事与她是否有关?”
“你以为是洛塘人?”
躺在枕上的人敏盯她的神情变化,沉声说:“原来你推测是洛塘人。”
竟然被这纨绔套话……云姜只好淡然承认:“推测而已。”
“不是说你配不出解药,怎么知道毒从何而来,云姜?”
他定要揭开来问。
云姜垂眸,似在翻看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拆穿我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卷入更多的事里,皇家密辛,或是朝堂纷争,与我无关。再者说,难不成你真关心太子死活?真是好心,独孤无忧,简直兄友弟恭了。”
独孤无忧读出她眉睫间的冷漠,肆意猜度:“云姜,莫非你与洛塘有关系?为什么会知道洛塘人制这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