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中说不能经常回南浔，顾景延还是从繁忙的工作行程中挤出时间，飞过来看他们。
很多时候，他都是半夜才到南浔，又在次日天还未亮之前匆匆离开。
由于顾景延经常深夜来访，陈瑜的休息受到严重影响。
老人本就睡得得浅，一点儿动静都能被吵醒。
接连几次休息被打扰，陈瑜的身体逐渐承受不住。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顾景延干脆把对门那套房子的钥匙留给许悠，让陈瑜搬到那边去住。
而原本陈瑜的那个房间，改为顾景延的卧室。
这样一来，既不耽误陈瑜的睡眠，顾景延也可以随时过来探望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人是灿灿。
回到南浔后，他经常缠着许悠问她，爸爸为什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还说其他小朋友家里都是一家三口。
刚满四岁的小朋友还理解不了太多事情，只是听到爸爸以后跟他们一起住，开心地当场给许悠跳了一段“freestyle”。
没过多久，顾国强和杨芳华搬到了南浔。
接送灿灿放学的任务便易了主。
许悠有了更多时间筹备开公司的事情。
顾国强听说后，给了她一些指导，又专门介绍了些朋友给许悠认识。
公司很快开起来，许悠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公司运作里，逐渐变得越来越忙。
这天，灿灿在幼儿园画了一副全家福，被老师当众表扬画得好。
他兴冲冲地把那幅画拿回了家，给爷爷奶奶、姥姥妈妈展示了一圈。
这还不算，灿灿又缠着许悠给顾景延打电话，问他今天回不回南浔，他想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画拿给爸爸看。
电话那头的顾景延当场答应今天会过来，还说会带上他最喜欢的玩具模型一起过来。
灿灿最近跟着爷爷看了不少战斗机的纪录片，开始喜欢上了各种飞机。
家里突然多了不少顾国强和顾景延送给他的飞机模型。
当晚，许悠坐在餐桌前处理公司事务，最近公司逐渐走上正轨，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
灿灿抱着几个飞机模型，跟陈瑜一起玩，还不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等许悠忙完手里的事情，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
陈瑜拿了手机去往隔壁，可灿灿依旧没有睡觉的意思。
“宝宝，时间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许悠把笔记本合上，走到灿灿身边，准备带他去洗漱睡觉。
“可是爸爸还没有来。”
灿灿撅着小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爸爸可能有事情耽搁了，你先睡觉，等睡醒就看到爸爸了。”
“可是……”
灿灿仰着小脸，欲哭未哭。
“可是每次我醒了之后，爸爸就走了。”
许悠语塞。
这几个月来，顾景延每次都大晚上赶过来，又披着星光离开。
灿灿的确很少能在睡醒后见到他。
看着孩子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张全家福，许悠心里不忍。
这是他第一次画全家福，整整齐齐的全家福。
“要不然这样，妈妈把被子抱过来，你在客厅里睡，等爸爸回来后，妈妈第一时间把你叫醒好不好？”
灿灿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
“好”
许悠将被子放在沙发上铺好，灿灿已经洗好脸刷好牙。
他欢快地跳上沙发，抱着被子在上面打滚。
“宝宝不可以这样哦，小心你从沙发上摔下来。”
许悠将灿灿向里面挪了挪，又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书准备给他讲故事。
小朋友最喜欢听睡前故事，没过多久就进入梦乡。
等灿灿睡熟，许悠伸了伸有些疲倦的腰，走到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这几年，陈瑜不喜欢她喝酒，许悠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喝。
偶尔被她发现，免不了一顿念叨。
如今许悠终于能正大光明小酌一杯。
原本许悠想等到顾景延到家再去睡觉，可最近工作实在劳累，没过多久她也躺在沙发上睡过去。
顾景延打开大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睡得香甜的母子俩。
下一秒钟，许悠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
她揉着眼睛站起来。
“嗯”
“灿灿非要等你回来，我就让他在客厅睡了。”
明明心里很清楚，他只是暂住。
可不知怎的，他竟有了“小家”的实感。
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眼眶里涌出一股暖意。
愣神间，许悠已经叫醒了灿灿。
“灿灿，爸爸回来了。”
灿灿挣扎着睁开眼睛，反应过来后又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爸爸爸爸，你快看我画的全家福，老师说我画得特别好。”
灿灿急忙把手里的画递给顾景延。
顾景延接过那副全家福，又将灿灿抱在怀里连连夸奖。
这一次，灿灿和顾景延将近一周没有见面。
两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许悠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灿灿。
“好了宝宝，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房间睡觉了。”
“可是我还想跟爸爸呆一会儿。”
“爸爸也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赶回去。”
“可是……”
看灿灿满脸不舍的模样，顾景延说道。
“你回房间睡觉吧，今晚让他跟我睡。”
许悠犹豫。
“他已经睡了一觉，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会影响你休息。”
顾景延笑笑。
“没事，我明天可以在飞机上补觉。”
许悠还想劝一下，顾景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了，你快去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对呀对呀，妈妈你快去睡吧。”
许悠见状，只好任由他们去隔壁。
第二天，许悠醒过来的时候，顾景延正准备出门。
“要回去了吗？”
顾景延正在穿鞋，闻言抬起头。
“嗯，吵醒你了？”
许悠摇摇头。
“没有，我现在习惯早醒。”
说话间，顾景延已经穿好了鞋子。
“吃饭了没？”
“没，回去再吃吧。”
许悠犹豫了下，又跟顾景延说。
“还能再等两分钟吗？”
顾景延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点点头。
许悠跑回厨房，从里面拿出来提前做好的饭团。
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顾景延倚靠在门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许悠转过身来发现顾景延在看她，抿了抿唇解释道。
“灿灿今天跟朋友去郊游，顺便多做了一些，你带着路上吃。”
顾景延唇角勾了丝微笑。
却也没有多问。
“好”
转眼间时间过去半年，顾景延依旧北陵南浔两地跑，日子平淡却也充实。
许悠的公司趋于稳定，王颖欣从“未蓝”离了职，一周后正式入职新公司。
新公司取名为“云程”，寓意“云程万轫，未来可期。”
许悠任老板，唐悦为股东，王颖欣则担任策划总监。
小公司项目不算太多，可也足以维持生存。
这天，许悠正在办公室里看王颖欣刚发给她的策划案。
唐悦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失恋了，想要许悠陪她旅游散心。
许悠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说公司太忙根本走不开。
唐悦却不以为然，表示有王颖欣在，两周后的竞标不成问题。
唐悦其实没有说错，她们这次要竞标的项目，负责人之前和王颖欣有过几次合作，期间关系还不错。
后来王颖欣离职，负责人也在前一段时间离开了那家公司，两人双双在这边重逢。
所以接下来的项目，全权交由王颖欣来负责。
许悠也不过偶尔提些建议。
“那也不合适。”
许悠刚说完，王颖欣就敲门走了进来。
“什么不合适。
见她走过来，许悠干脆直接按下免提。
“小悦说想让我陪她去旅游，我说不合适，公司最近这么忙，我怎么能离开。”
“你去呗，反正项目这边我盯着呢，再说了，你上周不是还说自己累得直头疼呢，去给自己放个假，陪小悦去玩两天呗。”
“姐你听到了没，颖欣姐都说让你陪我了。”
许悠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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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家里还有孩子呢，走不脱。”
“你可得了吧，我们灿灿有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哪里就需要你照顾了，你妹妹我，我现在需要你照顾好不好？”
“……”
最终，许悠还是没有拗过唐悦，答应陪她去玩两周。
唐悦为了感谢灿灿把许悠让给她两周，又跑去商场带他血拼，只要是灿灿想要的玩具，通通拿下。
最后，还是许悠看不下去，说家里已经没有地方给灿灿放玩具，才住了手。
出发前几天，陈瑜拉着许悠进了房间。
陈瑜问她，现在的生活，属于她口中那种“稳稳的幸福”吗？
“算是吧。”
许悠是这么回答的。
“那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景延呢？”
许悠愣住。
“您知道的，接受他，就注定要承受失去的风险，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再继续失去了。”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
“宝贝，妈妈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你还曾说，朋友都是不可靠的，可是你现在不是也有了新朋友吗？”
许悠一愣。
“小悦是例外，她是歆然的妹妹，当年她帮了我，我答应她要照顾小悦的。”
“那颖欣呢，你离职后，不是跟颖欣还有来往吗，你如果不相信她，又怎么会跟她合伙开公司呢？”
许悠垂下头。
“她跟别人不一样。”
陈瑜握住许悠的手。
“无关一样不一样，悠悠，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失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可怕，这个不合适那就换下一个，这话当年还是你说的。”
“其实妈妈也并不是说非景延不可，只要你喜欢，大可以去尝试，即便失去了，也有妈妈和灿灿陪你，不是吗？”
许悠不语。
“悠悠，人生的容错率其实很高，妈妈并不希望你为了生活而生活，你还很年轻，还可以哭、可以笑，还可以幸福，妈妈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幸福。”
心头涌上一阵酸涩。
许悠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
她真的能幸福么？
许悠心里有些迷茫。
出发前一晚，许悠在客厅陪灿灿看动画片，顾景延拉着行李箱进门。
“今天怎么回来了？”
灿灿跑过去拉顾景延的行李箱。
“听说你要出去旅游，这几天我过来陪儿子。”
顾景延突然回来，灿灿表示很开心，拉着顾景延说个不停。
许悠看着父子俩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二天，送走了灿灿，顾景延又返回来送许悠去机场。
路上，许悠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这段时间灿灿和顾景延在一起的场景。
陈瑜的话不停在脑海里浮现，她的心绪混乱无比。
“顾景延”
“嗯？”
她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顾景延。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今恋恋不忘的，究竟是我，还是那段我陪你走过的旧时光？”
顾景延愣住，半晌。
“我恋恋不忘的，一直都是有你的旧时光，许悠，我喜欢你的时间，远比你以为的要长。”
许悠歪头，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涟漪，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哪又怎么样呢，你喜欢的，无非是当年那个充满能量的许悠，如今的我，除了家人和自己，再分不出任何能量给你，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换我给你能量。”
许悠一怔。
这样的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当年在休息室的门外，她亲耳听到了他和兄弟的聊天。
“景延，你这么玩，不担心人家姑娘知道真相后离开你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换我养她呗。”
也是在听过那句话后，她果断选择离开。
既然他们注定要分开。
那么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替他做这最后的选择。
车子缓缓停在机场门口，许悠下车，顾景延已经帮她搬下了行李箱。
临走之前，她对顾景延说。
“阿延，回来后我们谈谈吧。”
不知为什么，顾景延心里开始慌起来。
他强装镇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