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主楼左侧的小花园已经焕然一新,但木纹砖铺围的花坛中央空空如也,衰败的花草早早化作肥料与土壤融为一体,只等播种崭新的种子。
好像没那么冷了,尧笙灵独自端坐在花坛砖面,厚实的羊绒披肩裹得她有些发热,但室外得多穿点,不然江凡看到了又得难受。
一只专业清洁队伍正在认真工作,除了尧笙灵入住的楼层不需要再次清洁消杀,其余所有地方都在经历严格的清洁程序,这家医院马上就能恢复原本的模样,面向昌城幸存者全面开放。
尧笙灵仰头看着树冠宽大的悬铃木,历经几个月的寒冬,叶子都掉光了,但悬铃木坚韧耐寒,等春天到了,它一定能重新焕发生机。
“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真应该去,去照顾你。”通讯器对面的白令仪说一句喘一句,虚弱无力,“再等我两天,等我下了鼻导管...我就飞去昌城看你。”
“......你还是顾好自己,等我去看你吧。”尧笙灵扶住额头,简直哭笑不得。
她师姐在绿营科技所一个人分管三条生产线,天轨市行动结束后III型感染髓细胞液需求反而还增加了,完全供应不过来。
那些领导还一天赶三趟地委婉催促,心力交瘁下,师姐就这么水灵灵地心肌梗塞了,只能说绿营科技所配备的医疗团队并不比中心城逊色,目前性命无忧。
可另一边的白令仪还是非常愧疚,尧笙灵微叹一声,驾轻就熟地轻声安慰,她失联这一个多月,要细心回复的人还真不少。
“好了师姐,都已经过去了,我联系不到师兄,要是你见到他,就帮我说一声...”
“笙灵,你和老师通过电话了对不对。”白令仪忽然轻声问。
“嗯,他...一直跟我说要往前走。”回想起那天老师不对劲的语气,尧笙灵眉头微蹙。
白灵仪停顿片刻,对她说出了实情,“之前在地下研究所没来得及和你提,温霖的妹妹温良是异能...异变者,他这段时间想方设法找人救他妹妹,也不敢打扰你,怕你触景伤情。”
一股难言的沉寂氛围蔓延开,尧笙灵握着通讯器的指尖莫名轻颤,“师姐,异变者早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是被病毒占据的一具空壳。”
她笃定的语气像是对白令仪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白令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温霖接受不了,好多人都接受不了,笙灵你知道吗,至少有一半异变者是被亲人朋友带着出逃的,温霖还有理智,他亲自把妹妹送到实验室注射III型感染髓细胞液,她的反应和普通人类似,剧烈疼痛感,被药液腐蚀半只手臂,温霖已经坚信自己妹妹不是感染者。”
尽管白令仪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面,但温霖找她时双眼赤红,神情癫狂的模样不难看出他经历了怎么一场心理折磨,他一个劲地说自己妹妹不可能是天轨市那种怪物,甚至开始指责发表“异变者”声明的研究学者。
“异变者之间会不会存在差异性呢?也许有些异变者永远不会......”
“不。”
尧笙灵冷淡下来的声音让白令仪有些心惊,两道交错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
“令仪姐,师兄在你旁边吧。”尧笙灵出神地望着悬铃木枯萎的枝桠,没听到对方回应也不在意,她完全能理解温霖此刻痛苦、矛盾、不甘的心情,费劲心血研究出的药物竟然要用来杀死自己的“亲人”,太荒谬了。
要是“亲人”自己人形俱灭,残忍嗜血,或许还能狠下心动手,可她看起来多么“正常”啊,除了语言反应迟钝一点,和以前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和温霖相熟那天开始,尧笙灵就从他的叙述里认识了一位可爱,乖巧,听话懂事的妹妹,正在读高中,读书很努力很用功,他志得意满地炫耀妹妹把自己当作榜样,唯一的心仪大学就是F大,他的母校。
而温良,今年...高三了吧。
尧笙灵几乎能想象到“异变者”温良现在的模样,她大概不怎么说话,饭也吃的少,每天抱着书本背记默读,做习题......
“不管它再怎么模仿,你应该能感觉到,它已经不是温良了。”
“抱歉师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几声压抑、哽咽的恸哭过后,通讯被挂断。
尧笙灵闭了闭眼,异变者恢复本性只是时间问题,它们根本不能理解执念背后的真正含义,仅仅需要一个表面程序,像黄皮子讨封一样要个答案,即便是伪装期间,它们依然控制不住捕食人类的欲望。
几声由远及近的喊声唤醒她虚浮的意识,尧笙灵看向匆忙跑过来的江凡,微微泛红的眼眸一眨不眨。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话说出口才发觉语气有些重,江凡默默平复急促的呼吸,单膝跪在她面前,“出来散心我可以陪你,想一个人也没关系,下次跟我说一声,不要偷偷跑出来,好不好。”
才独自离开不到半小时,他脸上都是细碎的汗珠,看过来的眼神焦急又不安,尧笙灵轻抚他额前的碎发,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好。”
江凡知道自己最近不正常,一旦笙灵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或是不在自己预想的活动点,他便焦躁不安,全身上下紧绷成一根线,恨不得长双翅膀一寸寸巡视,以最快速度把她叼回熟悉的领域,感受到掌心温热的温度,江凡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伸手替她整理有些靠下的披肩,“还想待一会吗?”
似乎就等着尧笙灵摇头,江凡一秒都等不及地抱起她,确定人严严实实地半坐在臂弯,另一只手才去拎轮椅靠背,回去的路上步履轻快极了。
不正常就不正常吧,江凡无所谓地想,只要笙灵在自己身边就好。
晚上的康复训练做完后,尧笙灵去看了宝宝,她正在慢慢长大,粉粉嫩嫩的小手将将能握住江凡的小拇指,两人就像比持久力似的举着手谁也不先放。
尧笙灵本来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当裁判,结果给自己等困了,说来神奇,当她侧过脸小声打哈欠时,宝宝和江凡竟然一齐收回手,她根本没看清是哪个犟种获胜!
宝宝有专人看护,睡眠状况也很好,不用另外操心,属于护士带过的天使宝宝类型。
快快长大,强壮一点,健康一点,抵抗力再强一点,就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再也不分开啦。
护士温柔地注视着保温箱里面容恬淡的乖宝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别出心裁的亲子活动,她在睡梦中竟然咯咯笑起来,清脆甜美的哼哼唧唧让护士也不由得捂住嘴笑出声。
做什么美梦了?
*
“她太可爱了。”尧笙灵闭着眼傻笑道。
“嗯。”江凡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谁,无声勾了勾唇。
“江凡。”尧笙灵忽然语调降下来。
“怎么了?”黑暗中,江凡转头面向她的方向。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也想要个像这么可爱的女儿之类的。”
“?”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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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宕机,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字面意思,表面意思,深层意思,引申意思......
比起毫无头绪的混乱思考,更让他难耐不已的是鼻尖浮动的清微幽香。
靠在软枕上的脑袋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尧笙灵撑起半个身子,朝他俯身压下来,即便视线不清晰,江凡也知道她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近,唇缝间有她呼出的气息带来的痒意。
“嗯?”尧笙灵不解地捏了捏他绷紧的脸,“说话呀。”
江凡几乎是狼狈地转过脸,动作极大地吞咽控制不住分泌的口水。
“你的就是我的。”
听见这个回答,尧笙灵一下子笑倒回床上,“那我怎么说接下来的台词啊。”
“...你要说什么。”江凡哑声道。
安静漆黑的病房,两颗心率不齐的心一点点地,慢慢同频。
两人根本分不清这阵激烈的心跳声究竟是谁的。
不过也不重要了。
尧笙灵抿抿唇,正对天花板的脸染上薄红,她一字一句道,“江凡,你愿意做宝宝的父亲吗?”
双耳爆发剧烈的轰鸣声,江凡瞳孔猛缩,微张着嘴反复深呼吸,“你,我...”
“不会还不明白吧,真有你的。”尧笙灵小心地坐起身,似乎想要下床,身后却飞快贴上来一具温热健实的躯体。
黑暗中,江凡展臂紧紧环住她,下巴抵在薄肩上喃喃低语,“愿意,我愿意,我一直愿意。”
尧笙灵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又马上轻轻推开他,床头柜桌面上暖色照明灯“啪嗒”一声点亮,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盒子。
“那天...是不是很害怕。”
黑金色的丝绒小盒子,方寸之间,却沉甸甸地坠在尧笙灵手心。
仿佛被灼伤了眼睛,江凡慌乱地移开视线,大脑的记忆却不自觉回到手术室灯亮的那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凌迟,突如其来的眼泪混着冷汗滑落,“笙灵......”
尧笙灵言笑晏晏的眼睛也泛着水光,“江凡,我在这儿呢。”
她慢慢深吸一口气,掀开掌心的盒子,深色绒布内衬凹槽赫然镶嵌着两枚素圈白金色戒指,“其实我也好害怕。”
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们专注地沉溺在对方的眼神里,种种深埋于心的秘密终于能够重见天日。
“孕育是我的选择,我原本做好了承担任何风险的准备,可每多看你一眼,我的害怕就多一点。”尧笙灵轻轻替他擦拭决堤的眼泪,指尖扶起他湿润的下巴,“你每说一遍爱我,我的害怕就再多一点,不止是怕死,也怕到最后兑现不了给你的承诺,留你个笨蛋永远困在原地。”
尧笙灵轻柔地取出大一圈的戒指,“我爱你,江凡,我现在可以给你我的承诺了,你愿意接受吗?”
胸腔被偌大的悲伤与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占据,江凡咬牙紧闭滚烫的眼眶,再次睁眼很快又模糊一片,“我愿意。”
尧笙灵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在他的衣襟上蹭干泪痕,牵起他的手蜻蜓点水啄吻了一记,戒圈慢慢划过微颤的无名指,严丝合缝地锢紧他的心。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特殊的日子,只不过是偷偷找人订做的戒指完工了,尧笙灵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躲开江凡独自下楼取回对戒,一天也等不下去,即便世界再次失序坍塌,他们也要紧握着对方的手,无论生死。
两轮流淌着莹莹光辉的弯月紧紧倚靠着,交错着,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