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莉莉，刚才我在台上演讲，你和覃笑笑聊什么了？”姚兰问。
“没什么啊，就是你表现得太好了，她看上去……嗯──有点绝望，我就告诉她你有外国人教的事，让她不要太自卑。”
“她还会自卑？”姚兰脱口而出，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赶紧找补，“她看上去挺自信的。”
“你都说‘看上去’了，像他们这种镇中学过来比赛的，不说前两名，有几个能拿到前五的？可能她在他们学校很优秀，但到县里来，比他们优秀的一抓一把。”
牛莉莉说话不注意场合，有什么说什么，完全忘记了她身边还坐着不少镇中学的同学。那些人偷偷瞄着她们，心里很不痛快，但她说得没错，这么多年在英语类的比赛上，镇中学从没有打败过县中学。
在实力面前，他们再不痛快，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下面有请八号选手。”主持人说道。
覃笑笑扬起笑容走上台，向评委们鞠了一躬，开始有声有色地演讲。
她模仿的是美式发音，其中不乏地道的连读，两三句英文一出口，一直低着头对剩下的选手不抱希望的评委们立马纷纷抬头。
她迎着他们的目光，饱含情绪地演讲着内容。
选手席上，嫉妒到眼睛发红的姚兰把手里的稿子攥到拳头里，怎么可能！她的口语怎么会这么好？她不是在镇上读书吗！
牛莉莉惊讶地张大嘴，好一会儿才闭上，说：“为什么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她的发音好好听啊！”
袁飞的眼睛里出现光亮，似是在回答牛莉莉，也是在回答自己，“她说的是美式英语，听不懂是因为她连读了。”
“我们学的不是美式英语吗？我记得是啊。”牛莉莉不解，大家学的都一样，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差别？
袁飞：“因为我们的美式英语是老师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教的，你如果去听外国人说话就知道，他们说英语和我们说英语不一样。”
外国人？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嘛！
牛莉莉对姚兰说：“姚兰，你和外国人说过话，你能听懂吗？”
她……勉强能听懂。
干爸干妈给她请的外教是个中国通，喜欢按照中国人的方式教英语，她也和他们一样只能听懂一个单词接着一个单词说的英语，如果碰到连读，她也一个头两个大，需要多听几遍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覃笑笑顺利演讲完，到了问答环节，台下的姚兰比她还要紧张，心想她没有优良的学习条件，一定会像其他镇中学的学生一样，只能听懂简单的问句。
然而事与愿违了，评委老师们在听完覃笑笑精彩绝伦的演讲后，没有模式化地就演讲内容问两个简单的问题和一个稍难的问题，而是问：“你是如何学习英语的？为什么你的口语这么好？”
覃笑笑差点笑出了声，这不就是她在校内选拔时说过的话题嘛！
她稍加思索，把那天演讲的内容有条有理地说了出来。
台下的评委交头接耳起来，覃笑笑有点心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眼神有些慌乱地在几个评委间来来回回。
大约过了半分钟，坐在正中间的评委用英语说道：“你说得很好，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用一句话总结如何学好英语，你会选择哪句话？”
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重合度非常高，是典型的送分题了。
覃笑笑不假思索地说：“感谢您的提问，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勤奋是学英语的唯一途径，英语也是唯一一门勤奋和结果成正比的学科。”
她的回答引来评委老师的笑声，坐在最边上的老师回头对身后来观看比赛的学生说：“听到没？人家小姑娘都比你们这群高中生有觉悟！”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更有甚者吹起口哨，显然这些人不是来看比赛，而是来给这位评委老师捧场的。
覃笑笑的回答带有主观色彩，也有年龄局限，但对礼堂内的中学生来说，激励比真理更重要。
“她会是第一名。”袁飞平静地陈述道，“我是第二。”
牛莉莉翻了个大白眼，说：“我赌姚兰第二！”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梦寐以求的第三名吧。”袁飞一针见血。
牛莉莉像尊石雕一动不动了，过了会儿，哭丧着脸，寻求姚兰的安慰，“兰兰～”
姚兰自顾不暇，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女孩，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她连外国人都没见过，为什么可以把英语说得比我还好？
覃笑笑下台时，眼尖地看到坐在礼堂后排，黄晶身边的洪如财和洪如玥，激动地抬起头，扬起笑脸。
比赛完的选手不需要一直坐在选手席上，只要在公布名次前回来坐好就行。
她径直走向后排。
“笑笑姐，你太厉害了！”
“姐姐，你好厉害！”
他俩把手都拍红了，覃笑笑走到他们身边，开心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争先恐后地抢答：“大哥带我们来的！”
“让我们跟姐姐学习！”
“不是，是给笑笑姐加油！”
“他人呢？”覃笑笑四处张望。
黄晶解释道：“他刚刚出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洪如发拎着个袋子从侧门溜了进来，他在选手席旁扫视一眼没有找到覃笑笑，覃笑笑却在后排发现了他，忙过去和他打招呼。
“洪如发！”她抢走他手里的袋子，打开一看，“我就知道是红糖糕！”
“Goodmorning，LadiesandGentlemen！Iamverygladtomakeaspeechhere.”
台上袁飞的演讲声淹没了洪如发的话，覃笑笑拉着他找到两个空位坐下，“这个人看起来很厉害，你也听听他的演讲。”
“哦。”
于是袁飞在台上自信地侃侃而谈，覃笑笑和洪如发在台下窃窃私语。
“他这个单词用得不对，一看就知道是个读死书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书上就是这么教的，也不能怪他用错，而且他和我一样是初一的，等他上到初二初三，自然就会知道正确用法。”
“呵，这么明显的语法错误，估计是稿子没背熟，现场发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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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他临场发挥能力强，瑕不掩瑜。”
“装逼也要分场合吧，听得懂的知道他在说future，听不懂的恐怕还以为他在介绍他家有多少钱。”
“……自信，你懂不懂啊？再说装逼，谁能装过你？”
“……”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直到袁飞走下台，洪如发狐疑地看着他，幽幽问道：“你……不会是看上这个自大狂了吧？”
覃笑笑差点被一口红糖糕噎死，拍拍胸脯，接过洪如发递来的水，用水顺了半天才咽下去，说：“你，你说实话，你和那个倪雅是不是处对象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早恋了！你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啥！”
“……你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除了你，还有谁十一二岁就想着处对象啊？”
“……”
“咋了，怎么不说话了？”
洪如发面无表情的样子怪吓人的，即便是和他斗智斗勇过的覃笑笑也不免瑟缩了一下。
“红糖糕好吃吗？”
“啊？好，好吃啊。”覃笑笑不安地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
“……”
她心虚地抬头看天花板，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这个朋友做得确实有一丢丢惭愧。
气氛尴尬了十多分钟，覃笑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主动求和，“我错了。”
“嗯，哪里错了？”洪如发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是真生气了。
“嗯──我不应该……”
“请大家耐心地等待一下，我们的老师正在统计分数，比赛结果将在五分钟后公布。”
主持人的话打断覃笑笑的自我反省，黄晶走到她身边，催她快坐回去，她把装红糖糕的袋子往洪如发怀里一丢，跑得比兔子还快。
坐回选手席，袁飞探出身子，主动找她说话，“你是不是请过家教专门教过你？”
覃笑笑对他没头没尾的问法感到不悦，虽然他英语在这一堆人里算很不错的，但这并不能让他高人一等，更不能成为他目中无人的资本。
她决定不理他。
牛莉莉正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听到袁飞的问题，顿时来了精神，抬起头盯着覃笑笑，希望能套出“名师”的信息，回家求爸妈也给她请个厉害的家教。
静默中，坐在覃笑笑和姚兰中间的选手猛然回头，气愤地说道：“怎么就允许你们县城的学生厉害，我们镇中学的就不能吗？你，是叫袁飞吧，你请了家教没有？”
袁飞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懵了，呆愣愣地说：“我，没有。”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能力不行就去努力，找什么借口！艹！”他潇洒地转过身，偷偷对覃笑笑眨眨眼，像个锄强扶弱的侠客。
背后彻底没有了声，姚兰把头转到另一边，不参与他们的争吵。
覃笑笑之前一直想着姚兰，根本没注意到他，现在仔细看了又看，觉得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主持人逐一念起比赛分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向舞台时，她偷偷凑到男孩跟前，问：
“大侠，我看你面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