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厢房中的两个人都静了一下。
段晏沉默良久,转过了身,避开与宁诩对视,淡淡道:“燕国崇礼尚德,身为燕国人,我不屑于做那等小人之事。”
“何况,”青年又问:“我看起来有这么蠢么?”
先不提挟持帝王是死罪,任何一个侍卫都能将他射杀,再者,难道昭国的禁军都是吃素的吗?能让他抓着宁诩步行千里回燕国?
或许今夜他持刀挟持宁诩,明日两人就齐齐被射杀,宣王宁阆直接登基。
再退一步来讲,挟持昭国皇帝这一举动,本就难度颇大……段晏无法想象,宁诩能安安分分地被自己禁锢多日。
无论如何,或许都不能做到保全他与宁诩二人。
而可能会伤宁诩之事,他不愿去做。
闻言,宁诩立即就顺着他的话说:“你看,那朕身为天子,不仅不蠢,更是明德修身,也同样不屑于阴暗揣测他人,还宽宏大量,愿意给你改正的机会。”
段晏:“……”
这人怎么今天夜里如此伶牙俐齿?简直机灵得有些反常。
两人又在房中一站一坐地安静片刻,宁诩想了想,又开口解释道:
“其实朕能理解你思乡情切,明白你身为燕国七皇子,在昭国为质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
虽然历史懂得不多,但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总是听过吧?宁诩大致能猜测出段晏此时面临的处境。
“但朕是大昭的天子,自然该为自己的国家考量。放你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朕不可能同意。”
“今天晚上的事情,”宁诩停顿片刻,边思索边道:“朕就当给你一次从良……呃,从善的机会,只要你还能好好留在昭国,朕就不计较了。”
无论是昭国还是他这个实习期皇帝,都经不起任何与燕国挑起矛盾的波折。
维持安稳的现状,与段晏和谈是最好的办法。
他说的倒全是实话。
除了……宁诩自己也不太愿意承认的,心底最深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软。
听了他的话,段晏定定看了他许久,没有答话。
好好留在昭国?以后宫公子的身份吗?
青年玉白的面容上神情复杂,稍微别开了脸,语气却又冷硬道:“陛下话说得倒好听……却让臣当你的侍君,受人百般讥嘲。”
“?”宁诩立即反驳:“朕曾想过让你出宫,谁知道你三番五次冒……冒犯朕,这让朕如何能忍得住恼怒?”
“既然你也提出来了,”他双手一合,高兴地说:“那朕明日便免了你的侍君位份,你给朕住到郊外的质子府去吧!也省得朕成日提心吊胆,怕你又突然出现在朕的榻上。”
段晏:“……?”
他不过是随口一言——
怎能料到宁诩竟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青年蹙起眉,不自觉攥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平复呼吸,淡淡出声:
“罢了,在昭国宫中伺候陛下是好事,就当段某没有说过刚刚的话。”
宁诩:“……喂?”
段晏见他犹豫,暗中咬了下牙,又低低道:“质子府条件简陋,臣……不愿过去。”
——在昭国宫中住着,除了行动不便些,反而更能接触到朝政秘辛,他今后回燕国,先将这敌对国上上下下了解清楚岂不是更好?
无懈可击的理由,段晏心想。
定不会是因为单纯想留在某个人身边。
宁诩:“……啧。”
好一个无懈可击的厚脸皮!
*
祭祀礼后,宁诩又与夏潋一起,将之前研究改良过的“月报周报”及“六部负责人”等制度在朝廷内实施开来。
各部在“三等标准”内的事项,都由尚书与左右侍郎全权决定,只需每月文字汇总一次,上报给御书房及都察院阅览。
在“二等标准”范畴内的事项,也由各部自行决定,但需每周由尚书亲自汇报给宁诩和都察院。
最后则是较为重要的“一等标准”事宜,则还是由六部按照以往的习惯,在朝会上提出商议,或是写好奏折,递至御书房给宁诩查看。
与其同时,都察院的职责也大大增加,旨在厉惩贪腐之举,避免尚书与侍郎们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由此又衍生许多细则,都是夏潋在御书房中,参照宁诩的意见一一写就的,整整花了半个月才梳理完毕。
“小青,”宁诩简直是热泪盈眶,拉着夏潋的袖子:“你真是朕的好工友。”
如果离开了头脑清醒有条不紊的小青,光凭他一人,怕是花费几倍的功夫才能把新制度建立起来。
“……”夏潋搁下毛笔,温和道:“是陛下才思敏捷,有这许多新想法,才能让臣能用笔写出来。”
“你就是谦虚,”宁诩摇摇头,随手把御膳司送来的奶茶给了夏潋一杯,说:“要什么赏赐,朕让内务司给你送过去。”
夏潋笑了一下,摇摇头,轻声说:“陛下这段时日往秋水苑送了太多赏赐……后宫中已然议论纷纷了,臣觉得,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既然他这样说了,宁诩也不强求,心里默默盘算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小青从后宫请到前朝去,当他的得力大臣。
后宫公子这样的身份,终究是不太方便。
“内务司最近新来了一批宫人。”夏潋又说起另一件事:“约莫有二十余人,要分去各殿里面的,今日早上已经分好了,只是……”
宁诩在御书房上了半天班,此时目光还盯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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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上,实则思绪已经神游天外,下意识应:“嗯?怎么了。”
“臣听闻,纺织司的马公公又与段侍君起了些冲突,于是贿赂内务司的理事,指派了两个天资不佳的宫人给竹意堂,意欲羞辱。而内务司的秋姑姑并不知情。”
宁诩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会儿,下意识道:“段侍君?谁还能羞辱他啊?”
又巧舌如簧又力气贼大,马三钱那老太监,是能和段晏对骂,还是能和他对打啊?
段晏那张嘴,怕是能活活把人气死吧!
说马公公欺负段晏,宁诩显然是不信的。
但夏潋性情温柔,显然不太愿意看见后宫中有不平之事,忍不住又问:“陛下可要细查一番?”
宁诩才不想去竹意堂,连连摇头:“不去不去,你既说内务司给段侍君分了两个呆瓜,那就把人择出去安排去别处,再寻好的送去竹意堂吧。”
夏潋赞同地颔首:“好,臣这就去办。”
*
傍晚,总管内务司的大宫女秋姑姑来了竹意堂,给段晏赔罪后,带走了两个“呆瓜”,又送来两位看起来聪颖许多的宫人。
只是不知为何,那段侍君的脸色仍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并不为这件好事感到高兴。
又过了两个时辰,到了万籁寂静的时刻,段晏站在房中,听见窗户轻轻一响,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敏捷跃入。
段晏转过身,看向面前瘦弱的燕国探子。
对方颇有几分忐忑不安,压低嗓音道:“殿下,那昭帝是否已察觉我们的人混入宫中了?”
段晏沉默不语。
自上次从玉泉寺归来,他费了诸多周折,用将近半个月的功夫,才使计令得一名燕国的探子与内务司新招揽的宫人偷梁换柱,成功以寻常太监的身份入了这禁卫森严的皇宫中。
甚至段晏还故意设计了与马太监的争吵,马太监虽是宣王宁阆的人,却与段晏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被挑起怒火,努力让内务司将这批宫人中资质最次、“体弱愚钝”的两人指派给了竹意堂。
这每一步每一环,都在段晏的算计当中,计划顺利推进。
而变数,却出现在了今日。
宁诩自御书房下旨,命内务司带走了竹意堂的两个新人,打发去了距离竹意堂极远的地方,其中便包括段晏处心积虑换入宫中的那名探子。
“如此看来,是本殿低估了他。”青年淡淡道。
他忽而想起寺中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宁诩没有告发他私自“出逃”,说不定也是想等着他露出更大的疏漏,要挖出燕国留在这大昭境内的更多势力。
段晏垂下眸,不太高兴地沉了脸。
他当初竟然还可笑地以为……宁诩对他有情,是对他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