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昱温沉的话音很快就消散在拂面而过的夜风里。
说话的人对房顶下面悚然的场面似是不甚在意，与他并肩而立的绯衣女子站的也十分闲适，两人面无表情的垂眸打量着下头那群人架子浩浩荡荡的将这小院里里外外的围了个严实。
很快，它们就发现那间屋子里没有了猎物。
岑溪手脚发软的坐在屋瓦上，看着下面白生生的骷髅群从有条不紊的晃悠慢慢演变成急躁的四处打转。
若是它们能言语，岑溪想此刻她应该会听到怒号声。
但眼下，她看着下面的骷髅，一个个微昂着脑袋，伸着惨白的胳膊四下摸索，岑溪控制不住的咽了下发干的嗓子。
“咕咚...”
“喵呜...”
一声又轻又细的猫叫倏然响起，岑溪猛的转过头。
离她几步之遥的檐角处，一双湖绿色的猫瞳好奇的打量着呆坐着的人。
那是只毛色漂亮的狸花猫。
可是这声乍然响起的猫叫，惊动了下面捕猎的人架子。它们齐刷刷的转着光洁的脑袋，像是在辨别声音的出处。
岑溪一手捂着自己噗通狂跳的心口，一只手胡乱按着身下的瓦片，想要借力往后面再挪几步。慌乱垂眸间，猝不及防的与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望了个正脸。
那是一个快要把脖子撅折了的人架子。
岑溪手上的力气顿时就散了，想要挪地儿的脚滑了一下，整个人打着滚儿的掉下了檐边。
“啊——阿嫂！”
身体腾空的瞬间，岑溪只来得及闭着眼大喊。
凌芜哪曾料到还有这一出，闻声回头的刹那也只看到岑溪拂过屋檐的一片衣角。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那些人架子要做什么，但决不能让岑溪这样明晃晃的掉到骷髅群里。
凌芜旋身掠下屋顶，赶在岑溪落地前将惨白着脸不敢睁眼的小姑娘拦腰勾住。
岑溪哆嗦着忍着哭腔唤了一声：“阿嫂...”
“.......”
这称呼，凌芜心中有些好笑，没想到为了糊弄李氏胡诌来的身份，却叫这小姑娘记到心里了。
“别怕。”
清冷的女声拂过耳畔，岑溪抽噎着攥紧了手心的绯色衣角，鼻尖浮动着让她心安的暖香。
凌芜勾着屋檐的纤指一紧，身形轻跃而起，转眼便带着怀里的岑溪重新回到了屋顶上。
岑溪被凌芜扶着坐到了靠近屋脊处的地方，这里不大能看清下面的状况。有了方才那茬儿，凌芜心知这姑娘胆小，离得远些才能心安。
檐角的狸花猫翘着尾巴歪头睨了眼岑溪，似是觉得有些无趣，忽然纵身跃下了屋顶。
“喵——”
倏地，一声凄厉的猫叫炸在檐下。
“怎么回事？”凌芜疾步走回闻昱身旁，垂眸往下看。
喷射的血痕落在白生生的骨头架子上，很是刺眼。
四散的毛发，空气里漂浮的血腥气，还有骷髅们兴奋的咀嚼声。
“咔吧——咔吧——”
“它们分食了那只猫。”闻昱沉声道，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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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花猫步态优雅的跃下屋檐，却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被几个等在檐下的骷髅活生生的撕碎，吞食。
温热的鲜血和湿热的生肉将下面的一众骷髅刺激的愈发癫狂，它们大张着嘴，挥舞着胳膊围着这幢小屋。
“噬血，吃活物......”凌芜拧眉看着檐下的场景，声音里藏着丝疑惑。
据岑溪所说，这些村民白日里并无什么异处，而她与闻昱进村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妖邪之气。
可是为何，好端端的人会突然变成嗜血食肉的活骷髅呢......
凌芜扭头看向缩在瓦片上瑟瑟发抖的岑溪，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轻轻翻转，倏地往上一抬，一团赤金色的炽焰悠悠然飘到岑溪的头顶，眨眼间幻作一圈火环，将傻了眼的小姑娘牢牢护在了圈里面。
“小溪，在这不要动。”凌芜轻声安抚道，说完侧目看了眼身旁的人，“下去看看。”
岑溪只是眨巴了下眼，屋顶之上就再没了那两道身影。
檐下也没有脚步落地的动静，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咔哒声。让她不自觉的心口揪紧，头皮发麻。不过片刻，这些声响听着愈来愈远，渐渐地，再也听不见。
院子里又静了下来，就像是此事此刻，这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会喘气儿的。
岑溪有些害怕，她试着探手轻声唤凌芜，四下浓稠的黑暗里没有回应，只是伸出去的手指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别怕。”
“在这不要动。”
岑溪脑海里响起凌芜和她说的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乖巧的坐回了原处。
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从李氏家的小院出来一直往西，拐过两条小道，有一片紧挨着山壁的空地。
凌芜担心岑溪再受惊吓，有意引着这群活骷髅往外走。跃下屋檐时，她故意踩着那些光溜溜的头骨，几步跳出了小院，和身旁默契的闻昱一道，领着这些骨头架子，一路朝空地去。
绯衣墨影，两道清冷矜贵的身形闪过寂静的小道，忽的停在一处背风的山壁前。
许是受了先前狸花猫的血肉刺激，又许是对眼前猎物的极度渴望，骷髅群的动作麻利了不少，呼呼啦啦的跟在凌芜和闻昱身后，转眼便将这一小片空地塞满了。
这地方还算宽敞，离得最近的屋舍看着也像是个废弃的杂物房。
是个适合活动筋骨的地儿。
凌芜抬眸瞧见几个冲她奔袭而来的人架子，左手屈起三指，捏了一个引火诀便疾步迎了上去。
还不知这些人身上生了何种变故，凌芜动作间也旨在试探，并不欲伤他们性命。
她控着力气将身前龇着嘴的两具骷髅踹开，顺势拧身制住斜刺里伸过来偷袭的胳膊，左手指尖的赤焰探向它的眉眼间。
赤金色的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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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定在两汪黑窟窿间，除了白的晃眼的骨头，看不见别的东西。
灵火之下，居然没瞧出它们身上的古怪。
凌芜眉梢轻挑，手上卸了三分力将那挣扎不休的胳膊推了开去。忽听得脚下咔哒作响，凌芜疾退几步，左手向着半空虚扣了两下，就见半空里一道火舌猝然而生，蜿蜒着将十来个骨头架子与凌芜隔开。
“奇怪，竟照不出......”凌芜喃喃自语，目光落在那些张牙舞爪的活骷髅上。
蓦地，蜿蜒的火光角落处蹿出一个白生生的影子，不顾火舌的侵蚀，朝凝神沉思的凌芜扑去。
凌芜余光瞥见那道冒着轻烟的白骨，心下一惊，眼下还探不出它们身上的变故，不好叫它们就此命丧灵火之下。凌芜急忙抬手捏诀，只来得及将灵火撤回，却被那个不怕死的冒火偷袭者抓伤了手臂。
“阿芜！”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幽蓝的清寒剑气平展如冰障一般落在地上，将那群嗅到血气而癫狂暴起的骷髅群困在了山壁与凌芜之间。闻昱提着沧溟剑，冷怒的目光落在凌芜的胳膊上，素来温和沉静的嗓音，此刻也染上了怒气。
方才闻昱与那些骷髅缠斗，余光里忽然瞧见那东西扑向来不及躲闪的凌芜，心下着急，便也顾不上与凌芜的事先约定，抽出了腰间的沧溟剑。却依旧是晚了一步，让那东西伤了凌芜。
“灵火没能探出它们身上的问题，你那边......”胳膊上还在丝丝渗着血的伤口并没能叫凌芜多几分在意，她低声咕哝着。
可这次，闻昱却并未应声。他拎着长剑，落在那些活骷髅身上的目光冷的像冰刃一般，而状若癫狂的骨头架子们没能意识到危险的气息，只一味地想要冲破那道寒凉的剑气，将近在咫尺的猎物生吞活剥了。
闻昱只觉凌芜手臂上的那几道伤口刺眼极了，而心口处的怒气极盛，无处宣泄。
真该死啊，竟又让她在自己眼前伤了。
骨节分明的长指猛的攥紧了剑柄，沧溟寒光如水，倏地便要朝着那些被挡在冰障之外的骷髅们斩过。落刃之处，杀意凛然。
幽蓝的寒光乍起，凌芜终于意识到了闻昱情绪不对，赶在沧溟剑气斩下的那一瞬，以灵火之力生生扛下了那一击。
“闻昱等等，它们还不能杀。”凌芜上前一步紧紧攥住闻昱的掌心，凝眸望着他薄红的双眼柔声安抚道：“方才我只是没留意，这点伤不打紧。”
闻昱不答，只是握着沧溟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闻昱...”
耳畔响起的清冷女声里含着丝担忧，掌心温热纤细的长指不着痕迹的又用了几分力，闻昱蹙眉阖了阖眼，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了大半，再睁眼时，正对上那人清亮的眸光，闻昱眼底的薄红才慢慢散去。
“好。”
闻昱的声音放的很轻，他将沧溟剑随手扔在地上，左手轻轻将凌芜受伤的胳膊托起，右手掌心柔柔拂过那几道刺眼的伤处，掌心里凝起的幽蓝色星芒缓缓落下。须臾，便再瞧不出半点有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