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恢复了寂静,只余下新鲜的血腥味和旖旎暧昧的气息交缠。
只是过了没多久,谢檀感到怀中的人在不由自主的痉挛,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粉红,眉头皱紧,不由自主往他身上贴,似是一副连昏迷也不安生的模样。
他陡然清醒,意识到她的异样后将她轻轻放下,在她再次靠过来前朝后退了一步隔开距离,继而就地盘坐,手下陡然出现一张古琴。
季千苏迷迷糊糊间,有泠泠琴音似从天边而来,此音入耳,清心静躁,血液都仿佛得到净化,她便拽着一片素白的衣角沉沉睡去。
*
季千苏是猛然间惊醒的。
她彼时躺在瀑布下游一块平坦的石壁上,山洞中一片死寂,有月光从水溪的尽头洒进。
身上的情毒熬过去了,身体回归了正轨。
她的脑中一片刺痛,恍然记起昏迷之前有个人拉住了她,然她努力回忆那人的长相,却是一片模糊。
算了,不管了,兴许是幻觉也说不定,当误之急是……赶回家。
她的眼神暗了一暗,不知现在家中具体是什么情况。
季千苏摸索着从山洞出去,外面下了一场雨,山路十分泥泞,跑着回去时摔了好几跤,身上脏污一片,她毫不在意,只一味往前狂跑,想快点回到家去。
只是临到镇子时才发现整个镇子都被仙盟的人占领了,四处都是巡逻找人的仙盟弟子。
一时愣神之际似有人拿着画像频频朝她侧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她忙低下头往前走几步,身后果然有人跟踪。
她寻着机会窜进镇中错综复杂的巷中,儿时捉迷藏,最喜欢的便是钻这些巷子,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些地方。
紧走慢走,季千苏以为甩掉了跟踪的人,方舒了一口气,忽而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一条窄道中。
她屏住呼吸,正要出手,双指所捻的符纸燃起又在顷刻之间湮灭。
“阿檀师弟!”季千苏看着面前白衣少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全身无恙,松了口气。
谢檀将手抵在鼻尖,示意她噤声,季千苏领会其意,有人来了。
窄道尽头是一处死胡同,他们无处可走。
季千苏朝侧边一望,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院子中有一口井。
“下去。”她用口型对谢檀示意道。
二人沿井口下去,秋日清晨井水带着透心的凉意,寒气浸入骨髓。
季千苏一只手攀住湿滑的井壁,一只手拖在谢檀的肩上,井口狭窄,他们被迫挨得很近,发丝在水流的荡漾中交缠打结。
井外的脚步声经过,愈来愈远。
季千苏松了一口气,攀住井缘正要上去,忽而,脚步声又是一停。她一惊,来不及攀上井壁,猛的朝井水深处沉去。
这时,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水波之下,她缓缓抬头,一时井盖的缝隙洒下碎月星光,在水的折射下,柔和的光斑打在谢檀的脸上,临摹着他如峰峦起伏的侧脸,殷红色的耳坠晃着,像沾染在白墙的血珠。
这幅画面属实惑人,若是寻常女子看见,定会心动不已,但她却无波无澜,拔出情丝后她的内心就像是彻底被封冻冰河,死寂中激不起一丝涟漪。
脚步声终于远了,直至井外毫无声息,两人从井中出去,施了一个干水诀。
在水中憋气太久,季千苏一时有些腿软,谢檀伸手去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方才在井中的贴身相对让她意识到了,谢檀是个男人,一丝属于男女之间的异样感觉在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中了情毒后她不得不更加敏感,避嫌。
谢檀的手顿在空中,随即放下。
“阿檀师弟,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一定不要被抓到。”
季千苏的语气淡淡的,自带了一层疏离。
谢檀一愣,发觉了她的冷淡,但没有闪躲,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那你呢?”
季千苏没有答话,谢檀瞬间明白了她要去哪。
“师姐,那里很危险。”
他的眸中满是赤忱的担忧,季千苏拂开了他的手:“我心里有数。”
她知晓薛乾不会放任她从自己手中逃脱,玄霄亦是如此,若是回去定当十分凶险,但她爹还在那,那是这个世上她最后的亲人,她要保护他,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
谢檀望着远处即将消失在尽头的背影,手中只余下片刻的余温,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好似也是这般,他没有握住她的手。
他微微收紧手,蓦然抬头朝前喊道:“师姐,等我。”
*
季千苏赶到家时,只见一片浓烟滚滚的瘴气,令人看不清其内情形,而混杂的气息与灵力冲击告诉她这里已经经过不小的激战。
“爹,”她心下一沉,喊了好几声无人回应,顿时便生起了不详的预感。
弥漫的瘴气如锋刃,吹过脸颊如刀割一般,她走了几步手却被谢檀一拉,他挡在她身前,替她阻隔了瘴气。
二人在瘴气中依偎着前行,双腿如扎在泥地里行走困难,季千苏每走一步心下便冰凉几分。
散落四周的酒壶的碎片,莫名出现的灵力痕迹,季千苏莫名的感到心中慌乱。
突然,没有给她片刻准备的机会,只见不远的前方,玄霄手执玄剑,而玄剑下如同人偶般泛着死白的人是……季蜉生!
“爹……”
她脑中一片轰炸,不顾一切要向前奔去,却被谢檀死死扣住。
“师姐,冷静,你看清楚些,那不是你爹。”
“什么……意思?”
“月光下不见影,”他的声音缓缓的,很温柔,如一支镇心剂顷刻令她冷静下来:“那两个都不是真身。”
季千苏回过神来,她的视线重新凝结在面前那道雪白的身影上,这时终于发现了端倪,离的这么近,玄霄不可能无所察觉。
这是引她过去的圈套。
谢檀随手拈起一根枝条朝那处射去,果然幻象如波纹般激荡开来,随即如碎镜一般在空中炸开。
镜面折射术,常用来引诱敌人进束缚阵中,季千苏记得玄霄好像曾经教过,方才一时着急,她竟也是疏忽了。
不过按照光的折射的原理,可以推测出季蜉生的真实方位在……
“在那边。”谢檀指向后院那颗桂花树。
季千苏转头朝那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忽而回头。
谢檀停住了脚步:“怎么了?师姐。”
骤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张无形中的屏障,熟悉的气息牵动他,令他不能行动。
“阿檀师弟,前方凶险,你就在这等我吧。”季千苏转身道。
“师姐……”谢檀喊了几声,季千苏没有回应。
他眼眸一暗,低下头,掩下隐隐的失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桂花树下,一片落花纷飞,果然见玄霄独立其下。
季千苏隐匿身形,捏紧一枚风行珠,此物乃是她曾于某处秘境所得,能在一秒内迅速带着季蜉生逃脱,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寻到他。
霎那间,面前的空中陡然掀起数支冰锥,直朝她而来,她险险避开,冰锥擦过她的脸,划出一片银色的长光,隐身符骤然破开。
“既是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玄霄淡淡开口。
季千苏见被发现了,大大方方行礼:“师尊。”
她习惯性在玄霄面前摆出尊敬的姿态,行礼完才想起她已是叛逃宗门,玄霄也早就不认她这个徒弟了,嘴角不禁带上一阵嘲意。
又见头上现出一顶满是佛文的金钟,竟是大名鼎鼎的梵音金钟。
梵音金钟乃是青云宗圣钟,历来只用于捉拿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妖邪。
洗髓鞭,十渊剑,如今竟连梵音金钟也出动了,她当真把这些对付邪魔的项目体验了个遍。
季千苏冷笑道:“师尊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抓我不是浪费。”
玄霄皱了皱眉,如冰的眸子直视她,他天生自带威严,什么都不做便给人一种无端的压力。
季千苏以前最怕玄霄这般看她,现在却无所谓了,她迎着他的目光质问他:“要抓我也无所谓,但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所以我爹在哪?”
“死了。”玄霄淡淡回她。
季千苏显然不信,季蜉生只是普通人,玄霄若没有正当理由,绝不会对他出手,否则,便是违背了仙盟与青云宗的规矩。
“你觉得我不会对他下手?”玄霄仿若睥睨凡人般夹杂了半分悲悯,缓缓开口:“错了。”
“你身上有妖族血脉,你真以为你的父亲是普通人,什么都不知情吗?”
“你……什么意思?”
玄霄忽而将一把带血的刀甩在地上,季千苏一愣,识得这把刀是季蜉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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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拿着这把刀砍柴,而那把刀的刀柄处握着一只形似断手般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的瞳孔猛一后缩,反反复复确认那是否是季蜉生的手。
“你身上的妖族血脉隶属灵灵妖一族,百妖谱记载,灵妖一族喜食人心脏提升修为,山中灵女千年道行,专食成男心脏,三十年前灵山派大弟子受一妖女蛊惑,判出师门,至今杳无音信。”
季千苏忽的浑身僵硬,机械般抬头。
“而那判出灵山派大弟子,姓季,名蜉生。”
“你胡说。”
“信与不信,皆在你。”
季千苏原本平静的内心如池水翻涌,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这……怎么可能……”
她忽的想起那本意外得到的无情道心法,此心法出自宗派,其中定当有门派印章。
她翻出来想要求证,打开第一页却反而见有灵山派的印记,竟是应证了玄霄的说辞。
难道当真……如他说的那般吗?那这地上的手……真的是季蜉生的。
泪水无所觉的滑落她的眼眶,与此同时,她额上妖印竟再度显现,瞳仁变红,身上有股力量从血液中难以抑制的源源流出。
【宿主,镇静】
脑海中的系统似有所觉,开始不断重复提醒季千苏,却无果,她仿佛已经彻底陷入了自身的泥泽之中,挣扎不出。
玄霄眼中一沉,这便是灵妖血脉的强大之处,能在顷刻中爆发超过自己千倍的力量。
月光映射在他冰瓷般冷漠的眸中,如他设好的计划一般,深渊般的夜色正在靠近她,要逐渐将她吞噬。
灵妖血脉力量彻底爆发之时,也是最为脆弱之时,就这样便可以取得他想要的灵妖魄。
他缓缓走近,季千苏痛苦的模样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旁人的爱恨嗔痴他从来不在乎,他只在乎……
下一秒,他的胸口忽而变成一个血窟窿。
“你杀了我爹。”
一根纤细的银簪扎入他的胸口,玄霄无波无澜的眸中终于激起了一丝波澜。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保持清醒,思维在一瞬回笼。
季千苏垂着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面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流下的湿润。她再度抬头时是从痛苦与恐惧中抽出身后,是令人无法想象的宁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你先去死,我再去地狱替他们赎罪。"
季千苏眼神霎时冰寒刺骨,充满了被架在青云台时都未曾有过的彻骨的恨意。
玄霄拔出胸口金簪,正中命脉,不可谓不狠,但他乃是灵寂后期的修为,心脉暂可护住,只是片刻,他的心魔呼之欲出,灰白的瞳孔渐渐显露出青黑。
下一秒,一股吸力朝季千苏袭来,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扼住。
冷白修长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取走她的性命。
季千苏死死盯着他,天下第一,即将问鼎上界的玄霄仙君竟然生了心魔。
心魔乃爱恨嗔痴妄念所化,修者若生心魔,轻则多年修为功亏一篑,重则,堕入魔道沦为欲望把控的怪物。
玄霄的眼中愈加浓黑,连着季千苏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她挣扎的蹬着腿,捶打他的手腕。
他看着手下挣扎的少女,只消微微收紧双手,她便会彻底没命,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手持续收紧加力,季千苏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袖子渐渐无力下垂。
“师尊!”远处忽而传来薛筝惊恐的声音。
在这声呼唤下,玄霄失焦的双眼一瞬回笼,眼中黑气顷刻散去,灰白的眸色中在看见薛筝的脸时一抹情绪稍纵即逝,他的手缓缓松开。
季千苏却趁机脱离掌控滚落在砂石之上,挣扎翻滚之下,梵音金钟却从空中盖下,压的她浑身动弹不得。
薛筝顿时被吓愣在了原地,眼见着季千苏从金钟中探出的手攀过她的鞋面,她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余光又窥见玄霄微微掀起眼皮,眸中凌厉的杀意转瞬流转,她慌忙将视线转开,一时有些惶恐。
薛筝从未见过师尊这副模样。
直到听到玄霄唤她:“过来。”
“师……师尊。”薛筝犹豫着朝他走近,没走几步,忽有一把冰刃映入她瞪圆的杏眼,等她再度反应过来时,见那把冰刃被放到了自己手上,她听见玄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在耳畔:“拿着,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