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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重量

作者:镜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莳心底的疑惑才盘桓了一圈,被江瑶几番纠缠弄得不耐烦的皇甫逸已经恼怒出声,眉眼间满是对江瑶的抗拒和厌恶。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只不过是想借我这里躲避你的婚事,如今接你的人来了,你却还不愿意离开,偏要拿着对我一见钟情的借口当挡箭牌,实际上干的却是将我们山寨置于不义之地的事情!”


    “我们此前那些辛苦的伪装和低调全都因你的任性付诸东流了,就是这样,也还不能让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面吗?”


    多日来被围堵的委屈和不忿一瞬间涌上心头,寨民们惴惴不安的脸和他们听到孟莳话语时内心的愧疚和自责也一并压着他,让这个一夜未睡的青年眼眶几乎发红。


    皇甫逸话一出,正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带着惊诧和好奇的目光齐齐照来,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皇甫逸自然无惧,江瑶的面色却僵硬了起来。


    她张口尝试为自己辩解,却在皇甫逸直白而厌恶的目光中放弃了这摇摇欲坠的伪装。


    江瑶低下头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再抬眸时眼里便没了那刻意伪装出来的恋慕和纠缠,而是高傲中带着些冷漠疏离的意味。


    这一番变脸看得好多人都目瞪口呆。


    江瑶轻嗤一声,话里话外都带着对皇甫逸和藜山山匪的嘲讽。


    “啧,真没意思。”


    “还以为太子哥哥口中的藜山匪首是个怎样的人物呢,不曾想也是那等欺软怕硬的人物。”


    “一群歪瓜裂枣凭着一腔热血和经年执念拼凑成一个看似强大的山匪团体,实际上只是因为剿匪的人同样弱小,这才让你们斡旋了这么久。”


    “你!”


    听到江瑶几乎无差别的嘲讽,皇甫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属于藜山团体的人面色也开始不善,似乎只要皇甫逸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去给这位大言不惭的公主一个教训。


    一时不察,让公主吐露了此等言语的孟莳等人也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眼见着江瑶还要继续开口,她身旁跟随的侍女赶紧拉了她一下,示意这位得理不饶人的主子在别人的地盘上收敛一点。


    “怕什么?”


    江瑶毫不在意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袖。


    来到山寨不过短短七天,江瑶就已经凭借自己的痴情、不受重视、甚至连决定自己命运也不能的伪装获得了许多看守之人的好感,并在此基础上,不着痕迹地将这个山寨最大的秘密探知。


    “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罢了,连自己的家乡也不能守护,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灾难中,却不去拯救,反而东躲西藏,像只呜呜——”


    江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柏慕阻止了。


    从江瑶的口中听到想要的信息后,他当机立断地掐了一个禁言诀,强行截断了江瑶的声音。


    “抱歉,是我们没能阻止公主,公主千金之躯,如果不是她说得实在过分了,我们也不好冒犯她。”


    柏慕代替表情不忿的江瑶朝皇甫逸致歉,面上一派真诚,周围一些不明真相的山匪们听了,神色稍缓了许多;但皇甫逸和叶清琅却不是吃素的,他们都很清楚柏慕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原因。


    即是得知关键信息后的示好,也是震慑。


    皇甫逸呼吸剧烈起伏了一瞬,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毕竟有些话江瑶说得确实没错,而且,他倒也不至于真的因为口舌之争就对一个女流之辈做些什么。


    因而皇甫逸只是面色冷硬地说了句“管好你们的人”就别过脸去。


    叶清琅却在此时缓步上前,颇有些为皇甫逸和山寨成员撑腰的意味。


    叶清琅面上温柔的笑容并未消失,只是浅淡了些许。


    “四公主刚刚说的话看似很有道理,但某以为,公主实则也并未逃过‘欺软怕硬’这四个字,不是吗?”


    “我们不忍心真的对你下手,变成了你带着天大的麻烦赖上我们的理由,你将我们置于漩涡的中心,却要反过来责怪我们不管用,可公主,你想过吗?”


    叶清琅的话语依旧柔和,是那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却像一柄温柔的刀,缓慢割开了江瑶强行画出的假面。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值得我们为你对上那么大的祸患。”


    “你如果对婚约不满意,那便堂堂正正地去和你的父皇、你信任的太子去说,再不济,你愿意逃婚也可以,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该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了。”


    “别人的善良不是你利用的工具,别人的苦难也不是你嘲讽的缘由,你可以任性,但请不要让别人替你背锅,好吗?”


    叶清琅温温柔柔地说着,没有大喊大闹,没有虚张声势,却让江瑶比任何时候都觉得不堪和恼怒,就好像自己的整张脸都被人拿下来在地上踩,连呼吸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不适。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自己是个小透明和可怜鬼的时候,可她明明耗费了许多努力才从那种被人忽视的、被人欺辱的处境中走出来。


    她竭尽全力、小心翼翼地攀住了她的太子哥哥,以纯真的、娇憨的假面祈求着他的垂怜,又将自己伪装成柔弱的、贴心的女儿,这才换来了鲜花着锦的局面。


    她成了皇室中唯一受宠的公主,不再是那个连饭也吃不饱的杂种。


    愈是光鲜亮丽,愈是受人追捧,她就越害怕回到原地,这莫大的担忧和恐惧折磨着她,像剧毒一样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对着比她弱小的人吐出毒液,让她忍不住以张扬和恶毒的言语来确认自己的荣宠。


    可现在,叶清琅那些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半点重量的话语和对方仿佛能洞悉人心的话语却将她的心思全都揭开。


    让她感到了一股火辣辣的疼,还有无尽的恼怒和怨愤。


    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的狼狈置于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江瑶看着叶清琅的目光越来越怨毒,带着血丝的目光被愤怒填满,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叶清琅恶狠狠地撕碎。


    “!”


    见状,江瑶身旁的侍女几乎是浑身颤抖地拉住了她。


    “罢了。”


    从江瑶的眼神中,叶清琅能明显看出对方激烈的愤恨,还有潜藏在那抹情绪下的巨大的脆弱和不安,但他没办法对别人的人生和观念多加置喙。


    正如他先前所说,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放任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毁掉自己与山寨中所有人多年的苦心经营。


    于是他只好强行模糊江瑶关于山寨这一段的记忆。


    “为了防止她回去之后散播对山寨不利的消息或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我需要模糊她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


    在动手之前,叶清琅还很是礼貌地对孟莳等人解释了一句,这才伸出食指点在江瑶的眉心。


    一个玄妙的金色印记从他指尖落在江瑶的眉心,那段关于山寨的记忆便就此沉眠,与此同时,叶清琅的面色陡然苍白,身形也单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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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


    “先生!”


    “你没事吧。”


    皇甫逸和孟莳几乎是同时伸手扶住了叶清琅。


    “无事。”


    叶清琅温柔地摇摇头,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中站直了身体。


    他从孟莳的动作中猜出对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朝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叶清琅说,他的眼里带着全然的满足,没有丝毫的不舍。


    “时候到了,下山去吧。”


    叶清琅温和地催促道。


    “好,珍重。”


    孟莳点了点头,在跟着迟槿等人离开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二十几岁的青年皇甫逸将时光看似已经定格的瘦削青年小心地扶到宽大的椅子上,旁边守着的山匪们也像是找回了熟悉的氛围,一拥而上。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笑意盈盈,好似一直能说到暮色降临,说到世界终结。


    “还在想那个寨子的事吗?”


    走在下山的路上,迟槿凑近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孟莳,柔声问道。


    “你已经拿着那个盒子转了很久了。”


    “是啊。”


    孟莳摩挲着手上的木盒,眼中带着些许迷茫和惆怅。


    “我总觉得那些人背后的故事不止于此,可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我就已经瞥见了莫大的绝望。”


    “我知道我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钥匙,握着它,我就能找到真相,可我又不禁怀疑,我是否真的能承受那样的重量。”


    其实不仅是对叶清琅和皇甫逸他们的遭遇,孟莳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同样有所困惑。


    哪怕已经逃过了既定的死局,哪怕自己成为了神通广大的神树,十八年的噩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却的,她时常会想,是否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真正的她其实早已死在了遇见狐妖的那个清晨。


    而触摸到那么多的痕迹之后,她又开始想,自己是否真的能承担那个所谓真相的重量。


    “重量吗?”


    自与孟莳相遇以来,迟槿对这个沉静却又果决的少女多有关注,自然也就能捕捉到闲暇时她眼中无意识泄露出来的悲哀。


    那股浓稠的黑雾时常包裹着她,让她看上去显得疏离而冷漠,可从很多个细节中,迟槿分明察觉到了孟莳异常柔软的内心。


    这是一个有着沉重往事的少女,并且很有可能遭受了莫大的苦难,可她却靠自己的努力走了出来,还在小心地、笨拙地收敛自己的苦痛,又竭尽全力地尝试将光和热带给别人。


    如果一个人过去已经过得很苦很苦,那就不必强求她将自己的糖果全都分出去,也不必要求她走出自己觉得安心的壳,去为别人的苦难、别人的开心哭和笑。


    在为别人考虑之前,要先为自己考虑才对。


    迟槿在脑海中想了很多,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


    她只是随意地笑了起来,笑里不带任何引导的意味,看上去却格外潇洒。


    “很简单,听从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真正的心音,那就足够了。”


    “不用管别人如何,只要问问你的心,如果它说愿意,那就放手去做,如果它说不愿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用去管!”


    听从……内心的声音吗?


    孟莳抬头望向大踏步往前的迟槿,高扬的马尾在夜色下划出一个很明显的弧度,那是她向往的自由,和强大。


    她紧紧攥着手中被染上体温的木盒子,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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