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万媒婆一口茶未咽下，喷了出来，她连忙擦了擦嘴，满脸诧异：“怎会？明姑娘，我给你说这儿郎，可是顶顶的好啊！你可别因为害羞骗咱们啊！”
徐媒婆也顾不上和万媒婆眼神斗法，连忙问：“明小姑娘，你是何时纳彩？可有问名？是哪家媒婆保的媒？
成亲这事糊涂不得，你可别被哄骗了？咱们虽说为了礼钱奔波，那也是千挑万选的好儿郎，绝不会给你找什么黑心人家，你可得好好斟酌啊。”
明朝雨腼腆一笑，心里想着就算是皇子王孙，她也得看对眼了才愿意啊。
“是我哥哥保的媒，他已入赘我明家。只是在等我兄长回来，再走仪式罢了。”
“什么！”徐媒婆刚合上的嘴又张大了：“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跟女娃似的傻子？”
明朝雨沉了脸：“徐媒婆，他不傻，他只是病了，等我兄长回来，自会带他寻医问药。”
万媒婆对明朝雨前不久待会来个傻子之事也略有耳闻，暗道这明明就是痴傻之症，怎可能治好？真是可惜了她这么一大笔的礼金啊。
眼见事不成了，万媒婆和徐媒婆都叹了口气，这姑娘能把抚养她的叔父叔母告官，想必不是个耳根子软的。
她们能做成县上镇上有名的媒婆，都极有眼色，懂得进退，也不再多劝，反而夸赞了几句月祺然仪表堂堂，与明朝雨佳偶天成，一定能寻得神医，使月祺然恢复正常云云，与明朝雨结个善缘。不多时，便请辞便各自回主家复命去了。
两位媒婆来时声势浩大，言谈间也未曾刻意低语，是以月祺然在她们隔壁，自然也被吵醒了。
明朝雨过去时，隔着窗户，一眼就看见了月祺然低垂着眉眼，绝美的脸庞映着暖黄色的日光，像是神子低首。
她呼吸一窒，又是被美颜暴击的一天。
“你也听到了吧？要是你再不陪我去办户籍，怕是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碎了。”明朝雨索性趴在窗边，探着头向月祺然抱怨，语气中带着她未发觉的娇嗔。
穿越秦朝这么久，月祺然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且明朝雨将他当弟弟，当病人，也当亲人，总是不自觉放软了嗓音与月祺然说话，时间久了，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她在撒娇给瞎子看。
月祺然自然是听到了。他原以为听到这么好的亲事，这姑娘该乐坏了，不成想，她却眼也不眨就拒绝了。
无论是这童生，还是林捕头的儿子，都是溪花镇任意一个普通民女能够的上的顶好的姻缘，若是换成吉祥村里的姑娘们，怕是倒贴银子也想嫁过去。
这丫头，可真是贪心。
月祺然无不别扭的想着，也罢，就当作是帮明朝晨，姑且随了她的意，帮她立了这个户，省得每日在他面前卖娇讨好。
全然忘记了刚才他是怎样阴沉着脸色，差点要盯穿这薄薄墙壁的样子了。
“走吧。”
看着月祺然的嘴巴一张一合，明朝雨还没意识到面前的少年郎说话了。她左顾右盼，是谁在出声？声音清脆却不娇柔，恁好听的少年音？
月祺然闭了闭眼，忍了又忍，真是万万没想到，在东宫一板一眼的太孙殿下有一日也想学放浪不羁的表兄和其他兄弟玩闹时，弹对方一个脑瓜崩。
万幸明朝雨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让月祺然破功。
“你说话啦！你能听懂是不是！”明朝雨小跑进屋，喜滋滋的拉着月祺然的手，就要往户籍所去。
还仰着头瞧月祺然的神色，高兴的眉眼弯弯，连语气都飞扬了起来。
“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不然哪会生活自理呢？”
“多亏了我整日和你说话，这下等哥哥回来，看到你好了，说不定会很高兴呢。”
一路上，明朝雨都神采飞扬，又是自夸自奖，深觉自己任务重大，又是与熟识的路边卖小食的大娘大叔们打招呼：“他好啦！刚刚还说话了！”
“他真的不是傻子，刚刚还和我说话了！”
卖小食的大叔大娘，看着这一对养眼的小孩，又是老主顾了，哪能不哄着，逗得明朝雨合不拢嘴。
有了月祺然配合，再有县令大人余威犹在，明朝雨办户籍方便了许多。
那管事的师爷还特意给明朝雨指了指，“喏，这页便是记载千盛路户籍的那页，这里，千盛路十六号，户主明朝雨，夫婿月祺然，后面标注了入赘。”
明朝雨谢过师爷，将自己的户籍纸小心装好。
“我们今晚就去汇成酒楼吃狮子头！”出了户籍所，明朝雨握拳宣布，看了月祺然没有不愿的神色后，就兴冲冲的出发了。
虽然从下午那句话以后，月祺然又陷入了沉寂，一言不发，仍挡不住明朝雨开心的冒泡。这种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人病情好转，让明朝雨觉得她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又不说话了也没关系，这才刚开始，日久天长，他总会走出封闭内心，变成正常模样的。
明朝雨给自己加油打气。
汇成酒楼离户籍所有些远，等到明朝雨和月祺然到时，大堂坐满了食客，人声鼎沸。
这酒楼是座三层的巨大建筑，光是这形状各异的灯笼，与形状各异的窗花就价值不菲，更别说大堂正中那盏精美绝伦的琉璃灯了。
又因开在河畔，夜景甚美，后厨手艺也好，因此万汇酒楼夜间生意极好，往往座无虚席，好不热闹。
今夜更是如此，好不容易等了张桌子，夹在一桌高谈阔论的商贩与另一桌举杯碰盏的书生中间。明朝雨连小二的话都有些听不清。
好在小二的职业素养很高，热情的给明朝雨和月祺然介绍了菜单，还送了一小盘五香瓜子。
明朝雨不是第一次来这间酒楼，照例点了三样招牌菜，就伸长了脖子隔着窗户看起了河上的夜景。
却不想，隔壁的几位商贩在谈论她。
“听说前几日啊，这沁县的县令大人，破例开堂审了桩孤女的案子！”
“哦？说来听听？”
“这事我也听说了，说什么那家当家的，侵吞了他长兄的遗产，还想要卖掉那侄女哩！”
这事儿在民间虽说缺德，可也不算太稀奇，那几个喝酒的商贩纷纷追问：“这事竟然闹到县衙里去？游县令如何判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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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引起话题的商人是本地人，简单讲述了判决后，向县衙遥遥拱手“游县令可真是好官，沁县百姓但凡有任何冤屈，只要证据确凿，都能得到秉公处理，实是我等之幸啊！”
另一肥头大耳的商贩自外地而来，又因商人总归末流，在他本乡总是被官府剥削，因此对朝廷很是不忿，冷哼一声：“不已见得，说不准是那孤女私下贿赂，不然，游县令凭什么为她破例审案呢？”
另一精瘦，留着一撮八字胡的行商猥琐一笑：“听说那女娃仔才十一二，人又漂亮，脆生生往那一站，游县令就受不了咯！”
这话意有所指，这伙商人也不再纠结审案如何，纷纷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这刚抽条的女娃子哟，谁摸谁知道，跟水一样滑溜！”
这几人哄然大笑，此后污言秽语不断，不堪入耳。
明朝雨拧着眉，扣扣耳朵，不耐烦的催了小二好几次，就等着用了饭赶紧离开。
真是倒霉，吃个饭都能遇到这嘴碎的。
明朝雨虽不至于为这伙人生气，毕竟难听的话她听多了，若是都放在心里，岂不是每日都在生闷气。这世上，有好人，就有恶人，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只是这伙人聒噪，着实烦人。
她只好看月祺然的脸净化眼睛，逗他说话，净化耳朵。
“你看，我照顾你了这么久，还带你吃好吃的，你叫我一声姐姐，不为过吧？”
明朝雨伸出手在月祺然晦暗不清的眼前挥了挥：“别发呆啦，叫声姐姐听听，就像这样——”明朝雨撅着小嘴，做出叫姐姐的唇形让月祺然看。
月祺然想将明朝雨的猪嘴按回去，手指在袖中搓了搓，生生忍住了。
她听到旁人这般说她，竟也不生气，更没有强装平静，反而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月祺然默然。
明朝雨作怪了半天，也不见月祺然抬眼皮，正好菜上来了，便安心吃菜，毕竟美食不可辜负。
反倒是隔壁推杯换盏的书生沉不住气，起身劝导：“诸位慎言，事关她人清誉，还请嘴下留情。”
那最先暗示明朝雨与游县令的商贩回头一望，只见此人穿着书生袍，原来是个呆子！
摸着胡子乐呵道：“哦？你这么关心?莫非，那姑娘是你姘头？”
又是一阵嬉笑。
那书生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平日所接触之人，多为老师同窗，就算是回到乡间老家，乡亲们顾虑他是书生，话语间都颇为客气，哪被人着这鼻子说话这么粗鄙的语言。
结结巴巴道：“你，这是污蔑，俞某自与那姑娘不认识，只是路见不平···”
那群商贩又笑起来，另一名商贩揶揄：“原来如此，那你可真是有善心啊哈哈哈”
俞书生面色涨红，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倒是身形高挑，温润如玉的书生为他解围：“世间行走，自应端正大方，作为君子，立天地间，应明正守心，怎能妄言，肆意污蔑他人？”
那商贩还要在辩，被本地商贩拽了拽袖子，示意那书生腰间悬挂的秀才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