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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十四章

作者:去闲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六郎——何不足为惧?莫是看不起俺这身力气!”


    巧文走近一步,踏入了这高高殿阁,正中一个少年袒身赤膊立在人群中心,衣摆随意在腰间垂着,正弯身与与面前人对峙,另一人显然是个体型大的,威武壮阔,笑着,同样赤着上身,弯腰作擒状。


    两人慢步试探,各自紧盯了对方,时刻便能冲了上去角逐,周围一群人相绕呐喊,正是一场角抵!


    那少年看不清面容,只是能从这紧张氛围感到其镇定以及隐藏在皮肉下的兴奋,与那壮汉相较,他实在过于瘦弱。


    带着少年的清感,其上鞭伤剑疤时有交错,很淡,但无时不宣扬着此人对面前人的信心在握。


    从外在便能看出此人胆子极大,气度不凡。


    许是与富人做买卖多了,巧文也连就一双眼力,只一眼,她便肯定,此应就是宴会的主人了,那个权贵之子。


    只是片刻间,两人相缠,又是转眼,已分出胜负。


    少年站立,一只手挽着壮汉没让他落地,一使力,将他扶了起来。


    “阿求罗,你的技艺生疏了。”


    那壮汉只笑笑,一拍少年肩背,爽快道。


    “那也看跟谁比了,六郎气力不凡,却是输得实在。”


    周边男女郎看得兴奋,调侃喝笑。


    “你又缺钱了?怎么也拍起卢家人的马屁来?”


    一衣着华贵女郎看着六郎,对方接过递上的帕子擦着手,一言不发看回去,看她说出什么来。


    “阿求罗,你少吃些酒,多赚些场子,何至于贴这人的冷脸?”


    女郎一开口,满座皆笑,有人补上。


    “你若不是太过懒怠,六郎怎会特与你比搏,阿求罗,你可上些心罢!”


    “若是此次校场你再落了榜,连六郎也保不住你了!”


    那壮汉现出些不好意思,抬手告谢那六郎,对方手一摆,壮汉靠近,随即少年说了些什么,壮汉眼一亮,立刻谢赏,与众人告别兴匆匆离去了。


    “哎,六郎,你又许了他什么好处?”


    “莫不是又开了坛你家酒酿?合着我们这些没出力的今日便是吃不到了!”


    众人看着六郎。


    “想吃便去,谁能拦你。”


    一句话,这群学子又欢腾起来,大笑道。


    “听到了——”


    “你们即刻便家去取几坛好酒来,就说你们六郎的话!”


    两旁仆役听了笑回。


    “郎君莫急,我家主人早与大家拿了十余坛,只等郎君女郎享用了!”


    那六郎在人群找着什么人,目光略过一高大身姿女郎身上时,一顿,上前,帕子随意丢回小役。


    去看那女郎,也是轩昂气度,沉着之势,不下于少年。


    两相对视,似有火苗在其间流动,众人又起哄起来。


    “呦,卢六郎!主意打到我们修武馆上来了!”


    又对那女郎拱手。


    “崔三娘,这是我们太学不知天高地厚,你等会儿轻点打!”


    就在这嘈杂之声里,少年缓慢请手,真要与面前女郎比试!


    那女郎却看过他身上出了些汗的肩背,从头到脚。


    一声笑。


    说不出是不以为意还是真诚觉得不行。


    “卢六郎,你身板还是太小,还是罢了,我今日衫裙出来,也不便与你相搏。”


    那一旁紧紧关注的小役一看,赶忙替主人说话。


    “崔娘子,可别啊,我家主人可盼了这天许久,你是不知咱们几家日日听你武场兴事,与你崔家娘子相比,这番你不成了六郎的心,家去他又该日夜操练,惹得我们也睡不好觉!”


    那崔家女郎仍是摇头。


    “这衫裙乃表姐相赠,实在不好毁了她,今日吃你一场酒,你且记着,春假后随你寻来,必相搏一场。”


    “好!”


    “妙哉!”


    “崔家与卢家,一个从武一个从文,此番热闹不可不看!”


    “那一定的!我也去!”


    “莫忘了我!”


    那六郎见崔三娘决意不与他比试,目光一敛,收回远方。


    恰巧,碰上了门口看望的巧文。


    ——猛得一声。


    巧文觉得电波被拉长,碰上那锐利眼神时,巧文只想。


    要不,改日再来?


    找个平易些的少年。


    还是从好打交道的,她熟悉的百姓入手。


    只是被那目光看着,巧文再想后退已来不及了。


    疑惑,同时带着搜寻猎物所在必得的神情。


    哪怕对方还算看着还算和气。


    内心慌乱之下,面上镇定一笑。


    刚才还犹豫着,看来老天决意她上一把了。


    交谈听入耳中,正是个机会。


    女郎衫裙不便,可她带了衣裳。


    怕衫裙损毁,左右是她做的。


    亲自赶工,几个日夜呢。


    才交至崔如安手里,想必便赠与这位女郎了。


    那人没有动,看来是让她过去,巧文便一步步迎着那视线走至人堆,一步步靠近,直到几步之外,众人这才发现,六郎不知何时便望着一处,转身,一女郎站此身后。


    还没等巧文开口,已有人认出她,兴奋道。


    “巧娘子?你可是残色裙巧娘子?”


    少年听了似乎也有些惊讶,看来。


    与之比试的崔三娘也看来,一旁学子渐次围上来,这感觉恍如唐僧没入莲花洞。


    只是眼神更加直白。


    巧文知道,这是这些权贵之家养出来的性子,她不卑不亢,任人打量。


    一只手绕了过来轻将巧文牵了去,她一顿,抬头,正是崔三娘,对方言语友善,不像是对初次见面之人,许是崔司阶在其中的功劳,三娘一笑,问道。


    “可是巧娘子?怎么来此?”


    巧文抬手一礼,看那三娘。


    “便是巧娘,此次听闻有学子在此兴办盛宴,本欲拜帖以下,只是事急从忙,只好失礼拜会。”


    说罢一笑,看向那少年,解释。


    “门廊未关,便在外相看,谁知正遇卢六郎与他人角抵,兴意正盛,不好打扰,恰逢娘子婉言相拒六郎比试,这才敢前来一会。”


    那少年一直便在一旁看着巧文,听此,开口。


    “娘子所来为何?”


    旁人递上一杯酒,他便缓慢喝着,视线却从未离开。


    “为学子服。”


    “学子服?”


    他将酒杯放至托案上,突然问。


    “娘子可带了衣裳?”


    巧文没想到这走向,笑意盈盈,看着他。


    “带了。”


    “可有我穿的?可有三娘所穿?”


    “俱是有。”


    他伸手,巧文看那手腕一眼,挑眉。


    “此般服式甚是怪之,倒不知会不会扫了六郎的兴?”


    一只手挨上那包裹,一拽,便划了下来。


    卢六郎拿着包裹,什么也没说。


    众人看向这情形,一顿,分出一条路,六郎掂了包裹走出,众人又看向三娘,眼神全是期盼请求。


    “这,我也少不得再承了娘子美意。”


    崔三娘一笑,巧文知她说得是衫裙之事,只是道。


    “不会,如此衣裳能被女郎穿着,实是其幸。”


    几个女郎等不及,便拥了三娘去找六郎。


    旁人听了这对话,大笑。


    “六郎贼心不死!”


    “这可是巧娘子——谁不知那飞鱼服之作!他不仅对三娘贼心不死,还要穿穿这巧娘子新做的衣裳,想得甚美!”


    “巧娘?还可有我的?!”


    “若是试衣,你只管找了我来!”


    “你们这些男郎,莫把娘子的衣裳糟蹋了,真不如我们女郎爱惜!”


    “还是与我吧,娘子——我必珍存,我可盼了你家新衣裳好久!”


    “你们女郎漂亮衣裳多的是,我们男郎好不容易来了件鱼尾服还被府卫穿去!”


    “想爱也没有衣裳爱!”


    “巧娘,你那衣肆我都转了几转了,怎么净是些外族服饰,便没有咱们大唐男郎的么?”


    众人拉着巧文,有些十三四,跟着阿姐阿哥出来,有些十五六,也一脸新奇看着她,更多的如卢六郎崔三娘般,十七八,均热切围过来。


    耳边一言一语,权当她是个知心大姐姐。


    京城所向,不论贵贱,不论官民,不论世家贵族,不论仆役农夫。


    不论男女。


    诗才者,善歌者,善策者。


    唯才能者居之。


    这话在这些世家权贵少年郎身上犹之。


    巧文知再客套下去便真伤了她们心,此感觉就像校园里,被同学包裹着,大家争相讨论着最热的电视,最火的动漫。


    一派纯真,一派青春年华。


    她笑。


    “这般前来便是为各位送衣裳来了。”


    “女郎郎君美意我记于心,此番可还要你们看看,是否妥当?”


    “女郎出手,有何不可?”


    “要不,还是六郎试!”


    “他可是我们之中最美的!”


    众人在巧文耳边叽叽喳喳,还特地搬来了矮榻,巧文没坐,说着话,看去。


    卢六郎已经出来了,发丝还微湿着,便没有带了幞头,大步走来。


    丝毫没有初穿的气势大乱,一步步,走得很稳。


    众人没有说话,一时都看呆了。


    这般袍服,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怪,可——


    六郎穿着,又着实美。


    风度自然,洒脱之气盈然而出,又带着,说不上的气韵。


    顺眼。


    又真与平时所见不同。


    一袭蓝袍,风正,古雅。


    正如卢家百年望族,代代儒学的熏陶,此番由六郎阐释,是再合适不过了。


    六郎走至了巧文身旁,饶是有了薛枝与四郎的冲击,可这少年所带的风质竟还是压了过去。


    如竹柏过叶,大风摧之,土壤养之,终是成了参天之立。


    许是刚换了衣物,有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淡出,竟也是松柏之香。


    “怎样?”


    正值此刻那边三娘也换罢穿来了。


    于是人群又纷纷转了头,向那边看去。


    一抹白兰花立于高顶之下。


    幽然,宁静,芬香。


    文人之气简直不能再凝集,一丝一缕溢过来。


    崔三娘抬头,笑着,一只手横在身前,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定。


    竟就是后世那群人般。


    大度,从容。


    “怎样?”


    “……”


    ……


    一阵沉默后是轰然的喧哗!


    “我天!怎么你俩穿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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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式!”


    “这……这怪,可又奇怪地顺眼!”


    人群一拥而上,模特出乎意料的好,导致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


    巧文看着,笑着,这般十七岁的少年,怕是披张麻布都能看出清质的气质来!


    那边卢六郎看去,崔三娘缓缓走来,一白一蓝,各有气韵,各表一木!


    长衫便是这般,结构极其简单,顺直下来,不带一丝曲折。


    可偏偏就是自有一股内敛收在里面,随你穿着者的气质,或奋扬,或沉静,或中正,或刚折。


    一件长衫能穿出百种面貌来,蕴着这片土地的气息,随着衣式散发来。


    巧文看着二人站定,崔三娘一扬前摆,踏步走入场地,卢六郎伸手一请,两方各一动作,又将两旁之人迷得不轻!


    “你你,三娘怎的穿了这衣服更,更气度不凡了?!”


    “直说了!我的心跳得烈呢!”


    “六郎穿了倒收了些不逊的气质,看似才称卢家了!”


    “可不是,之前倒是像崔家那些烈女郎了!”


    巧文看着,两人虽穿了这长衫,却是要做拳脚相抵之事。


    很快,结果出来了,三娘赢之。


    卢六郎在地上,三娘看着他。


    “六郎,你身姿高挑,却是长个的时候,缺些力气。”


    他从对方衣袍看过,却是笑了。


    “我不如你。”


    说罢,起身,忽视周边打笑声,径直看了巧文过来。


    巧文上前,众学子跟着,三娘也前来,六郎看着她,问。


    “如何做出这衣物?”


    你的用意。


    “成本甚少,可供万千学子用之。”


    “我有一衫可减世人所费,欲从国子监之名扬之。”


    那少年看着她,眼眸微动,闪着高阁数不清的灯火。


    崔三娘点点头,道。


    “我本想不论哪家得了去,衣式总是大变不变,我们便是想尽力,又从何谈起?”


    “无非便宜各家衣行,全了我们学子的路。”


    “上一片心,我们不忍废其一资。”


    “可也无可奈何,人之当事,其中勾当本是如此,其中弥利谁能禁之?”


    学子听着。


    但凡诸事,没有不从里贪墨勾结的,为了这次脩束,两京各道诸州又不知将从那脩束之资如何克扣,因她们贪得百姓粟帛,于心愧然。


    然,又能作何?


    众人看着。


    不破不立。


    管他何等衣式,不是要贪?


    干脆减这衣式所用,不让其有机可乘。


    再者,有此便捷之物,于百姓于不曾入学的的学子俱是有利,何不便让她们扬了此名?


    为民为国。


    偏生那府卫占了这便宜,她们就无?


    那府卫人手一件飞鱼服,甚是浪费!


    她们学子也要开创一代风气,穿这长衫,扬文人之名!


    难看也罢,怪也罢,她们有魄力告诉大唐,他们有决心为国谋民,不费一资一粟,还行了这脩束之事!


    视线回来,看着那六郎三娘身上,这长衫也并无不可。


    气宇轩昂,沉静雅致,古韵质朴,文人之资。


    “三娘,六郎,你们还没说穿着如何?”


    “是啊是啊。”


    人们听着三娘开口。


    “松便,来去自如。”


    巧文心下一定。


    不论圆领袍如何便捷,定没有这后世衣式更利落妥当。


    此乃简洁之大成。


    众人又看向六郎,巧文也瞧了去。


    他恰也看过来,一笑。


    “甚好。”


    众人呼气。


    她们此番真是想为这长衫扬名,有卢家六郎崔家三娘之言,心下便可以一安了。


    卢六郎上前一步,走至巧文面前。


    问。


    “你会将这衣式呈上,对吗?”


    “会。”


    不论多少阻挠。


    “好。”


    六郎回道。


    小役将包裹递上,他接过,缓缓递上前去。


    “娘子如此技艺,想必日后还能相见。”


    “六郎过赞。”


    巧文接过包裹,笑道。


    “还望六郎为此美言一番,如此,此事定成。”


    “我有此能?我岂不知。”


    众人笑笑。


    事已毕,此番她已然要归去了,此行意外与崔家三娘卢家六郎交会,得了众学子之心,她们明矣,己亦明矣。


    得此赤忱。


    不虚此行。


    她笑笑,拱手一礼,告别这群少年郎,众人留她不得,纷纷送至门外。


    卢六郎没有去,径直回了雅座。


    月色照着,俱是一片皎然。


    “斟酒。”


    “是。”


    一旁小役忙为他赶上。


    此边一人对月相酌,那边三娘挽了巧文一步步送至台下,直到给众学子相了约,不论如何,日后必要拜会,共携酒去玩,才放她而去。


    一路灯火,大唐的夜似不是古时,热闹之极,本便是兴盛之地,又被众学子兴致所染,巧文这一路俱是笑着的。


    跑着,跳着,进入了梦乡,再会了那文人风骨,执笔为剑,铁骨铮铮。


    枕边是笑了又湿。


    这梦的结局太好又太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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