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骐回来的时候，沈郗予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秦一延懒洋洋地吃着从他冰柜里翻出来的冰淇淋，“别看了，走了。”
“怎么不是你走啊？”梁骐也拉开冰柜门拿了一根。
“今晚爸爸给你峦床。”秦一延里嘴叼着冰棍，说话含含糊糊的。
“滚，往那边坐点儿。”梁骐走过来踢了一下他的半边屁股。
秦一延满不在乎，顺势往旁边轱辘了两下子，给他让出位置。
“说说呗。”他这三个字可是憋了一晚上了。
梁骐装没听见，拿起游戏手柄，“来一把？”
“你装什么呢。”秦一延把他的手柄夺到自己手里，“老实交代。”
梁骐拿他没招，索性往后一靠，长臂懒散地搭在沙发后沿，言简意赅，“喜欢。”
秦一延没忍住白眼，“好家伙，专门让你转我们班捡老婆来了不是？”
“什么叫‘捡老婆’八字没一撇，你别乱说。”
“你们天天这样跟谈了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想起来他俩平常那样子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梁骐弯起唇角，看向秦一延，“区别就是……”
秦一延皱眉，“你说啊。”
“区别就是你个蠢人看不出来。”梁骐悠悠补完下半句话。
“我去尼玛的。”秦一延暴起扑到梁骐身上。
闹了一通，他还是光荣败下阵来，没办法，梁骐这小子力气太逆天，跟头牛一样，秦一延斗不过他。
平静下来，秦一延接着刚才的话题，“我说真的啊，你霍霍谁不好，去霍霍沈郗予。”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妥，“要说，你俩还指不定谁霍霍谁呢。”
“那还不好。”梁骐说着说着给自己说笑了，“多般配。”
秦一延都没眼看他，嫌弃地往旁边挪动，“你知道你现在笑得多□□吗？”
“那你们不在一起又是啥意思？”
说起这个梁骐上演了笑容消失术。
看他表情转换如此迅速的秦一延，反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说说，说说。”
梁骐不是猜不透沈郗予心中所想，所以一直在慢慢慢慢渗入，难听点说，就是温水煮青蛙，他自己也知道，先当朋友再当恋人这招太损了，渗透她的生活，让沈郗予做什么都会想起他来。但除了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把之前香格里拉的事和自己在想什么如实告诉了秦一延。
“你他妈的。”秦一延不知道说什么，他很清楚沈郗予和梁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清楚，他们这样同样内心强势的人，是不会轻易为别人让步的。
从小到大，梁骐和秦一延很少站在对立面，但他这次却摇了摇头。神色也比以往认真。
“郗予没那么容易信任别人，你要是这样，有没有想过分开怎么办？别说你俩怎么办，我们几个还怎么一起玩？”他手里来回抛着一个饱满的橙子，“再说了，她要一直不跟你在一起怎么办，就一直这样啊？”
“可是她也喜欢我。”梁骐像个想要寻找认可的小朋友。
秦一延一个头两个大，这有什么说不清楚，想不明白，不知道他这兄弟犯什么傻。
“她就克服不了心里那一关。”秦一延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她就给不了你承诺，你们相互折磨什么呢。及时止损吧，梁儿。”
梁骐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乌黑的眼睛。
秦一延不忍心看他这样，却还是难得清醒一次，狠下心把话说绝，“再说了，你能给她什么，你会为了她让你的一切努力一切事业学业让步吗？”
“她和我的生活不冲突。”梁骐闷声说。
“这不是冲不冲突的事儿。”秦一延觉得此刻的梁骐就跟个傻子一样，明明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我就说啊，假如说，你是想玩玩……”
“不是玩玩。”梁骐打断他。
“啧，我就假如说。”
“没有这个假设。”梁骐反应很快。
“听我说完。”秦一延吓了一声，梁骐总算不再揪着这个点，安静下来，“假如说，你是玩玩，我肯定也不乐意，沈郗予不是你能随便对待的对象。”
梁骐想说什么，却被秦一延摁下。
“假如说，你是认真的，你有想过你们的性格真的能走下去吗？两个强势的人，能在生活中为彼此让步吗？”
秦一延看男生缄默不语，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兄弟，我确实有私心，不想让过几年再聚，因为你俩尴尬所以聚不到一起。谁年轻不多谈几段恋爱呢，咱梁儿这么帅。”他说着还上手想捏梁骐的脸，被他冷着脸打下去了。
“我们再怎么说也就是说说，这事儿外人说不清楚。你们要想好了我也没意见。”
梁骐安静地出奇，他的手机猛地震动。
秦一延看到是沈郗予的消息，识趣地站起来去厨房刷碗。
——玛格瑞姆：外面有烟花，你们看到了吗？
沈郗予趴在窗户上给紫红色的烟花拍照。
梁骐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小区里的小孩子拿着仙女棒乱晃，漆黑的天空中，不远不近的一侧，有盛大的烟花接二连三绽放，又极速地坠落消失。
他摁下沈郗予的语音电话，这个时候，自己莫名想听听她的声音，莫名有些想念她，明明刚才才见过。
对面接的很快。
“喂？”女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窗外的冷风吹动沈郗予的头发。
“喂。”
那边的梁骐盯着一簇簇盛开的烟花。
“怎么了？”
楼下有人在放鞭炮，要十二点了。
“……”
沈郗予被鞭炮震得耳朵痛，隐隐约约听见对面的声音。
“你说什么？梁骐。”
鞭炮声落幕，指针过了十二点。
“我说……元旦快乐。”
梁骐的样子浮现在沈郗予眼前，她心中五味陈杂。
“梁骐，元旦快乐。”
他们新的一年开始了。
**
三天假放得很快。
张止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哀嚎，“不是人！简直不是人！”
沈郗予从后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幅死样。
坐在旁边一个过道的戴萌压根不搭理他，翻着五三生无可恋刷题。
“这是怎么了？”
张止抬头看见是沈郗予，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我踏马元旦前一天还在上补习班，元旦前一天！那可是元旦！”
这在沈郗予眼里也是很惨了，“元旦前一天还有老师给你上课？”
“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大学生。”
“那人大学生也是挺命苦了。”沈郗予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学生深感同情。
戴萌抽出空抬起头，“你元旦怎么过的啊，听陈宁周说你没去他家？”
沈郗予停顿了几秒，“噢，跟梁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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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一延在他家过的。”
戴萌一听乐了，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郗予。
“别想有的没的。”沈郗予拍拍她的后脑勺。
张止把头伸过来，“你俩说啥呢？”
“……”
*
元旦过后的日子走的飞快，一模将近，梁骐也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回到学校。
*
这天下午放学后，
陈宁周和沈郗予去参加学校特别开设的数学培优班上课。
培优班在这学期开学之初就设立了，就是想让他们这些成绩好的同学再往上拔拔，江城实验高中这两年的重本率不高，全指望这届翻身了，所以对年级前五十尤其重视。
但说到底培优班还是自愿报名的，毕竟大家平时课业就很紧张了，大部分还会去上补习班，所以学校对小班的报名没有强制要求。
沈郗予最开始也没打算报名，但数学培优班的老师是高三的年级主任，以前竞赛繁荣的时候，是专门带竞赛的老师，实力了的，她最后就只报了数学，顺手把陈宁周也拉上了。
“你不走？”沈郗予边收拾东西边问梁骐。
“你什么时候走我再走。”梁骐话说得坦荡，坐在位置上当真不打算起身。
沈郗予就知道，他最近明显闲了下来，老黏着自己，快成人形挂件了。
“跟我们上培优课去吧。”沈郗予拽起梁骐。
梁骐没表示反对，他前几天被张止教唆着跟着去上了两节化学培优课，说实话，对他帮助不大，但梁骐自己很容易在步骤分上出问题，跟着去听听也没什么坏处。
陈宁周在一边沉默着，沈郗予能察觉到他这几天心情很差，连带着话都变少了，但她也一直没机会多问。
*
培优班没多少人，一般是高二和高三学生一起上。
现在高三还没下课，教室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高二学生，讲台上孙海勇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正研究一道数学题。
注意到三人进来的动静，孙海勇抬起头，眯着眼睛，“你们这是给我请到哪尊佛了啊？”
陈宁周和沈郗予跟他关系不错，这话当然是在问梁骐。
他主动上去打招呼，“老师好，我是十七班的梁骐，来蹭您节课。”
“我的课你估计不用听。”
这下三个人都听出来这话有点不怀好意了。
孙海勇确实对这个学生印象一般，最初知道他场场考试都一骑绝尘后，不免感叹是个好苗子。但听闻他之后老是不来学校还带着朋友逃课的事迹，觉得这是典型的好高骛远不踏实。
沈郗予眉头紧锁，不知道他搞什么，明明平常挺幽默风趣一老师，教课水平高，跟学生也能打成一片。这会儿搞什么。
梁骐也对这阴阳怪气有点蒙圈，不过他不是喜欢在这些事上掰扯的性子，他跟对方本就身份不对等，老师和学生就论不清理，再说他今天是来陪沈郗予的，不是来找事儿的。
梁骐没有理他，转身准备和沈郗予他们一起坐位置上。
“等等，回来看看这个题。”
沈郗予冷下脸，受不了这窝囊气，想走过去拉着梁骐走。
“别慌。”陈宁周按下她，“看看他想怎么办再说。”
“……”
梁骐虽然也不爽，但出于礼貌还是走上讲台。
两个人刚才对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教室里的学生基本上都听到了，这会儿都偷摸着观察他们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