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止桑只微微一怔。
她自然不能让这盏滚烫的茶水落在沈老太太身上,可一时的慌乱中,她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法子了,只得用自己的手去拦住了这盏茶水。
带着热气的茶水甫一落在李止桑的手背上,便将她的手背烫出了一大块红斑。
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哪儿受得了这般委屈。
李止桑吃痛一声收回了手,瓷盏落在地上,清脆地碎成了几片。
茶汤在青石砖的地面上蜿蜒成蛇。
李止桑垂眸去看碎了满地的茶盏,忽而轻笑出声:“你们沈府的规矩,我今日倒是好好见识了一番。”
“连这小小一个二房,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方才她分明瞧见了,是这位宋姨娘伸出了半截绣鞋,勾住她的裙裾。
宋姨娘面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狡辩:“不、我……不是……”
张如昭动作快些,几步并作一步上了前去,狠狠地扇了宋姨娘一个耳光。她是宫里出来的,最是知晓怎么打人该用几分的劲。
三成力道七分巧劲,打得人耳中嗡鸣却不见血痕。
宋姨娘鬓边流苏簌簌乱颤,发间步摇更是应声坠地。
“大胆!”张如昭怒斥,“腌臜东西,竟是敢在公主殿下面前使这些个阴招儿,伤了公主殿下,你又有几条命来偿?”
话音刚落,又匆匆回身,捧起李止桑的手背看了又看。
张如昭瞧着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一时间更是气急,又转面去骂道:“若是公主殿下玉体有损,改日里就是将你丢入沸水炖煮也不足惜!”
李止桑还是笑,乌沉沉的眸子却是冷的。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屋中众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连沈老太太的面色也沉了几分,她自然是想敲打敲打这位九公主,外边皆传她心高气傲,性子也跋扈至极,可既是要嫁入沈府了,便也该守一守沈府的规矩。
可敲打归敲打,沈老夫人也从未想过是金枝玉叶的九公主受伤这般的结局来收场。
思及此,沈老夫人向宋姨娘投去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沈姨娘更是慌得一张小脸都失了颜色。
她不过是看不惯这九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给他的苦头吃吃,又怎么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境地呢?
沈时雨更是想不到这宋姨娘还有这般本事。
她平日里摆着架子冷嘲热讽也就罢了,现如今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陷害起九公主来了。
沈时雨玄色氅衣掠过满地狼藉,握住李止桑手腕的力道却放得极轻:“殿下当心碎瓷。”他目光扫过宋姨娘,声音陡然转冷,“去取冰玉膏来。”
丫鬟领了命,垂头退下了。
宋姨娘的手抖了又抖,腕间玉镯当啷作响。
李止桑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宋姨娘:“你若是再狡辩一句,我便让你试一试宫中刑罚的滋味。”
宋姨娘这会儿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了,她嗫嚅着,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沈老夫人身上。
沈老夫人瞧见了,也只摇了摇头。
檐下铜铃发出几声急促乱响。
丫鬟取了药膏来,一句不敢多言,只垂着脑袋递给了沈时雨。
她连眸子都不敢抬一下。
沈时雨指尖刚触及冰玉膏瓷罐,窗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踏断了累日的冰棱,传入耳都带了几分寒意。
李止桑神色淡淡,睨了一眼宋姨娘:“阿昭,你且去瞧一瞧,是不是刑部来拿人了?”
宋姨娘闻言几乎瘫软在地。
沈时雨却用银匙剜了药膏,竟是当着满屋女眷的面,单膝跪在了青石砖的地面上。他玄色氅衣逶迤在地,沾了几点雪水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垂着一双眸子,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驯。
“殿下可知这冰玉膏里掺着南海砗磲粉?”沈时雨忽然开口,药香混着雪松的气息拂过李止桑灼痛的伤口,“砗磲粉止痛最是迅速,日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李止桑盯着沈时雨发冠上缀着的一颗翠玉瞧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折射的日光迷了眼,才僵硬的转头。
李止桑小小声道:“我一点儿也不疼。”
她的语气倔强,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可沈时雨却能察觉到,小公主的手指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着。
沈时雨忽而轻笑,也小小声地应答:“是,九公主不疼。”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低,像是耳畔低语一般,莫名染上了几分缱绻。
说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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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雨附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李止桑的腕间,竟是比那药膏还要凉上三分。
正是此时,身着锦衣的宦官踏雪而来,怀中那明黄的卷轴刺得人睁不开眼。
除李止桑之外,屋内众人皆凝了神色,跪地领旨。
“制曰——”宦官尖细的嗓音裹着雪气,“贺长乐公主新婚大喜,承祖上旧制,驸马不可身担重职。念驸马兢兢业业、心怀天下,故特赦驸马为户部侍郎,即日就职。”
户部侍郎。
这圣旨终究是到了沈家。
自李止桑进屋开始,沈素筠便只静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可在听到“户部侍郎”几字时,沈素筠手中暖炉砰然坠地,炭火溅上从梁间垂下的灰黄的经幡,烧出一个狰狞的窟窿。
“我阿兄本该是上京的首辅!”
沈素筠双目微红,她涂了蔻丹的指尖直指李止桑眉心,“若不是你,我阿兄怎会……怎会……”
“阿筠。”沈时雨闭了闭眼,打断了自家妹妹的话,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寒泠泠的霜,“臣领旨。”
他起身,从宦官手中接过了圣旨。
“都是你的错。”沈素筠依旧忿忿不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止桑。
她才不怕什么九公主呢,自打这九公主赐婚的消息到了沈府开始,府中便不曾有过一日的安生。
她真是讨厌极了这九公主。
李止桑垂着眸子,也不应答。
是她的错。
她不知该如何辩驳。
屋外残雪压枝,檐下冰棱折出冷光,将这满室锦绣映得越发森寒。不消一会,老梅枝桠终于不堪积雪重负,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北风卷着碎琼乱玉扑打窗棂,似乎要将窗纱切割得支离破碎。
李止桑睫羽轻颤,恍惚之间忆起了三载前的那个上元夜。彼时少年广袖盈满月光,纷纷扬扬的杏花坠满他鸦青衣袍的肩头。
少年道:“愿消天下苍生苦,尽入尧云舜日中。”
那时杏花徐徐飘落,少年眸中闪若星辰。
而今香灰余烬扑簌簌落在李止桑眼前,说着壮志的少年已是青年,他附身接过圣旨,也像是将年少的那句话踩在了脚底。
檐下冰棱终究也是忽而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