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遥拉下帕子,坐起身:“什么戏法?”
耿耀视线在他发红的眼上扫过,语带笑意道:“闭上眼。”
彦遥迟疑了会,闭上眼,听到耿耀脚步离去的动静。
过了片刻有人重新坐了回来:“好了。”
彦遥睁开眼,耿耀伸开双手,竖起来展示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要不要检查一遍?”
彦遥瞪着他不说话。
耿耀:......也是个脾气大的主。
“看......”宽大的手掌突兀的拍了下,发出砰的一声响,随后那手中便生出一朵浅紫色的八仙花。
彦遥美目水光还在,使得这份惊喜更是耀眼。
“一个小戏法,在你院子摘的花。”耿耀去寻他的眼睛,道:“不哭了?”
彦遥接过他手中的花,闻了闻后又送到耿耀鼻下:“好闻吗?”
他手向上伸着,月色宽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手臂,耿耀:“好闻。”
彦遥又拿到面前闻着,笑道:“我观你脾气性子不错,我露了本性也不曾嫌弃与我,不若我们真的成婚了如何?”
“日后你杀猪我给你擦汗,你卖肉我帮你收钱。”
斜阳穿过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痕迹,耿耀后退半步:“别闹。”
他避如蛇蝎让彦遥有些发恼,八仙花扔他身上,道:“不知好歹。”
花从胸膛滑落,耿耀伸手接住。
“若是彦伯父最终同意退婚,可会伤到你?”
彦遥少见的洒脱:“彦遥一哥儿,婚前在彦家的院子,婚后在夫家的院子,一生都难出这一方天地,伤到不伤到又有什么区别,无人在意的事。”
日光落入他眼中,似琥珀夺目,耿耀静了片刻:“若有可能,嫁个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莫要太过委屈自己。”
彦遥逗他:“嫁不了呢?”
耿耀:“那就…想开点,好好疼爱自己。”
他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道:“耿耀之过,无法遵循婚事求娶彦少爷,还望彦少爷见谅,退婚之事我回去劝说父母,过两日再登门拜访彦伯父。”
彦遥点点头:“好,你若是能退婚,那自然是好的。”玩笑道:“我可不想真的陪你在案头卖猪肉。”
耿耀心里松了口气,这次应当是说好了吧?已经谈的如此清晰了。
“哈哈,不知他们聊的如何了。”彦老爷的大笑从院外传来。
耿耀一转头就见彦遥已经站了起来,又恢复成柔弱模样。
彦老爷带着耿父耿母进了院子,见两人站在一处,道:“误会可解开了?”
彦遥眼眸躲闪似娇羞,双颊染上绯红:“是阿遥心思太过敏感,误会了耿家哥哥,刚才已给耿家哥哥赔了不是,还好耿家哥哥脾气好,不曾与我计较。”
耿家哥哥:......瘆得慌。
彦老爷哈哈大笑:“那就好,来见过你耿伯父耿伯母。”
彦遥忙上前:“阿遥见过耿伯父耿伯母。”
彦老爷:“日后进了耿家,可要好好侍奉公婆。”
彦遥害羞,轻声道:“爹,阿遥知道的。”
彦老爷又对着耿父耿母夸了一通彦遥,说他这个儿子最是柔和软糯,脾气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
耿母听的连连点头。
耿耀嘴角抽了抽,一转头对上彦遥威胁的目光。
不过......
彦遥身形清瘦,唇色发白,耿耀回想他刚才的哭诉,竟也有些心疼他。
无母无兄弟姐妹,若是彦老爷不是真心疼爱他,那他确实有些孤单,多为自己算计一番也算不上错。
连本性都要压制装乖巧,实在是让人......不忍,想多宽容他几分,对他好几分。
耿母是个实在人,见今日机会好,她推心置腹道:“今日阿遥和彦大哥都在这,有些话我就提前说了。”
“耿家只有那一个院子,一家人住着,这俩孩子日后成了婚,阿遥要是想和我们住在一处,我们自然是高兴的。”
“若是想和老二住在别处,我们也是高兴的,只逢年过节回家吃个团圆饭就好。”
“我和他爹身子还硬朗,买卖做着能挣银钱,暂时还不需要儿子伺候照顾,他们奔自己的日子就行。”
“你爹说的嫁妆之事,我想着口头说你们不放心,日后成婚前让老二写一纸切结书,我耿家定不会起贪图嫁妆钱财之事。”
“再一个就是,老二日后出息如何还不得知,我这个当娘的旁的不敢保证,只一点,日后无论是杀猪,还是另奔前途,他都不准纳妾,惠娘当时嫁给老大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彦老爷连连称赞耿母是个良善慈祥人,又说彦遥怎可别门另住,定是要伺候公婆的。
三个长辈又陷入互相推辞拉扯中。
耿耀听的有些无奈,猛不防彦遥朝他挪来,轻声道:“耿哥哥,阿遥此生非你不嫁。”
耿耀吓的一激灵:“你说什么?”
他们刚才不是谈拢了吗?这才过了多久就变卦?还有没有一点诚信。
彦遥双眸含情,一字一句道:“阿遥说,阿遥此生非君不嫁。”
“别闹。”
“没闹哦。”
“哈哈,你们说什么呢?”彦老爷问道。
彦遥垂眸道:“儿子想过几日去建善寺上香,问耿家哥哥近日做何事。”
年少情爱让人发笑,不等耿耀说话,耿母就连连道:“刚好老二最近都无事,你若是不嫌弃,就让他陪你一起去。”
彦遥面颊染上绯红:“有耿哥哥陪着自然是好,阿遥怎会嫌弃。”
耿耀:???不是,他有点懵。
“娘,家里肉摊上少不了我。”
耿母暗瞪了他一眼,笑的乐呵道:“哪里的话,家里这么多人,我和你嫂子顾得过来,你爹这几日不出城了,家里人手足够。”
耿父:“对对,我这几日都没活计,不出城了。”
耿母:“你就好好陪着阿遥去上香吧!”
彦遥低头害羞状。
耿耀:......真的没人在乎他吗?
官道由石块石条铺成,耿武和另两个捕快出了城,到了昨夜驿骑晕厥之地,三人先把官道近处查了查。
“驿站速度可真够快的,我们接到消息就来了,这马匹居然已经拉走了。”
“要不说我们是苦差事,人家架着驴车过来把马拉走,仵作查后没问题,转手一卖分分银钱,我们这倒好,走着来,湿脚泥地的转悠,到了连句夸奖都听不到。”
此时他们鞋底只沾了些许的湿泥,其中一个捕快望向一侧山坡:“要上去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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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雨大,怕是浇湿了三四寸。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三人握着刀上了山坡,耿武主动选了个泥土湿黏的地方。
“这真是,粘脚的,拔起来都费劲。”捕快抱怨着,用刀鞘拨着两侧的草丛。
还好今日是个艳阳日,草上没了水珠,若不然衣服都要湿个大半。
耿武道:“今日辛苦了,回城我请客喝酒。”
话落,又想起他已不是捕头,但见那两人哈哈笑着说好,也就又随着说了两句。
刀尖挑开杂草,底下的泥土与旁边齐平,颜色稍有差别,土质反而更紧密了些。
耿武用刀插入挑了下,果然如他所想,上面被人用石头砸过一遍,底下的土质却是松散的。
他刚想回头叫那两人过来,脑中一闪而过耿耀的身影,昨日耿耀一早出了城,今早他出门的时候都没回。
虽觉不可能,却还是道:“这边没什么,你们可以去下面坐着休息,我再去看看别处。”
又道:“刚巧那边是片桃林,若是没有主,我等下摘几个桃子过来。”
从这里走过去都是泥路,另外两个人直道好。
边把刀收入鞘中,边笑道:“还是你尽职,我们就下去偷偷懒,泥土甩不掉,脚上跟戴了镣铐一般。”
为怕那两人生疑,耿武目光如炬,脚上的步子却不慢,走动中带动泥土飞溅。
走到桃林都未发现异样,原是松了口气,余光看到一抹油黄,忙大步走了过去。
蹲下身,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农家的油纸伞图便宜,不挑花色和图案,大多都是油黄色。
可刚刚巧,昨日他二弟耿耀出门时,就打了这么一把油纸伞。
“耿武,你干什么呢?可是发现了什么?”
耿武喊道:“没有,解手呢!”
那边哈哈大笑:“那你摘桃子的时候记得洗手。”
快速的把油纸伞埋好,耿武洗手后摘了几个桃子,回到山坡道:“回城吧!”
三个人一起回到官道,各自跺了跺脚。
“洗鞋的时候我老娘又要絮叨了。”
“哈哈,娶个娘子或夫郎,成婚后别说干净的鞋子,天天都不想从被窝里出来。”
三个人说着浑话走了一段,耿武装作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猛的停住脚。
“怎么?”
“我娘子给我绣的荷包不见了,估计是刚才落下了。”
“回头再让你娘子给你绣一个。”
“不一样,这是成婚当日她送我的,要是丢了她怕是饶不了我。”耿武面露着急:“你们先走,我回去找一眼,等下跑着追你们,不影响回城一起喝酒。”
“行,那我们走慢点。”
耿武手握着刀往回跑。
再次回到湿地处,耿武抽出刀,狠狠朝下插去,一路顺畅,只有些许碎石混杂在里面。
当快插到刀柄处,耿武终于察觉手感不对,猛的抽出刀。
明晃晃的刀反射出冷光,刀尖一抹红,很?浅,却能瞧出是血。
抽离时的泥土把刀的血清了大半,只残留了这一点。
耿武心下一沉,快速的踩了下,把杂草又往这边拨了拨。
他掏出怀中的荷包在地上蹭了些湿泥,这才下了山坡去追那两个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