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舀至大半的时候,芳枝似想起什么,忽地扔下木瓢,拿着桌上的油灯匆匆追了出去。
而此时,前去小解的男人已迎着微亮月色走到了菜地前。
农家茅房多以旱厕为主,搭建方式简易却各有不同。
有条件的人家通常会用瓦片和石砖砌间牢固且遮蔽性强的农家茅房,而普通人家便是像姚家这样,在茅房顶棚简单铺些茅草,外围则是立上几块不高不矮的板子用以遮挡。
早年建房时,姚老汉为了方便给菜浇肥,便把茅房建在了自家灶屋后头那块菜地边上。
隔着菜地,邵明廷瞧见了不远处的茅房,正想沿着一旁的小径走去,一时没注意,险些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他顺势看去,发现竟是从菜地里支出的一根粪瓢棍子。
无心了解粪瓢为何会被搁置在地上,邵明廷想,若是有人如他这般在夜间经过此处,定是稍不留意便会摔上一跤的,实在危险了些。
正当他躬身去捡时,下腹传来的急促之意叫他顾不得其它,当即迈步进了茅房,又三两下解开裤带放了出来。
许是憋得有些久,在潺潺水声将止之际,男人似觉脊髓发麻,不禁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舒爽还未平息,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断。
闻声,邵明廷心头咯噔,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提着灯向他跑来,嘴里还念叨着:“阿廷哥哥,我记得茅房里有个坑,我给你拿了油灯过来,你别踩到那坑了,小心……”摔着
还没等话说完,他便听到“哎哟”一道惊呼,紧接着是油灯咚咚坠地的声音。
火光一灭,吸气声同时从两处地方传出。
芳枝被绊倒在地,用掌心撑起身的一瞬突然被脚下传来的痛意拉扯出声,不由得皱起了一张小脸。
从茅房木板上端的空隙中,邵明廷看着趴在地上的一团身影,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是看着人摔下去的,也知她因何而摔:是方才那支他未及时捡起的粪瓢。
一想到这儿,邵明廷心中生出几分自责,匆匆忙忙提上裤子前去察看。
“小枝……”
见男人来到跟前,芳枝怕他担心,仰起头扯了个笑脸说道:“阿廷哥哥我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摔啦,我好笨,还想着提醒你别摔,结果自己先摔了。”
尽管月色忽暗忽明,邵明廷仍是不难察觉到她面上牵强的笑意和微微蹙起的眉心。
沉默片刻后,他试探着问道:“当真没事吗。”
芳枝悄悄挪了挪自己的两只腿,在确认只有左脚扭到后,忍着疼轻快回道:“嗯嗯,就是小小地摔了一跤,没事的!”
话落,邵明廷神色不明,心中忽然有些气恼。
也不知这小人儿如今在逞什么强,分明是一副爬不起身的模样,还故作坚强地说着安慰他的话。
责怪的话无从说起,邵明廷心中无声叹息,下意识想将她先从地上托起身来,只抬手的一瞬,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妥。
他的手…方才扶过那物……
手上动作一滞,邵明廷面上立马升起了几分不自然,好在被夜色掩盖,倒是叫地上的女娘察觉不出半分。
芳枝抬头之际,月亮正被一大团云掩在其中,她看不见站在自己跟前黑乎乎的身影是何种神情,只是觉着被人看见自己这番狼狈模样,面上忽然有些火辣辣的。
啊啊啊好丢人!
芳枝心中嗷叫起来,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将人打发走,却见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分明是如了自己的愿,可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想到菜园里只剩她一人傻傻趴在地上,芳枝咬着牙关撑起了半截身子,脚边传来的痛意却顿时叫她红了眼圈。
芳枝本想稍加缓和,又想着自己已经受了疼,索性不如干脆利落些起来。
随即,她忍着疼一鼓作气翻正了身子,坐在地上摸索着如何起身。
也不知怎地,手撑在地上使劲儿时,脚也忍不住跟着一并发力,呼哧呼哧试了几次都不成,将她急出了满头汗,发恼似的抓起一把土撒气。
原以为只有一只脚扭了是可以慢慢摸起身的,可现在……
“起不来…阿廷哥哥也走了……”
芳枝小声咕哝着,忽然有些后悔了。
忽远忽近的阵阵虫鸣声如一曲悲乐响彻在夜色中,芳枝屈膝抱腿坐在地上,心里莫名地难过起来。
鼻尖泛起酸涩,她不由地吸了吸鼻子,一张小嘴撅着,似在极力忍着不掉眼泪。
邵明廷净完手过来,见到地上那团孤零零的小身影不由地摇了摇头。
他算是发现了,她不光性子娇,甚至还有些倔。
那日从牛背上下不来都知向他讨要帮助,这会儿摔了跤竟闷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心中升起一股郁气,邵明廷径直走去,拦腰抱起了地上的人儿。
“你想在这儿坐到何时?”话一出,连邵明廷都未察觉到自己话语中带了些不同与往日柔和声调的严厉。
身子腾空的一瞬,芳枝下意识抬手去攀附东西,睁着盈润眼眸看去时,才反应到本已离去的人折返回来了。
她惊喜不已,呆楞之际连泪从颊边划过都没注意到,而她身旁的男人则是透过月光,恰好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晶莹。
见此,邵明廷心紧一瞬,以为自己方才的话说得重了,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开口了。
“阿廷哥哥我有事的,我脚疼…起不来……”芳枝像是丝毫没听见刚才那番“重话”,急切地向他传达自己的困境。
此时说话的人和那时笑着说没事儿话的人仿佛是两个人一般,她也觉自己有些矫情,悄悄把小脸埋进男人的怀里藏着了。
咕哝声毕,邵明廷只觉心口忽地热了一团,低头察看之际,只见怀中人儿将脸靠在自己心口处,一呼一吸间,感受着湿热鼻息穿透衣料轻轻喷洒其间,而那处,好似被蚊虫叮咬一般泛起了轻微的痒意。
压下心间异样,邵明廷正色道:“我带你离开就是。”
在滚烫怀抱中摇摇荡荡一阵,芳枝并没觉着有多热,只觉心安极了。
正拐过灶房转脚,二人迎面遇上了散步归来的一行人。
见二人这般情形,姚老汉神色慌张地上前问道:“幺妹这是怎么了?”
被家人关心,芳枝不得不从怀里钻出脑袋回道:“没,阿爷…我就是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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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摔着了?这么不小心。”
见姚老汉皱起眉头欲有责怪之意,邵明廷出声解释道:“小枝方才为我送油灯,不慎被地上的粪瓢绊倒了。”
“粪瓢?”姚老汉迟疑出声,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惊呼一声,“哎哟!怪我怪我,定是我下午那会儿浇了菜忘收捡了!”
“幺妹可是脚摔着了?”不等芳枝点头,他又出声,“明廷,你赶紧把幺妹送到屋里去,阿爷这就去找药酒!”
姚老汉离开后,一旁的姚芳叶本想上前为人引路,却被身后的人扯住衣裳。
她疑惑地回头,却见姚芳苗附到耳边悄声道:“叶儿,你该不会是想领幺妹夫进咱那屋?可别,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你这叫添乱知道吗。”
见她似是不解,姚芳苗也懒得解释:“幺妹她不是给幺妹夫送灯才摔着的吗,自然该让幺妹夫照顾才是!”
邵明廷曾在家常话中知晓了姚家三姐妹自小到大睡一屋的事,如今两位阿姊尚未婚嫁,若他贸然抱着人进到那屋,实在有些不妥。
见二人在旁小声交谈着什么,他向怀中的人儿低声问道:“小枝,我不方便进阿姊的屋,先将你带去先前的那间屋,可好?”
芳枝知道他指的是那间杂房,点了点头应下了。
进了屋,芳枝这才在灯火映照下看见了自己沾的满身土,见男人抱着她径直向床边走去,她慌忙制止道:“不能去床上,会弄脏褥子的!”
随后,芳枝四下打量,见屋里除了简单拼出的一张床和窗旁放的一只木柜,还有的就是墙角边垒高的木板了。
“那儿那儿,阿廷哥哥你将我搁到板子上去。”
见女娘兴奋指着前方,邵明廷视线随指尖探去,只见墙边摞着约莫三尺高的木板,虽是长短不一,但好在垒得较为整齐。
他有些不放心,抱着人走上前后,腾出一只手往板上使了使力,在确认稳当后抬手的一瞬,却见自己手心覆上了一层薄灰。
“小枝,这木板上有许多灰……”
芳枝管不得太多,只想着不能把床弄脏,趁男人犹豫之际,直接从他怀里扑腾着坐了上去。
等坐稳后,她摞了摞屁股,又摊开自己的掌心和衣裳,咧嘴笑着说道:“没关系呀,阿廷哥哥你看!”
衣裳上沾染的泥土印记尤为明显,邵明廷朝她手心瞧去时,只见其上连及着指节全然覆上了灰黑的污迹。
他一时无奈,抬眼间,只见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掩映在柔光下,女娘面上透着些许得意之色,但她却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
目光掠过那抹突兀痕迹时,邵明廷蓦地一怔,心中却忍不住地发笑起来,他只觉眼前的人儿好似那在泥地里撒欢打滚一阵后的猫儿,实在俏皮得紧。
“小花猫。”
先前在菜园那会儿,泪珠滑在颊边有些痒,芳枝就顺势抬手抹了一下,却不知自己手上的污泥混杂着泪渍在脸上抹出了几条黑痕。
听见男人口中的喃喃声,芳枝好奇问道:“嗯?阿廷哥哥哪里有花猫,在哪儿在哪儿?”
见她左瞧右看找猫的焦急模样,邵明廷忍不住勾了勾唇,轻声回道:“哦,方才它好似从窗边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