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了,老爷!”人仰马翻了一整夜,苏宅终于响起好消息。
苏大荣腾地站起来,扶着太师椅的把手,忙问道,“人在哪?可还安好?”
张管家气喘吁吁,犹豫着不敢开口。
“快说!”苏大荣昨夜得知儿子失踪,一时气急攻心,竟晕了过去。如今说话的声音尚且有些虚浮无力,难掩焦急。
“是,老爷。”张管家壮着胆子,禀报道:“是在青华山的乱葬岗找到公子的,人还活着。”他说的还是委婉些,人的确活着,但能文能武是活着,留存一口气也是活着。
苏大荣才松懈下来的神经又陡然绷紧,“你说是哪儿?”
“青、青华山。”
苏大荣仿佛一瞬间被抽干精气,跌坐回太师椅,嘴里喃喃道,“终于还是来了。”
苏家小厮找到苏子城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衣衫凌乱地躺在恶臭难闻的腐肉枯骨间,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确定人还有气,小厮们七手八脚,忙将人带回家中。
苏大荣派人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苏子城医治。
“我儿子情况如何?”见大夫收回诊脉的手,苏大荣急切地问道。
“从脉象上来看,公子心神受损,当是受到严重惊吓所致。”大夫沉吟片刻,“我先开几副安神的药。”
苏大荣吩咐张管家带人去开方抓药,又将房里的人打发出去。他慢慢踱步,走到儿子床前,神情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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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陆三哥醒了!”阿云欢呼雀跃地奔出,急急向怀珠报喜。
沈怀珠忙放下手里的草药,疾步跑进殿内,只见安生躺着的男子已半坐起来,双目无神地打量着周围。
“怎的,又失忆了?”她环臂停步,着重咬着“又”字讥讽道。
陆三计上心头,迷茫地问道,“夫人,黑漆漆的,夜里为何不点灯?”
沈怀珠身形一滞,“你说什么?”
陆三又重复道:“夫人缘何夜里不点灯?我都瞧不见你在何处。”
沈怀珠狐疑地在他眼前挥挥手,陆三眼神木然地望着前头,丝毫没有看到眼前的手,看着不似作伪。然而此人狡诈多端,万不可轻信,沈怀珠思索片刻,从腰间摸出银针,夹在指尖,往陆三的眼珠子上送。
陆三神情如常,依旧没什么反应。针尖停在距眼珠子微毫处,沈怀珠堪堪收回,将信将疑道,“你现在可瞧得见我?”
陆三摇头。
沈怀珠蹙眉,她探过脉象,验过箭头,均未发现有下毒的征兆。
可陆三骤然失明,又是为何?
见怀珠迟迟不语,陆三似是明白什么,作惊恐状,“莫不是,我的眼睛瞧不见了?”
沈怀珠近身,打量他,“你可有别的不适?”
“有,头晕脑胀,这儿也疼的很。”陆三忙点头不迭,抬手指着心口。
沈怀珠不由分说,扯过他的手腕切脉,从容和缓,沉取有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难不成,当时中箭不仅心口,还伤到眼睛了?
再三切脉,都无甚异常。沈怀珠翻阅随身携带的医卷,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因由。当初师父讲授疑难杂症时,她贪玩,早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身份,写信恐带累师父,山高水远,亦难解近渴。
为辨清究竟何症,怀珠只身上街搜罗各式医卷,高门穷巷,但有医馆书铺,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另一头,自称心痛眼盲的人,端坐于馆驿书房内,就着侍从刚研磨的墨汁,提笔疾书。眼神清明,炯炯有神,哪里像个不能视物的瞎子。
香炉袅袅,缭绕梨木沉香,春光里熏得人醉。
陆清执一把按下案上的宣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裴容青住笔,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陆清执冷哼,“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装什么聋哑?”
裴容青:“……我又不是你肚内的应声虫,你问什么我就要答什么?”
“你……”陆清执气的冒烟,就要发作,裴容青赶在他当真恼怒前头,倏尔开口,“做戏便要周全,一个凭空冒出的失忆男子本就可疑,若再能文能武,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她,我别有居心?她可聪明的紧,一点也不好骗。”
“不好骗?你自称双目失明,她还不是信了,大街小巷搜罗书卷药材,要给你治病?裴观瑾,我可警告你,试探可以,做戏可以,但绝不许仗着这两个由头伤害于她,尤其,不许骗感情。”陆清执手中折扇如利刃,抵在裴容青的心口处,凉声警告。
裴容青目光落在折扇上,又缓缓抬眼,探究地望着当真染上几分恼怒的人,若有所思道,“你同沈怀珠,是旧相识?”
陆清执倏然收手,若无其事,“不认识,只是觉得孤女可怜罢了。”
“孤女可怜?我没记错的话,骗她去香云楼作饵还是你陆汝言的法子吧?事后还因戏没做全套,指责我妇人之仁,才过去多久,你便不记得了?”裴容青站起身来,绕着陆清执一面踱步,一面探问。
眼瞧着就要逼问出来,谁料扶影骤然推门,“公子,沈姑娘果真去了太平巷。”
裴容青挑眉,讥讽道:“大街小巷搜罗书卷药材,为我治病。”
陆清执满头雾水,看向扶影,没等到解释,先被裴容青一把薅出去,同上马车。
“她真是这么说的?”马车颠簸,陆清执抓紧扶手,不可置信道。
裴容青点头,“是。”
沈自秋之女,沈雨。
陆清执沉思不语,沈自秋这个名字他不陌生,算起来,他还得唤一声表姨夫。有记忆起,他就记得和父亲关系极亲近的好友,沈自秋是其中之一。
表姨母和母亲是族亲,出身将门刘氏。刘氏世代簪缨,钟鸣鼎食,是玉京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他的外祖父更是战功赫赫,深受先帝倚重。凭着这层关系,即便表姨母只是出自旁支的庶女,在婚嫁之事上配清贵门第也是绰绰有余,本轮不到寒门出身的沈自秋。他能和父亲成为连襟,娶得表姨,全凭父亲在其中斡旋说好话。
然而当年的事发生后,沈自秋是头一个独善其身的,连夜带着妻子家小逃出玉京,回到凤城老家,做了个芝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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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他不甚清晰的记忆里,他和表姨母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哪里来的女儿。
陆清执手指轻颤,冷静道,“玉京不是来信确认过,她是曹全秀的养女。你忘了,她随身携带的荷包正是曹全秀命人定制的,世间能用的起那般布料绣工的人,除了后妃公主,恐怕再没旁人。”
“当日你不是还瞧见,她和眉山的人暗有往来么?能让他们暗地相护,怎么会是素昧平生的人?”
裴容青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陆清执绷紧下颌,没再言语。
“在这点上,我也不太明白。但是前日在青华山,你也瞧见那个故弄玄虚的男人,口中有关沈家灭门的事不像作假。若她不是沈氏女,难不成是专门做给我们看的一出戏?”裴容青蹙眉沉思。
太平巷,一间简陋的瓦房内。
虚掩的大门陡然打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妪用力把青衣女子推出,不耐烦地连声道:“走走走,我不认识你说的人,赶紧走。”
沈怀珠截住要关上的大门,问道:“大娘,那周行白您可认得?”
老妪闻声,面色微变,又沉下脸,不欲多言道,“不认得,姑娘还是赶紧走吧,莫要再登门,我们不欢迎你。”
大门啪地合上,独留女子在门外。
巷口停驻的马车里,有人掀起帘角,暗自窥视。
陆清执叹道:“她竟能查到朱藜头上,倒是聪明。”
裴容青白他一眼,“她可不是你能取乐的女子,收收眼珠子,小心叫发现,真给你戳瞎。”
“……”陆清执无语片刻,说起正事来,“朱藜死活不肯吐口,你预备怎么办?”
裴容青闭眼,淡声道,“等。”
“等?”
“这不是有现成的果子,缘何不摘?”
“你当真觉得,举子闹事被赐死和青州的事有关联?”
听到青州二字,裴容青心内骤然钝痛,面上仍如水淡然。他依旧闭眼,“未必无关。否则咱们这一路,怎么总有人跟着,时刻监视呢?”
话音刚落,马车外响起兵刃相接的打斗声,百姓呼喊逃窜,乱作一团。
骚动声引得沈怀珠侧目,华贵的金顶马车停在巷口对面,很难不让人注意。她回头望着紧闭的木门,弯了弯唇角。
回到观音庙,沈怀珠率先去瞧了陆三在做什么。
听到脚步声,陆三缓缓睁眼,眼神空洞地望向沈怀珠的方向,试探道:“可是夫人归家?”
沈怀珠放下搜罗而来的书卷,隐约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夫君这般想我,竟一刻也离不得?”
夫君?陆三含笑的面容愣住一瞬。
旋即笑得似春日里盛放的花儿,灿烂多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怀珠假笑道:“夫君心爱,我自欢喜。只是骤然失明,我医术粗浅,翻阅许多书卷都无所获,恐怕余生夫君都瞧不见我的面容身姿,怎能不叫人遗憾呢?不如,我画幅小像,夫君以指代目,好好在心里记住我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