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序只记得三叔母姓秦,小字明希,宜村人士,与三叔宁正年少相识。
那时宁家的日子刚刚有些起色,但说不上有多富贵,父亲在城里管生意,攒了些钱送回家将旧宅简单翻新一边,他们在这个时候成亲,不为对方的钱财,只求在一起过安稳日子。
与其他几位叔母姑父不同,三叔母出身简单,祖上无名,家境只比当时的宁家好一点,后来宁家发达,三叔母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目中无人,仍旧本本分分地过日子,衣食住行一切从简,身为弟媳尊敬兄长,既为嫂子,对那时还年轻的姑姑也颇为照顾。
与三叔成亲十年夫妻颇为和睦,原来有一个长女,名唤宁潇,却在八岁时意外落水身亡,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名唤宁朔,三岁时因病夭折,女儿未敢起大名,只取了小名叫阿福,一岁死于高热。
几年里三个孩子相继离世,三叔母深受打击,在宁府日日不得安宁。
阿福去世第二年她提出要与三叔和离,三叔没说什么,点头写了放妻书,给她一笔钱财和一处记在她名下的宅子便送她回宜村,此后宁知序就再也没见过她。
母亲在世时与三叔母走得最近。
二叔母出身书香世家,自幼管教严格,嫁到宁府之后虽然与母亲也有走动,但不曾交心。
四叔母去世得早,堂兄是本县长官,因为大哥的缘故,四叔母娘家那边时常派人来看望,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联系。
姑姑十八岁时嫁给一位姓白的进士,如今在外地做官夫人,多年不曾回家。
因此三叔母虽然出身比不上其他两位叔母,在为人处事上颇对母亲的胃口,两个人便如同亲姐妹一般,十年来无话不说,情比金坚。
母亲刚过世那段日子,宁知序悲痛欲绝,也是三叔母陪在自己身边,像母亲一般哄着他,那时她承诺此后她会把她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只可惜后来阿福夭折,她连自身都无法保全,更别说他的事。
“潇潇阿姐比我大两岁,自幼聪慧,她死的时候我才六岁,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但那天三叔和三叔母如何哭泣如何唤他的样子还印在我脑海。”
宁潇三岁识字,五岁便会拨弄算盘,六岁看得懂账本,那时爹还说以后要将宁府的生意交给她看顾,却没想到没两年她就溺水而亡。
宁知序有时做梦也会回到那天,虽然那时候他才六岁,在梦里却因为现实的希冀而生长出十六岁的身躯,只为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这样或许之后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其实从前三叔对我也是很好的,只是从那件事过后,他便不怎么再与我说话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只当三叔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以前吊儿郎当,除了哄媳妇带孩子就是逗鸟听曲的人,从那件事之后便鲜少再开口与人说话。
直到阿朔出生,他才恢复之前的精气神,只是对孩子的事更加上心,总要亲自看着孩子。
阿朔去世的那一年,他前所未有的颓废,后来阿福出生,他仍然提不起什么力气,疏忽之中阿福也走了,他便疯了,三叔母走的那天他一个人在后院笑了一整天,之后说话就总是颠三倒四,做事糊里糊涂,偶尔会清醒,清醒的时候就躲在房里哭,谁也不见。
苏静蘅到这时也才第一次知道他三叔和三叔母身上的事。
从前不细说,随便听他提起一两句也只会道一声可惜,如今再听他说起,止不住有些心痛。
那可是三个孩子,她一个外人都觉得无法接受,跟别说生养他们的母亲和父亲。
“阿朔走路说话都迟一些,虽然比不上他姐姐,大家却依旧喜欢他,自然,他也喜欢我。”
说到这儿宁知序眼里的光都柔和许多,那是他有记忆之后宁府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弟,别人怕他手脚没轻没重伤了阿朔,三叔母却不介意,阿朔先学会叫娘,然后是爹,再然后就是他,叫的不是“哥哥”,而是“序序”,听起来像是要撒尿,可他知道他叫的就是他。
若是阿朔没死,他在府里便多了个玩伴,上房揭瓦,爬树掏蛋必然有他的一份。
这么些年他不敢想起之前的事,或许是刚开始那两年总要经历一些梦魇,他只能逼迫自己不断淡化对这些事情的记忆,所以此后三叔母也从来没入过他的梦,他好像要彻底忘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如今再听到宜村的消息,他不免有些恍惚。
宁知序想着,摇头自语道:“我不能见她。”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说过后来的那些消息,那些说他命中带煞,克死阿朔和阿福的话若是传到她耳中她作何反应?
宁知序觉得她一定不会相信。
也正是因为她不相信,所以她一定会为他出头。
没必要,她不想回宁府去面对那些事那就不要回去,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交集,从前的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希望她在宜村好好过日子。
宁知序正出神,忽然感觉一团柔软从鬓边划过,视线重新聚焦,就看见苏静蘅正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边摸边说:“唉,不要伤心了宁知序,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们改变不了只能接受,日子是要往后看的,你一直念着过去,只会伤心只会难过,你一伤心难过,连做的饭菜都会不好吃了。”
“……”
苏静蘅眼睛里还带着水汽,明明更难过的是她。
说着,攥住袖口擦擦眼角的泪花,叹一声气,正要收回手,宁知序忽然有动作,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感觉往骨头里冲,苏静蘅惊道:“你做什么?”
宁知序紧紧盯着她,看她手指慢慢蜷曲,有些无所适从地回避他的视线,倏然松手,摸摸鼻尖,然后指着她手腕上的编绳转移话题,说:“没什么,这个绳子哪里来的,你编的?我也想要,为什么不给我也编一个?”
“这个是渺渺送的,不过你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编一个,过几天和渺渺一起去明光寺祈福,到时候请大师诵经开光,去晦气保平安。”
宁知序说:“我要,我要你给我编的,桃花宴过后去明光寺?”
苏静蘅点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宁知序没回答,他想去又不想去。
想去是因为他想和苏静蘅一块儿去玩,不想去是因为他只想和苏静蘅两个人玩,不想带元渺。
真是,她不是有相公吗?干什么整天要和他娘子在一起,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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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苏静蘅都没空和他一起玩了。
说好了平日没事他在屋外编东西,她在檐下缝衣服,两个人说话聊天,看两只燕子在檐下搭房子,这样的日子多好啊,现在呢,没事就“渺渺长渺渺短”的,感觉渺渺才是她相公,自己真的就是个厨子。
“你要是这一次不去,四月初还有浴佛日,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听说那几天明光寺有法会,还会分七香汤给百姓,我们去随喜供灯,请佛祖保佑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哦,那我就四月跟你一起去吧,到时候元渺姑娘也一起吗?”
“当然啦,那么大的事当然要和她一起了。”
“……”
算了,放弃挣扎吧宁知序,你还是安心当个厨子吧,当个厨子有什么不好的?颠勺的时候不是挺有风采的吗?
宁知序在心里安慰自己。
“说到明光寺,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在那里,不知道去明光寺的时候能不能看见他。”
“哦?他住在那儿?”
“不是,他在那里出家当和尚。”
宁知序:“……”
苏静蘅说:“其实我和他从小就不对付,他娘觉得他出家是因为我,都要恨死我了,若是被他娘见到我,恐怕要追着我撵我呢。”
“为你出家?”
宁知序一颗心瞬间提起来,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
“嗯。”
苏静蘅回想那时候的景象,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那时候我还小,柱子和我家住在同一个巷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总是欺负我,有次我娘给我编了两条麻花辫,一不小心被他剪去一条,差点没把我气死,因为这件事,我自己干脆把另一条也剪掉了,原本想告诉他我一点不在乎我的辫子,可我后来又想换了个主意。”
“他把我的辫子剪掉之后还整天到我面前晃悠,也编一模一样的麻花辫,我那时多聪明,没和他置气,每次他找我炫耀的时候我都夸他的辫子好看,说他就适合扎小辫子,夸了他整整一年之后,他终于真心实意喜欢上了麻花辫,每次都编一脑袋的麻花辫,说这样好看。”
“他娘也拦不住他,说他不男不女,但我坚定地站在他那边,说他有男子气概,男子就应该像他那样,一头麻花辫,走在路上所有人都看他,和他混了一年他对我已经非常信任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我教他喝酒,说男子汉都喜欢喝酒,我从家里偷我爹的酒给他喝,等他喝完醉晕了,就把他绑起来,等他醒的时候,一根一根把他的麻花辫都剪了,最后把他剔成了个光头哈哈!”
宁知序:“……”
苏静蘅说起这件事依旧容光焕发。
“后来柱子哭了很多天,他头发长得慢,我虽然被她娘骂了一顿,但因为她娘也看不惯他满头的辫子,对我也就没有继续追究,期间他有点失了魂了,他娘为了哄他,就带他去寺庙逛了一圈,原本是想让他知道天底下光头有很多,寺庙里面满地跑,没必要为几根头发就哭得停不下来,谁知道他去那儿听了寺庙里师父几句安慰开解的话,瞬间就开悟了,非要留在那里当和尚,不想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