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序得意扬扬,觉得她这样心地善良的人,绝不会做出揪着他耳根子教训他这等事,因此更加得寸进尺,龇着牙花凑到她脸跟前笑。
苏静蘅心口咚咚跳,然而理智还在,看他这副模样,伸出手一把按住他的脸将他往后推,边推边说:“你凑这么近干什么!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说着用力,宁知序于是一个猛地仰首,转眼就看见梁上蜘蛛网在黑暗之中泛着洁白的光辉。
“下次不许突然凑近看我!”她警告。
“……”
宁知序长叹一声,将脑袋正回原位,就瞧见苏静蘅拿着烛台准备回房。
“等一下。”
他叫住她,“光说我明天穿什么了,你呢?你穿什么?给我看看。”
苏静蘅头也不回:“反正我穿什么都好看,不需要特地挑选,你只等着明天看我穿什么就行。”
“啧。”
宁知序摇头,心里却说也是,不过她这么早就回房睡觉,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多无趣啊,天色还早,他们还能再聊聊的。
宁知序想从肚子里搜刮点话出来与她说,然而苏静蘅已经回屋毫不留情将门关上,只撂下他一人面对着黑寂的堂屋。
堂屋木门落了闩,外边月色银光从门缝照入,他站在原地,对着从门外泄进来的那一缕月光愣了片刻神,而后收回思绪,将那些衣服全都收起来放回原处。
宁家打包送来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一个黑漆木柜,倒不算是很大,宽约两尺,高一尺半,柜子上下一共三层,每一层抽屉上花纹不同,从上到下分别是梅花、白鹤、双鱼的图案,皆由螺钿镶嵌而成。
有钱人家向来喜欢打几个这样的柜子放在卧房床边,他就算被赶去后院柴房,也能从之前的卧房里挑一个柜子带走用来存放贴身值钱物品。
这个柜子陪了他十来年,从前他还是正正经经的宁家二公子的时候,每日都有家仆打扫清理,后来落魄,就连柜子都跟着他吃苦,几年下来柜身上多了不少划痕,不过螺钿价值不菲,眼前还没到走投无路饿死的地步,就算真有这一天,光是这个漆柜卖了,就能换不少的钱,更别说柜子里还有些他这几年攒下的其他东西。
想着,宁知序从装衣服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褡裢,随即又从褡裢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第一层,里面除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还有一个荷包以及几个色泽鲜亮的发簪玉冠。
看着抽屉里的东西,他松一口气,似乎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想到明日要进城,心里忍不住开始兴奋。
好久没正大光明地走在洛城街道上了,也不知小时候常吃的那家点心铺子还开没开着。
明儿和她一起进城,路过点心铺子一定要多买些点心回来,请她吃个尽兴!
宁知序将荷包和小木盒都拿出来,借着外边照进来的微弱光芒扫了一眼,随即听见隔壁床板吱呀声。
苏静蘅正上床准备休息,脱了衣服裹了被子躺下,隔着墙听见旁边还有声音,于是轻轻敲了敲墙壁,对他说:“你早些睡,明日进城来回走那么远的路会很累。”
“嗯,好。”
宁知序忙应声,随后将荷包撂在桌上,拿起木盒手指在盒身上摸索,按下一个开关,那木盒“啪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玉镯,镯子上缠着鎏金纹路,几颗宝石点缀其中,在黑暗中发出耀眼光芒。
他仔细端详着玉镯,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将盒子合上,打开柜子第二层,里面是一方手帕包着一只长命锁和一对孩童戴的银手镯,银质饰物放久了略有些发黑,不过影响不大,他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至于第三层,他没打开,确定上两层里面的东西没少,就彻底放下心,借着微弱的光辉脱了衣服,坐在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对着屋里呆望一阵,然后躺下准备睡觉。
被子一直蒙到口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地转,他警惕地扫了一眼堂屋内的景象,从地缝里钻出的虫蚁,到房梁上悬着的蜘蛛,每一个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而后又忍不住起身去确认两边房门是不是都关严实了,双手拽住门推推又拉拉,确定这两扇门只是看起来简陋,实际结实异常,才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特别安心,始终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对眼睛鼻子在外面。
不知何时山间起风,草木被吹得哗啦啦响,苏静蘅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没睡着,床板吱呀声落在宁知序耳中,勉勉强强使他心安一些。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来,外边天依旧黑着,不过隔壁房间走路声明显,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他连忙翻起身,打开门瞧了眼天边的月亮星子,约是卯正时刻。
对面山头村子里的鸡一声一声地叫,山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回屋时正好瞥见东屋窗前微弱的灯光,他立刻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跑到窗前,捂着嘴巴装模作样地喵两声。
苏静蘅正对窗编辫子,听见声音惊喜道:“哎?有猫!”
宁知序又叫两声。
苏静蘅发觉不对劲。
这猫怎么叫得这么难听!
“宁知序!是不是你!”
宁知序夹着嗓子说:“不是不是,是猫仙大人来抓你来了——”
话没说完,窗户砰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人,苏静蘅气冲冲地提住他的耳朵,道:“猫仙?你再喵两声给我听听,让我瞧瞧是真猫仙还是登徒子!”
“啊啊啊!”
登徒子?
宁知序一边叫一边抬眸看她,紧接着愣住。
她今日穿的一身桃粉衫子,料子平平无奇,绣花却极为讲究精美,衣领衣袂处花叶相缠,身上碎花依次点缀开来,一眼看去让人眼前一亮。
衣服上两枚盘花布扣系得工整,露出里面半截杏色里衣领子,乌发分成两股,在耳后编作细细的麻花辫,再盘成双螺小髻,单留两股撇在耳后,手打的杏红穗子挂在辫子上,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宁知序看呆了眼,但很快猛地回过神,想到她已经收拾好了,反倒是自己,蓬头垢面,没个正形,太丑了。
不行不行,赶快跑!
他从苏静蘅手里挣脱,一句话没说就蹿走了,回到房里赶紧换衣服,全然按照她昨晚的要求穿,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压根找不到个镜子照照。
可恶,今天去城里还要再买个镜子回来。
要小的那种,他要随身带着!
收拾好自己,苏静蘅从屋里敲了几下门板,提醒他自己要出来了,宁知序捂嘴轻咳两声,跟她说:“我好了,你出来吧。”
话落门口并没有动静。
嗯?
难道是他想错了?
宁知序疑惑地走上前,这时里面传来声音:“你刚才看见我今日是何打扮了?”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宁知序觉得莫名其妙,说,“放心,好看得很,旁人见了肯定说你是绝世大美人!”
苏静蘅在屋里说:“不行不行,你得忘了。”
“啊?”
他是神仙吗?说忘就忘。
宁知序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闭上眼睛说:“我试试哈。”
其实根本忘不掉,不仅忘不掉,一闭上眼睛,那模样反复在眼前出现,扰得他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苏静蘅问:“忘了没?”
“忘了忘了。”
没忘没忘!但是顺着她的意思说肯定没错,后面怎么样就见仁见智,看他能不能反应及时了!
苏静蘅于是说:“那我要出来了。”
宁知序瞬间懂了。
不就是嫌刚才他出现的突然,打断了她的准备,没让她“璀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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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非要重来一次,成啊,他肯定好好表现让她满意!
念罢,门打开,苏静蘅从屋里走出,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夸张地走到他面前转个圈,还没开口问怎么样,宁知序看她一眼嘴巴随即就跟着动:“哇!”
太捧场了。
苏静蘅很满意,又伸出一只脚,撩起裙子,给他看自己的鞋,和衣服是差不多的颜色一样的绣花,宁知序又:“哇!你这从头到脚都是成套的!好看!”
虽然夸得不怎么样,但这模样真跟见了宝贝似的,苏静蘅得意收回脚放下裙摆,夸他:“你今天这一身也好看!”
“都是你的功劳。”
宁知序笑笑,盯着她的下裙摆,问,“你脚伤真的好了?我看怎么还有点跛?”
提到脚伤苏静蘅就不高兴,瞬间收了笑,说:“还有一点,稍用力就有些疼,不用力就没事。”
“那今天——”
“等我走累了你背我。”
“肯定!”宁知序没有丝毫犹豫。
苏静蘅冲他一笑:“那就这样,先洗漱,再煮两口粥喝,撑到城里我带你去吃点心。”
宁知序两眼放光,这一点他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今天进城有的玩。
煮粥这样的事他自然还是愿意做的,苏静蘅拗不过他,听他的话,放他一人去灶屋干活,自己则是去收拾了个空包袱带着。
宁知序给她做的那个小篾篓她也顺手带上,从家里找了根绳子系着,斜挎在身上,银钱就放在里面,若是从城里买些点心带回来,放在这篓子里正好,不用担心被压坏,还能随时掏出来吃。
挺好!
天微微亮,两人吃了粥便锁上家门,一起往洛城的方向去。
这个时辰山里百姓大多已经起来干活,一路上遇见好些个,都难掩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等他们走得远一些,一群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指着他们的背影说说笑笑。
宁知序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反倒是苏静蘅,觉得无所谓,拿着她那根拐杖,遇见地上有坑就戳一戳,看见路上长着野草就扫一扫,遇见好看的花顺手摘了往头上戴,还不忘给宁知序也戴一朵。
她自己挑了朵粉的,给宁知序挑了朵黄的,往他脑袋上戳的时候看见他不自然的神情,这才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宁知序摇头说不是,但也没告诉她其他的原因,问她:“累了吗?要不我背你?”
苏静蘅说:“才不要,等回程再说吧,我现在想自己走。”
采花采草,看山看水,还是自己走路更有意思。
宁知序没说话,就这样一直憋着,憋到城门口从怀里掏出宁家玉牌,原先前后排队的人纷纷退避,苏静蘅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哦,原来路上那些人和这里的人一样,是猜到他的身份,嫌他晦气,所以才避着他的。
这下轮到宁知序面色不变,看起来颇为严肃地等守卫放行,苏静蘅心里憋着一股气,紧紧盯着那守卫。
她脾气不好,若是那守卫敢露出半点嫌弃害怕的神色,她一定会忍不住刻薄他几句。
所幸那守卫满脸厌倦,浑身上下充满了不想干活的死气,即便认识宁家的玉牌,知道从城外来的除了宁家二郎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挥挥手就放行了。
进了城,走在街道上,那些异样的眼光愈发多起来。
就算宁知序已经做好了被人认出来随时被嫌弃被攻击的准备,对此还是有些不明白。
城里人都认识他?
不应该啊,他好几年没出过宁府了,外边的人压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会个个都害怕他?
他满心不解,这时苏静蘅拽拽他的衣角,跟他说:“你别怕,这里的人全都认识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宁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