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郁撩开珠帘,进到殿内。
天色渐晚,帝王此时前来,又毫无预兆地把人带进宫,即使骗了昭韵宜身为宫妃,可素玉心里还是担忧,凝在桌边迟迟未退。
“臣妾参见……”
昭韵宜即刻欲起身迎接,还未站起来,手就被男人先一步扣住,直至坐在对面,也未曾见人松开。
摸不清帝王此刻前来的心思,素玉心一横埋头往前,没走几步便被呵住。
“下去。”
愠怒凉薄的声音霎时响起来,素玉手一抖,茶盏摔下去,碎了满地,也让她身子骤然僵住。
听见动静的全德福匆匆进殿,瞧见里头情景,忙把人拉出去。
“咔嗒”,门合上,殿内顿时寂静。
男人按着的手松开,昭韵宜察觉到,无意识松了口气,紧绷的肩一同松懈下来。
凌郁看在眼里,慢慢落到腿上的手无声渐渐攥紧。
瞧了眼对面的人,昭韵宜主动开口:“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多谢陛下为臣妾请的太医。”
桌面放着的药汤已然见底,凌郁注意到,他喝了口茶,余光落在昭韵宜面上。
“可有记起什么。”他缓缓问。
昭韵宜摇头,就听凌郁道:“方才那人是你的贴身宫女。”
没有疑问,是在告诉她。
“臣妾记得。”昭韵宜回。
“是吗。”凌郁捻着杯璧,昭韵宜不禁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还未细想听他又道:“除此外呢。”
还记得什么。
视线内,对面的女郎依旧摇头,得到想要的结果,又扯了几句其它的,凌郁放下茶杯,与昭韵宜四目相对。
见他望过来,昭韵宜唇畔即刻扬了笑。
她有着双美到极致的狐狸眼,静静望着你,便会让你不觉心生怜惜。
一如此刻,浑然勾人而不自知。
月色朦胧,为她镀上层浅柔氲雾的光,笑意盈盈的眸内此刻俨然只有一人倒影。
凌郁紧握成拳的手倏地一松。
也好,从前的事忘了也便忘了,日后他们一起待在皇宫,又有何不好。
至于那人……
想到养心殿内躺着的那封奏书,他目光不动声色垂下去。
连自己夫人都护不住,归根到底,本就是他裴庭无能。
夜渐渐深了。
帝王没有宿在揽阙宫,临近亥时,嘱咐昭韵宜早些休息,凌郁便起身离去。
……
殿内熄了灯,刚醒的身子尤为疲惫,因而这一夜,昭韵宜睡得格外深沉,素玉轻合上门,守在台阶处。
“昭小主身子刚好,若再受些刺激出了什么意外,你我谁能担待得起?”
“你去外面瞧瞧,现在这宫里哪个不是亮着烛火翘首以盼,就等陛下临幸,你倒好,陛下来了昭小主这儿,想和昭小主叙话,你还拦着。”
全德福苦口婆心,围在素玉身边开口劝:“素玉姑娘,不是咱家晃你,你抬眼好生看看,这是皇宫,真真天子眼皮子底下呆着,不是随意什么人想来便来想走就能走的地儿……”
素玉守在殿外的台阶上,四周静下来,脑海里又渐渐浮起被拉出去时全德福与她说的一席话。
她亦能够听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人既然进了宫,那便再无出去的可能,就算能够出去,又有何处能比现下过得更为如意。
她知道全德福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况且她不也是选择了将那些过往瞒下。
素玉其实也没想要阻止,可她的小姐丢了记忆,短短半日接纳的事物太多,素玉担心昭韵宜一时缓不过来,也怕那个把她强夺进宫的帝王再做出什么残暴之事。
可观方才,素玉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怎会忘了,嫁人两载,没有母族帮衬,不依托外力,过去昭韵宜紧靠自己便能从容应对宗亲,将宁伯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即便遭此劫难,她的小姐又岂会是什么惊慌失措不懂权衡之人。
至于那另外的,素玉只知任哪里也好过那侯府,任谁也比那裴姓的强了去。
她脑子糊涂了,万不该如此刻意阻止,素玉恍然清醒。
风吹的铜铃脆鸣悠长。
月光疏凉,静静照着琉璃瓦,这一夜,注定有人要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
消息传到瑶光宫,宫女正为罗轻黛染着丹蔻。
凤仙花放进捣钵,加入明矾一并碾磨成碎末,敷在指尖继续用绸布包裹,反复浸染,几个时辰罢,丹蔻才算染成。
宫人跪地,禀报着刚刚搜寻来的消息。
罗轻黛将手心翻了个面,没作声。
银香候在一旁:“那昭美人哪里能跟娘娘比,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将陛下蒙骗了去,娘娘,可需奴婢将人提来?”
“急什么,既能晋位份又能让陛下为她出气,消息散出去,自有人比我们先着急。”
“……可是。”
罗轻黛掀起眼皮扫过来,银香住了嘴。
“揽阙宫那儿可曾派人送去过东西?”
后位空悬,阖宫上下当属贵妃娘娘位份最高。
新人入宫,以往罗轻黛都会赏赐些象征吉祥的物件,可这回因着生病,她忘了督促,其他宫人自不敢擅作主张。
“回娘娘,不曾。”
“揽阙宫那份……也一样?”
银香听懂了罗轻黛的意思,可新妃荣受恩宠不同,她有些拿不准。
“不过是介新人。”
下一瞬淡淡的声音传进耳内,银香暗斥自己多嘴,忙称是退出殿外。
……
灵华宫。
叮咣乱响的声音传出来,值守的太监相视低头,默默朝外退去两步。
得知陛下昨夜摆驾后宫,丽妃气得连平日里最宝贝的青红釉瓷盏都接连摔了好几个,此刻犹不解气继续拿东西乱扔。
“娘娘,我的好娘娘,您消消气,为了个区区才人气话身子不值当,您快歇歇。”
“什么才人!陛下刚宣的圣旨封她为美人!”苏念蓉咬着牙斥那宫女,问她打听出什么没有。
宫女奉承的笑:“回娘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就是个运气好被选进宫的孤女。”
另名宫女接过话:“不过是个孤女,就算得了美人又如何,娘娘的位份不知比她高了多少。昭美人病了,许是这样陛下才会去瞧,娘娘千万别气坏身子。”
“本宫生病也没见陛下来看看……”她砸瓷瓶的动作一顿,宫女出声还欲再劝,被她拍桌子的声音震住。
苏念蓉背过身坐在椅子上,口干的厉害想喝杯茶润喉,伸手却摸了个空。
茶盘重重摔在地上。
“你现在立刻就把那贱人立刻给本宫叫来,跟本宫争,也不看自己到底有几个能耐!”
“是娘娘,奴婢这就……”
“何须娘娘亲自动手,讨厌那昭美人的自大有人在。”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苏念蓉闻声望去,见是殿内外间候着的名小宫女。
片刻后,宫女跪在苏念蓉脚边,低声奏禀。
灵华宫侧殿还住着位嫔妃,同样美人封位,恰巧也是三月前进宫。
同日不同命,另外一人知道了,难免不会心生妒忌。
宫女言毕,苏念蓉弯着唇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有几分聪明,哪处伺候的,先前怎没见过你。”
“娘娘谬赞,都是娘娘教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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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奴婢夏草在东边院内烧火煮茶,不常有机会侍奉娘娘跟前。”
“抬起手来。”
夏草依令,擦了灰尘才将手露出来。
“从明日起,你就和她们一起在本宫院子伺候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办不好,本宫唯你是问。”
“是。”
……
天气晴朗,翌日早朝。
臣子陆陆续续从殿内出来,不约而同往两旁散去,石阶中央,一人被按住脊背,正由两名太监拖拽着往下走。
“昏君!昏君呐——”
老臣固执不肯离开,鞋子死死瞪着,挣扎间乌纱帽从阶梯滚落,他满头银发骤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白发人送黑发人,方大人属实可怜。”
另一人摇头,带着浓浓叹息:“谁说不是,好好的女儿吊在门前说没就没了,以后可怎么办。”
玉嫔突然暴毙身亡,方府半夜门环扣响三下,家奴出来查看,便瞧见玉嫔在牌匾下吊死的身影。
方大人上了年纪,一早入宫想为女儿讨个说法,却直接被连人带折子轰了出去。
宫里的娘娘深夜贸然出宫,却无缘无故在自家门前七窍流血身亡。
事情一大早传开,说什么的都有,众人心里明镜,今早入殿,却不敢多言。
接二连三的祸事似阴云罩在每个人头底,帝王动怒的结果,看看最近的例子便知,他们更加小心,如此想着,也将目光转向身后。
爵位已废,如今宁伯侯府的处境可谓真正不复往昔,艰难至极。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此时,府上的少夫人又抱病身亡,俗话说祸不单行,众人看眼下宁伯侯府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裴庭低头往下走,无视周围心思各异打量的目光。
今日裴庭入宫为的便是请求圣上开恩,准请钦天监择选时日,以让亡妻入土为安。
不乏几个与宁伯侯府交好的过来,出声劝娩让裴庭代它们向裴老爷问好。
“陛下也不是全然不留余地,贤侄也要宽心,上次虽驳回,但这次或许就能准了,路嘛,以后总会平的。”
陛下若能恩准宁伯侯府自行安排时日出葬,想必心中多少也存了赦免之意。
等气消了,再立些功绩为从前附议的事求求情,虽难了些,可好歹有盼头。
几人拍拍他的肩,毕竟现下情况特殊,他们不敢多待,说了两句赶紧走了。
宫阙青瓦静立在侧,镀金的牌匾高高悬挂头顶,刺目的光线射过来,眼前升起如日光晕,金碧辉煌的殿宇似也开始模糊。
龙首盘旋,一切威压皆来自那位独坐高台仅仅二十有一的年轻帝王。
裴庭收回了视线,埋首随人流散去
……
午后的暑气渐渐消退,阳光有云层遮挡,各处皆凉快下来。
青炉内加燃了助眠香,味道淡雅却很是奏效,是以,这几日昭韵宜间睡得格外安稳。
修养几日,她身子缓过来也将宫内情况弄清了大概。
新帝登基以来踏入后宫的次数并不多,如今后位仍旧空着,位份最高的当属居于瑶光宫的贵妃娘娘。
除了余外的两妃三嫔,大都像她一样只得了个低次位份。
这些时日往揽阙宫送礼看望的不少,亦不乏有挑衅生事的,比如在膳房,总有妃子巧合地想用和她一样的膳食。
这些事不由叫昭韵宜联想到素玉这些日子对她说的,她以往在宫内的‘悲惨’遭遇。
她虽升了位份,却还只是个美人,在偌大的宫内,根本算不得什么。
先前被害的经历摆在那儿,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是以认真收缀了番,昭韵宜拖着裙摆施然来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