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语录：暴行是罪行最好的掩体。
亨通米行暴乱后那场暴乱之后，洛城的夜变得异常宁静。让人觉得这巨大的黑色幕布下总是藏着点什么，让人分外不安。
安国寺悄悄的打开了一扇小门，门口黑马，黑马车，只是今日下来的人玉冠锦衣分外耀眼。
实真低头低头迎候道：“甯王这边请。”
脸色红润，身子挺得笔直的老甯王本可以大步向前，可他却故意整了整衣襟道：“今日是哪个殿呀？要是那丧气的珈蓝殿，我可就走了。”
实真低着头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在禅房等候王爷，若王爷嫌弃，我通知师父另择去处便是了。”
老甯王一听，是老和尚的私舍，这是坦诚相见呀。他想着，满意地迈开了步子。
这边志得意满，另一边的虞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但一切还要从白天说起。
失去虞炎后，虞天悯便从一众子侄里挑了个灵巧的，但这个孩子的性格和虞炎大不一样，他沉默害羞，甚至懦弱。
这让虞天悯大为吃力。因为自从前几日亨通米行暴乱后，洛州城已经大大小小发生多起暴乱抢劫事件。很多商户都关了门，现在连路上也鲜有行人了。
暴乱滋养的恐怖如病毒般蔓延开来，让整个洛州的商业几乎停滞。
作为洛州之首的虞家最受其害。
正如释平所说，银佛事件之后他太过贪婪吞下了太多资产。
现在一切停滞，没了收入，他不得不用虞家的家底来饲养这些产业，为他的狂妄买单。
他后悔、自责却无处救赎。
但还好，有释平。
自从验过虞炎的尸体后，他便把他放了。可他的眼睛似乎便就此坏了，到现在还缠着黑色的丝带。
瘦了一圈的他总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让虞天悯不得不天天把他带在身边。
释平喜欢待在有风的地方，虞天悯便让他坐到了窗边，帮他打开窗户。
在外人看来释平是虞天悯的一个累赘，但在虞天悯看来，释平是虞炎死后他唯一的解药，唯一能让他冷静的灵药。
此刻天色微萌，他端坐窗前，一只手臂撑在桌上，用纤细的手指轻抬起下巴，仰起他那苍白而俊美的脸去沐浴那刚刚撒入的和煦微光。
虞天悯第一次发现阳光居然能把人染成虚幻的米金色，让他美得亦幻亦真，仿若仙人般的存在。
随着日头升起，光越发强烈地照射进来，给他那神塑的侧脸打上一道金色耀眼的轮廓。那黑色的飘带似也想刷存在感，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起，多了一份灵动飘逸之感。让他真成了仙人一般。
窥伺的虞天悯终于看呆了，直到释平突然道：“有人来了，好像是个女人。”他才醒了过来。
的确释平瞎了后，耳朵特别灵敏。有时虞天悯甚至怀疑他那布条是个障眼法，是他用来迷惑众生的。
可他不敢想，因为他那偷窥的秘密实在难宣于口，会被他发现的。
不一会，董梅扶着绿萍出现在虞天悯的门口。
这是她来虞府后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他立刻让人把门都打开，还特意让人把释平挪到了他身边。
董梅行了一礼后，看了看释平，点了点头，便从绿萍那里捧来了多本册子。
“这是葬礼的一切花费的明细，这是葬礼的流程，这是葬礼打算邀请的名单。这是……”
虞天悯听着伸手在空中虚拍了拍，示意停下，“小姐做事自是极好的，不用看了。”
这话董梅不意外，但她还是默默的把那些册子放下了。
“还有一事，我本不该讲，但我觉得你还是早定夺的好。就是虞炎安葬之处。”
“于情于理，虞炎作为虞家的宗孙都该葬在虞家祖茔之处。但是你也知道此时封城，我们出不了城，尸体又等不得，你看……？”
这未宣于口的话，正是释平来这洛州城的目的。虞天悯不得不看向了他。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了，释平似乎动了一下，还碰翻了桌上茶盏的盖子。他似乎很尴尬，急急的去寻，却被水烫了一下，一失手，却直接把它摔了出去，落到了地上，金石碎裂之声让他的心思无处可藏。
虞天悯本是要帮他的，见他如此慌张的掩藏，不由卸了动作，看着他笑了。
董梅不懂，上前想去帮他，却被虞天悯用手拦住了。
“他会好的，是欲望的痴虫在啃食高僧的心性。这是高僧修炼的必经之路。对吧，小和尚。”
释平知道他看穿了他，朝他狠狠得瞪了一眼。黑丝带虽遮住了凶狠，但面上的狰狞显而易见。
虞天悯见状，觉得似乎单单揶揄还不够，补刀道：“你们看高僧这修行真不易，内心多挣扎，那么漂亮的脸都变丑了。”
绿萍听着字面的意思，转头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董梅知道这里话中有话。她听说是和尚杀了虞炎，而且很可能是一直跟在释平身边的嘉鱼。
她明白虞天悯扣着释平是想引嘉鱼自投罗网。但她总觉得这个和尚有些古怪，他有钱，擅于结交世家，很会做局。之前的银佛骗局，让她恨透了他。
但她还是不顾阻拦上前扶稳了他道：“小和尚，你要修行该去佛寺，何必在这染这俗世的污垢呢。”
释平一听猛得一凛，刚要开口，却听门外有人道：“家主，崔都督到了。”
崔都督来的早，所以当虞天悯和释平赶到虞家会客的厅堂时嘉鱼已经被捆绑着横在大厅中间了。
虞天悯见后特意拦下了后面的释平。
嘉鱼见那束着黑色丝带的释平又激动，又担心，他想张口，嘴却被堵住了。
虞天悯明白他的担心，朝他摇了摇头。
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不见。也好，还是别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的好。
见虞天悯妥帖的把释平安置好，嘉鱼欣慰而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崔向南不知不过几个眼神交汇，这两人已经因为释平互为了知己。他还是摆出一副枭雄的模样，一扫众人，没寻到到虞伯宪，有些迟疑，但看了一眼得力的虞天悯后，满意得踢了一脚地上的道：
“这就是杀了虞家宗主嫡子的凶顽。我本该拉到衙堂去审的，但眼下时局不稳。你应该知道的亨通米行的老板居然被被一个小伙子当街戳瞎了双眼。这世道……”
“我恐公开审理凭生波折，所以今日便直接将他带到虞家，任凭虞家处置算了。”
众人很快认出了凶手居然就是前些日子便在府上的嘉鱼，不免大惊失色，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下释平终于知道了，他想站起来，却被虞天悯的大手一把按住。
虞天悯知道崔向南的意思，你们虞家不是要一个交代吗？这，我给你们了。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被捆得如一个粽子的嘉鱼，他明白眼前就是个谎言。是崔向南搪塞给虞家的，他若应了，这事就算了了。他从今以后都怪罪不到他崔向南头上。
他按着释平的手站起身来，绕着嘉鱼看了一圈。
他很想着若拿仵作的证词当场揭开谎言，但他看了看满屋子虞家人，他收了性子，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
可虞炎的仇恨却让他绕了一个弯，道：“崔大人真凶都已经抓到了，那一车银两怎么没有顺路带回我们虞府呢？”
这一问让崔向南当场大囧，他低头搓着手道：
“不瞒虞兄，那一车银两我特意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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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拿去都督府好生看管，不料一个晚上的功夫就不翼而飞了。”
如此不入流甚至是不要脸的谎言，让虞天悯笑了。他拍了拍崔向南的肩膀道：
“一车银两而已，都督你要，和我说一声便是。何必还巴巴的找人守着。”
崔向南没想到虞天悯如此识大体。这让他一下忘了他之前的狠辣，心生攀附之意。
对，这才是他今天特意来虞府的目的。
他可不想做那小王爷的虎皮，他想联络虞家和其他各方力量重新夺回这个洛州城。
为了这个目的，不善讨好的他笑着道：“这车银两我日后自会还给虞家，但在此之前不知虞家可否与我先做一门生意。”
一个眼神让虞天悯看透了他的来意，他笑着迎了过去。他喜欢与虎谋皮，他要慢慢撕下虎皮为虞炎谋个真凶，为虞炎报仇。
而活在那黑暗里的释平感受到的却是另一个世界。他凭着他那灵敏的耳朵，听到了觥筹交错，听到了阿谀奉承，听到了溜须拍马，却听不到一声为嘉鱼谋不平，或是替虞炎的惨死喊冤的。
他的确看不见，但也突然不愿看见了。
他知道嘉鱼一定在看着他，他也知道嘉鱼一定很担心他。
但他不想见他。
前几日的安国寺一行让他终于解开了嘉鱼甘愿陪伴他多年的秘密，原来是麒麟会的安排。至于是不是如静睿王所言是出于姨母对他的保护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特别是当嘉鱼背着他去和虞炎一起出城后，他越发觉得嘉鱼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当然不相信嘉鱼会杀了虞炎，但他觉的嘉鱼瞒着他太多事了，同吃同睡的伙伴居然如此，让他后背发凉，甚至有些害怕。
他听到他呜呜咽咽的声音了，是在向他解释吗？还是向他袒露心迹。
释平突然觉得不重要了，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外走。那呜咽喊得更响了，似跟了过来。
黑暗中的释平突然想逃，但他看不见，摸索着往外走。很快他撞到了什么，眼看人要倒了，被人扶了一把。那人身材瘦小，说话冷冷的，“高僧这是要去哪里，小的带你去。”
释平听出这是虞天悯新带在身边的孩子，虞家远房的虞冰。
“我想去安国寺，董家小姐说的对，我该去那里修修佛了。”
这番交代后，释平真心觉得虞冰比不上虞炎。
因为直到黄昏时分他才给释平准备好马车。
就在他把已经不耐烦释平扶上马车后，他欲言又止的道：
“高僧，现在已经是黄昏了，日头没那么烈，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自己看看。毕竟这么束着不是长久之计呀。”
这时释平突然明白他心意，原来他在等，等到日暮昏黄才给他拉来了马车，如此用心让释平心中的不耐烦转瞬成了温暖。
当马车到了安国寺，天已经黑了，车夫本想来扶释平的，见他已经自己取下了黑丝带，稳稳地走下了马车。
安国寺释平是熟悉的，所以即使黑黑的不点灯，他也能寻着路。
他本想寻个偏殿去对着佛像静一静，却不知不觉来到了宝叶师叔的禅房附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之时，只听禅房里他的师叔宝叶大喝：
“当年你已铸成大错，如今却还不悔改，在城中掀起如此风浪，你知道现在这城中因你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
屋里另一人并未被宝叶这番呵斥吓到，反倒冷笑道：“当年我不过错杀一人，你们便合着伙来对付我。让我失了天下。怎么？还想重复你师父当年的手段，可惜虞家已经没人了，没人再和你们狼狈为奸了。”
释平一听脸色一白，身子都不稳了，扶着墙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