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双手死死捧着茶盏,眼球突出,双手颤抖着,带着瓷杯一下下磕碰着桌面,仿佛是回忆起了人生最恐怖的事情。
师寂明摸出一只小巧的青铜镂花圆香炉,打开盖子用镊子往里丢了几块淡黄色的固体。随着轻烟袅袅上升,一股柔缓的香气弥散。田先生的表情也稍微松弛了下来。
“吕一钧是怎么死的?”
“内讧。他逃到了双凤的时候,倒是带了一些兵,但到底是兵败逃出城的,几个心腹手下面和心不和。88年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不知怎的突然暴乱了,吕一钧就这么被乱刀砍死。虽然那个暴动的人也很快被其他人杀死,但人死不能复生,吕大帅的摊子很快也就散了。”
“真的吗?如果那些人真的甘于过上平凡日子,为什么黄雅兰这些年来还能一直收到他们邮的钱?”
“你连这个都查到了……呼,好吧,其实我也是猜的。夫人虽然一直带着我,但其实一直都不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猜是有人不死心,还想推翻新政府搞他们那一套。可能就是那个温茂。正好夫人生了孩子,搞不好就是温茂的孩子,他就让夫人回了登平埋伏下来,等着什么时候再回来……”
“呵,那你先看看这个。”
师寂明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两张折叠好的素描像,并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左边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黄太太牵着的那个小男孩,右边则是个目光阴鸷的中年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
“这……”田先生目露惊骇,“这是吕……”
“是的,这是根据吕一钧流传出来的照片复原出的他青年时的样子。能看出是亲父子了吧?”
“怎么会……可是吕一钧已经死了两年了这孩子才……这怎么可能?!”
“田先生,你能把那个佛像带出来给我吗?”
“不能……夫人看得很紧,而且我只是园丁,家里的事,都是王忠管着的……哦对了,王忠就是夫人从双凤带回来的管家,夫人很信他。”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会亲自去黄家检查一下。你在那一天想办法把黄太太和家里的人都支出去,能做到吧?”
“啊?!可是我……”
“田先生,你能背着黄太太贪那么多钱,一定有自己的人脉和办法的对吧?否则的话,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到,我也只能在治病的时候把你和病原体一起解决掉了。”
“你威胁我?!你不过是个医生……”
“是的,我‘现在’只是个医生,但不代表着我过去和未来只能做个医生。”
“呼……哈……行吧,我想想办法,夫人、少爷,还有王管家都给你弄出去……行了吧?!后天,你只有半天时间,而且我要跟着你一起!”
“那我们说好了。”
曲通幽又一次看到了黄家那座洋房。只是这一次,她附身的人却朝着洋房的花园走过去。他一手握着一根乌黑油亮的文明杖,就像是老电影里的旧时代绅士一样穿过花园,推开没上锁的屋门走进了房子里。
屋里的装修古典又奢华,曲通幽随着师寂明的目光看过雕刻着精美圣母像的一人多高的胡桃木落地钟,看过在枝形吊灯照射下愈发闪亮的一面墙的珐琅和瓷器,最后目光定格在墙上的巨幅油画上。
画的内容是佛陀割肉饲鹰,耳熟能详的东方故事被用西方宗教风格的油画笔触画出来,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师寂明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
“师医生,这屋里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没感觉到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您是什么意思?”
“这座宅子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可却没有一点阴气。若不是真的有高人坐镇,就是这里有个更凶的东西,把那些回来复仇的鬼都吞掉了。你觉得会是哪一种可能?”
“你说什么……阴气?”
“佛像在哪里?”
“哦,啊,在二楼,您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踩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木板挤压声,曲通幽听在耳朵里,总觉得这声音有点像是婴儿的哭叫。
可能是她想得太多了,视野角落里忽然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仿佛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哒哒哒跑过,没等看清就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啊!那是什么?!那是不是鬼?!”
“田先生,冷静一点,那间屋子里是什么?”
“那……那就是……是放着佛像的房间……”
“看来果然是佛像不对劲啊。进去看看吧。”
“我……我不进去了,您艺高人胆大,我就……”
“怕了吗?你助纣为虐害死那些无辜的女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我没有!那都是夫人……”
“来,别怕,你们是一伙儿的,它怎么会害你呢?来吧。”
田先生瑟缩着,恐惧地想要往后退,可师寂明却牢牢抓着他的手,用他的手推开了门。
屋里却全然不是曲通幽想象中的恐怖场景,相反。这里阳光明媚,让人安定的檀香味袅袅浮在空气中,一座佛龛半掩在光中,木雕佛像笼在绰约的阴影里,左手拈花,低眉含笑。
“什么都没有呢。”
“你说的那个……阴气,看不到吗?我们亲眼看着那东西跑进来的啊!”
“没有,很干净,包括这座佛像也是。”
男人拿出当铺里提供的佛像照片,和佛龛里面的雕像对照,看完前面,他又伸手要去把佛像拿起来,像是想要看看底部有没有当铺伙计说的“深色木纹”。
可就在他碰到佛像前,佛龛下面突然伸出了一只青色的小手,紧紧抓住了男人的食指,木桌下面探出半张青黑的脸,眼眶里空荡荡的,漆黑的两个洞透过香雾死死盯着他们。
“啊!!”
这一声是旁边的田先生发出的声音,师寂明却连手指都没颤动一下,反而是握住他手指的那只瘦小的手突然冒起了白烟,只听一声像是老鼠被踩住了一样的尖叫,桌下的半张脸和那只手一起飞快缩了回去。
“那是什么?!那是鬼对吧?!!”
“嘘,小声点。看看桌子下面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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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我出去!我求你了呜呜呜……我把钱都给你,我马上就离开黄雅兰,你救救我!”
“什么都没有呢,看来是回去了?”
他单手提着佛像倒转过来,底部赫然是一块深色的木纹。只是和当铺伙计口中的不太一样,这块斑纹却是流动着的,就像是往清水上滴了一滴血,颜色正在快速稀释变淡。
男人手腕一抖,被他握在手中的文明杖转了半圈,杖头咚一声点在正在消退的斑块上。曲通幽这才看清手杖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也不知道他按动了哪里,一小块符文亮起了红光,那正在消退的木纹便像是被固色剂定格了一样,再也没法继续淡下去。
手杖上的符号显然是有规律的。又是另外几个符号闪过,木纹扭动着从佛像上被剥离了下来,按照颜色深浅被分成了几块,这下能看得清楚了,那分明是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师……师医生,你有没有感觉到……突然有些冷……”
“嗯,是阴气出来了。你看,这是张琦君、姚红霞、李小梅……还有几张我认不出来,应该是它之前杀死的人。”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这里有个洞……我以前都没看到过!”
“刀给我。”
他用一把匕首从佛像下方突然出现的洞口剜进去,原本应该是坚硬的木头就像是瞬间被脱干了水分一样,一层层被撬下来,白色的块状和粉末落在桌子上,猛一看有点像是人类脱落下来的惨白的皮屑。
佛像就这么一块块被剥下来,里面居然是中空的,露出了木壳下面的东西。
“这是……小孩?怎么……呕——”
“嗯,看骨龄不会超过五岁,而且死的时候全身的很多骨头都被敲断了,所以才能这样蜷缩着被塞进佛像里。”
“这些虫子是什么?!他应该死了很久了吧?怎么还会有……蛆?”
刀尖从白色的头骨上挑起一条短粗的正在蠕动的肉虫,在对面男人几欲作呕的面色中,师寂明反而是凑近了仔细观察,然后下了定论:“不是蛆,是化阴虫。”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被尸体养大的虫子。但它不吃腐肉,只吃阴气,或者更明确一点,吃的是人死后的魂魄,而没了魂魄的人,身体就会像是朽木一样松散,容易被其他东西寄生。但这东西也是有用处的。它和蚕一样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吐丝结茧,等到化茧后收集虫卵,以特殊方法炮制后可以养魂固魂。”
“夫人的钱就是靠卖这些东西……”
“恐怕不止是卖呢。这东西四年就吞了三个住家保姆的魂魄,至少也养出了数百虫卵,如今玄门凋敝,张家、祁家的人都不在了,又有谁会买她这东西?我看用了这虫卵的是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
“呵呵,你心里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我……”
“行了,我要走了,你把这个佛像换上。黄雅兰本人不懂这些,几日内应该看不出来。只要你能在下一批人来收虫卵之前稳住她,你的命就能保住。”